《道侣历劫未归后》甜辣鱼鱼

41、第41章

　　海东镇近日特别热闹，有大陆第一珍奇阁之称的玲珑阁陡然决定在镇上开启新一轮的拍卖，说是得到了罕见的灵狐。

　　自两界休战、青丘被攻破后，狐族在整个大陆上已绝迹了太久，灵狐不仅皮毛珍贵，其血对修行也有大益处。

　　因此，许多修士齐聚，还有不少大宗门的世家子弟结伴来此，其中就包括天下第一剑宗玄天宗。

　　玲珑阁的分号遍及神州大陆，海东镇这个规模不算大，亭台院落却在镇中数一数二。院中雕梁画栋的楼高三层，地下还有两层经收售营生，门面正对镇上酒楼，柜上摆着灵宝、灵植。

　　玲珑阁多以天青色琉璃为瓦、墨色石砖为墙，远看过去就很像出自大师之手的耀变天目盏。八扇雕花桐木门前，是三进的汉白玉石牌坊，牌坊的檐角都立着衔铃的迦楼罗铜雕。

　　玲珑阁定下开拍的日子是这一月的初八，谷日。

　　人界刚过完新年，海东镇的街巷上都还留有除岁未打扫的炮仗碎屑，红色硬纸散在积雪未化的地面上，远远看去倒像雪中红梅。

　　鸡鸣刚过，晨钟未响。

　　玲珑阁门前已排起长队，无论是步行、策马、坐车或御剑，想进入玲珑阁，就得在石牌坊前三丈远的位置按序列队，依次往前到门口接引小童处记名、领取拍号和遮挡面部的兽纹面。

　　若有人不想排队、妄图擅闯，石牌坊两侧的深红色草篱拒马便会教他们规矩——此物看着与普通荆棘藤一般，但若有人不顾主家心意横冲直撞，它们就会突然暴长起来、枝条伸出数十丈，直将人手脚束缚。

　　说是草篱，实际上就是经过驯化的上三阶妖藤，金丹期之下的修士都奈何它不得。

　　拒马往后再一两丈，长长的队伍中总有间插-入许多海东镇的百姓，他们不进入卖场，只是早早起来排队，然后再由家人亲眷往后吆喝、向那些来得晚的修士兜售“位置”。

　　有的海东人，正是靠替人排队发家致富的。

　　为保护买家，玲珑阁准备的兽纹面是含有灵力的，且高楼之内的拍场还有独立小隔间，愿加钱寻个清净的客人在小童处登记、缴资后，便能被引入天地玄黄、日月盈昃等房间。

　　这次，玄天宗派出的是他们宗门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亦是修真世家大公子的傲寒君。他天赋异禀，天生单一水灵根纯澈干净，年仅十九岁就已结成九转金丹，凝水成剑、剑法无双。

　　大约是罕逢敌手，傲寒君向来自视甚高、目空一切，即便身边两位玄天宗长老规劝，他也不愿换上便服，大摇大摆直接穿着他们玄天宗的鹤纹仙袍出现在队伍里。

　　见他如此高调，他们身后队伍中倒还真有几个修士调头就走——玄天宗财大气粗、傲寒君剑术无双，若真抢拍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如此，傲寒君更觉势在必得，面对着接引小童，也不顾长老劝阻，留下了自己的真名。

　　“少主！”长老皱眉，“我们出来之前，宗主交待过要小心行事……”

　　“不过一个海东镇，”傲寒君不以为意，“我看长老未免也太谨慎了些，外面那些人最厉害的也就是个筑基七层，就算山外青山，加上两位长老，我们这儿是三位金丹期的修士，有甚可怕？”

　　“可是……”

　　“没什么可是，”傲寒君打断他，“师父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我们玄天宗明明是天下第一宗门，平日外出怎么偏要交待我们做出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做派，倒像我们怕了谁一般。”

　　长老知道傲寒君性子，摇摇头，不再多言。

　　他们玄天宗有钱，傲寒君又是个从来不委屈自己的性子，所以直接选择了天字隔间进去坐着，还从小婢处要来了玲珑阁的手作灵膏、玫瑰羽茶等补充灵力的小食吃着。

　　高楼中央是圆形一个拍台，拍台下有机关，能将需拍之物一件件通过绞盘送上来。拍台高出地面丈许，这样，无论是二三楼隔间的客人还是一楼站着的客人，都能看见东西全貌。

　　傲寒君他们落座后，参拍的修士们陆陆续续涌进楼内，随着三声鸣鼓，玲珑阁大门合上。

　　提着萤灯的小妖从楼顶降下，将中间的拍台整个照亮，同时，玲珑阁的老板娘也缓缓从暗处走上台，致辞欢迎各位客人，然后一一介绍今日要上拍的东西——

　　循例，头几件东西都是寻常，重头戏的灵狐被放在最后。

　　第一件宝物是柄炽凰灵剑，叫一位火灵根的散修以九千枚灵石拍下；第二件宝物是一本剑谱，虽缺了四五页，却依旧被一位独眼老者以一石三千枚灵石买走。

　　修真界的一石与民间不同，万枚灵石方能炼成一石，再往上，就是万石成钟。

　　对于某些小宗门来说，开宗立派数百年的家业也不够一钟，相反像玄天宗这样的，一年宗门弟子进出的灵石记总就能有数百钟之多。

　　第三件宝物是一柄焦尾琴，单论上面的琴弦就是罕见的龙绡冰丝，再看琴音清绝、轻轻拨弦几下就能吸引到许多的灵光蝶。这东西倒不见得是很强悍的武器，但却对那些乐修、琴修来说十分有用。

　　琴宗和乐门的两位由此斗上，灵石叫价也从一石的起拍价叫到了两石七千之多。

　　碰巧，琴宗的那位傲寒君认识，小姑娘身负狐族血统，天生一张娇俏可人的美人面，眼睛很大很亮、肌肤雪白，每次见着他的时候，都会含羞带怯地唤他一句“傲寒哥哥”。

　　相较之下，乐门那位在傲寒君的记忆里，是个性子倔强、沉默寡言的男子，两次宗门大比时，他都捏着指套、独自一人坐在僻静处调弦，见着他也是爱答不理，甚至常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

　　傲寒君想了想，招手叫来小婢，附耳说了几句。

　　之后，那焦尾琴就被琴宗弟子以三石九千灵石的高价拿下，玲珑阁老板笑盈盈祝贺后，便让人将琴包好送给了那琴宗女修，而女修则是悄悄闪身进了人群，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傲寒君的隔间内。

　　“谢谢傲寒哥哥。”女修声音软软，一进门就摘下了兽纹面，眼波含情地看向傲寒君。

　　长老皱眉，刚想要出演提醒，傲寒君却先一步敲了敲隔间的门，叫来玲珑阁小婢给两位长老重新开了一间，“你们都出去，我和这位姑娘有些事要谈。”

　　“少主……”

　　“怎么？”傲寒君冷了脸，“长老有什么不满？”

　　两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只能摇摇头，躬身退下。

　　他们一走，那女修收起琴、腰肢一扭就坐到了傲寒君的腿上，她攀着傲寒君的脖子，声音拖得又长又荡漾，“傲寒哥哥，人家想你——”

　　傲寒君看着她，也很受用地恰了一把那纤细的腰肢，“哦？有多想？”

　　“就是……”女修脸涨得通红，小声在傲寒君耳畔说了两句后，又用拳轻锤他，“讨厌！”

　　傲寒君勾起唇角笑，一边和这姑娘调情，一边继续看着下面的拍台。

　　焦尾琴后，又送上来两件灵植，这些东西是药修、丹修、医修们拍得多些，傲寒君没兴趣，干脆将女修摁到身-下，那女修迫于威压，半推半就从了，张开口小心伺弄。

　　倒是第六件宝物送上来，场面又是一个小高-潮——

　　说是东西，实际上却是活物，那是一头被青铜咒文锁链囚禁的雄性鹿鲨，它头上的角盘根错节、开枝很大，身上的斑纹亦是少有的梅花形状。

　　鹿鲨此物多见于海边，入海后四蹄化翅为四翼鲨，上岸后又能成鹿，也是灵兽的一种。

　　鹿鲨的角能入药、血能滋补助修炼，皮毛骨肉都各有妙用。

　　不等老板说出拍价，便有人高声喊出三石灵石的价，而几个面容粗犷的大汗也纷纷跟着举牌，往上加到五石、六石。而那老板却盈盈一笑，客客气气摇头，直说：“各位莫急，这些都低于拍价。”

　　“低……？”
　　“老板娘你别狮子大开口！鹿鲨是罕见，但也没有这么贵的！”

　　几个客人不服气，议论纷纷，倒是老板娘不慌不忙，一指那鹿鲨的腹部、让众人看，萤灯小妖也降下来，光影移动下，众人才看清，那鹿鲨的肚子鼓囊囊、里面竟还有一头小崽。

　　鹿鲨类鱼，是母系氏族，雄性鹿鲨往往还要担负起孕育后代的职责。

　　这下，众人兴奋起来——鹿鲨胎更罕见，其中蕴含灵力之盛，甚至能助人直接结丹。

　　方才还嚷嚷的几个客人不叫唤了，纷纷涨红了脸与身边人商量借钱，鹿鲨胎单个要价不下百石灵石，再加上这是活的雄性鹿鲨怀胎，价格只怕更要翻上几番。

　　果然，老板娘开出的拍价就在两千石。

　　傲寒君对这东西没兴趣，玄天宗里还有无数的补药、灵药紧供着他，他如今金丹已结，鹿鲨胎和鹿鲨血对他来说都无用，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着那灵狐——

　　他结丹的日子不短，气海内也积累了足够的灵气，只待良辰吉日就能择地突破。他是水灵根，虽然玄天宗主已派人去给他搜集各种水系的天材地宝，但这灵狐血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傲寒君派人打听过，玲珑阁这次的灵狐是活物，且是个出生没多久的小狐崽。

　　灵狐崽的血最纯澈，且能养在身边，往后可谓取之不尽用之无竭。

　　听说是两个猎人碰巧在青丘废墟中发现的，那两个庸人本想杀了卖皮子，是被一名路过的修士拦下，才带来了玲珑阁。玲珑阁的老板看过后，立刻主持了这一场拍卖，并约定和他们六四分账。

　　思量间，那头鹿鲨终被人以五千石拍下，那夺魁的彪形大汉根本不讲究，扛着自己的法器上台来就当众给了那鹿鲨一刀，凄厉的尖叫划破天穹，吓得那女修都险些咬了傲寒君。

　　傲寒君哼了一声，推开那女修起身，站起来看那大汉张口就把鹿鲨胎整个吞下，而后侧头饮血、切鹿鲨角。整个拍台都被他弄得血淋淋，腥味冲天，不少修士都转过身去干呕。

　　可玲珑阁的老板见怪不怪，还是保持着微笑等着这位客人结束。

　　待茹毛饮血的汉子结束他的大快朵颐，玲珑阁的老板才弹指洗去拍台上的血，派人请出今日的最后一件宝物——灵狐，金色的小笼子被从底台上升起来，罩着的黑色绒布下，露出一截毛茸茸的雪白狐尾。

　　一看那狐尾，傲寒君身旁刚刚穿好衣衫的女修就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倒是众人都惊艳于那小狐狸皮毛的颜色，没人注意到她不寻常的表情，就连傲寒君也没有。

　　罩住金色笼子的绒布被细绳拉高，露出里面整个炸成一团的雪白色小狐，它龇牙咧嘴地发出斯哈声，却根本吓不退那些眼中露出贪婪神情的人，它亮出了爪子，却只能由着老板娘介绍——

　　“这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灵狐，雪狐品种，在青丘废墟中由猎人发现。”

　　说完这些，老板娘笑盈盈地环顾会场一周，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后，便宣布起拍价为：一万石。

　　话音刚落，就有人往上加到五万。

　　傲寒君面无表情，直接举牌子叫了个百万，会场一下鸦雀无声。他自负地轻笑着，只当那小狐狸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准备让两位长老去接下时，一楼角落的某张桌子上，却有一青衫修士举牌——

　　“两百万石。”

　　傲寒君挑眉，瞥了那人一眼。

　　他已是金丹期修为，能够轻易看穿一个人的灵根，那人看着倒是富贵，可身上灵根杂质太多，修为更是低劣。他嗤笑一声，冷冷地加了一倍：“四百万。”

　　那青山人却不疾不徐，“五百万。”

　　这下，场面上的人都瞪大了眼珠子，一个个惊恐地在那青衫人和傲寒君之间来回张望。有几个好事的忍不住站出来挑事儿，直对着那青衫修士道：“什么人啊？好大的口气，敢和玄天宗叫板、五百万，你有五百万石么？”

　　那青衫人也不恼，笑盈盈送身边摸出一个小荷包。

　　挑事儿的几个一看这个，哈哈大笑，“你唬谁呢？怕不是乡下佬没见过一石吧，告诉你！一千枚灵石才等于一石呢！你掂量好自己再叫价。”

　　周围有些修士看不过，也站出来说话，不过也劝那修士不要掺和，这价格他给不起。

　　听了他们的话，那青衫人站起来，转手将小荷包抛给老板娘，话却是对着满场众人说的，“昔年摩崖祖师持剑三分天地，上清者为人、下浊者为魔，妖界化在中间，三界开后，天地灵气散入诸界、遇仙山而化为元灵石。此石，便是后来诸位手中灵石的由来——”

　　他顿了顿，转向老板娘，“去年的价，一枚元灵石等价万石灵石，老板娘，你倒看看，这些够不够五百颗，以及——不妨验一验，是否是真的元灵石。”

　　老板娘一听，只觉手中的荷包重逾千斤，她也不敢怠慢，直打开荷包、请人来验。

　　荷包中的石头远看没什么特别，可拿出来每一颗都是灵气充沛，让在场众人啧啧称奇。

　　老板娘也一改方才态度，连连叫着“尊驾”，直说东西很真且灵气充沛，足可换千余二百的普通灵石。

　　“老板娘爽快，我也爽快，算我和老板娘交个朋友，”青衫人笑，露出唇瓣梨涡融融，“还是按着旧价算一千，那余出来的二百算您的佣金，这样我也好叫价。”

　　有老板娘验过，方才几个挑事的灰溜溜退下，倒是傲寒君脸色微变，他算了算自己和两位长老带来的灵石，犹豫着又往上加到一千石。

　　结果那青衫人不疾不徐掏出第二只荷包，语调平静，“两千石。”

　　傲寒君的脸色变得难看，正准备动怒时，身边女修小声道：“傲寒哥哥，那个……不是灵狐。”

　　“不是灵狐？！”

　　女修嗫喏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凑到他耳畔，“那是九尾狐，该是青丘最后一只九尾狐了。”

　　听清这个，傲寒君两眼放光，普通灵狐血已对他有大助益，若是九尾狐，那两千石都算捡便宜了。他急忙将两位长老召回，将这消息分享出——

　　“姑娘，你这看的可真？”

　　“自然是真的，”那女修跪地，“小女子身负狐族血统，九尾妖狐是我等狐族之王，它们身上的气息我怎会辨别不出，那狐崽还小，尚未裂尾，但只有九尾狐能有这样雪白的毛色。”

　　听她这么一说，两位长老也不再犹豫，直言无论如何都要拍下这只小狐。

　　有了他们的支持，傲寒君便有了底气，又往上自信一加：“一钟。”

　　青衫人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傲寒君，不知为何，明明对方修为低微，傲寒君却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他听见那人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然后从身上解下来十多个荷包，最后青衫广袖一抖，竟落下一枚重逾百斤的元灵石。

　　“三千钟，”青衫人也没了耐心，“老板娘您算算这些够不够。”

　　老板娘傻了眼，而傲寒君直接捏碎了天字隔间的栏杆。

　　三千钟灵石不是小数，偏偏青衫修士拿出了元灵石，玲珑阁的女老板冷汗都下来，半晌后终于回过神来叫人去称重，最后算下来，竟是四千钟还有余。

　　“傲……”女老板都糊涂了，险些叫出傲寒君的本名，她轻咳两声，才定住心神，“那位天字号的客人，这位青衫客人给出了四千钟又七百石的价钱，您……还往上加吗？”

　　傲寒君和两位长老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老板催促了两回，见他不言语，便直接宣布这灵狐归青衫修士所有，而那青衫修士也不客气，直接上前、准备拿那笼子。

　　“诶？”女老板忙拦他，“客人，您别看这是狐崽，它可凶得很！”

　　青衫修士笑笑，绕开老板娘打开笼门。

　　关在里头的小狐狸乍然重获自由，嗖地一声冲出来，扑着人就要咬，就在众人都摇头——想着那修士要被咬、甚至千钟灵石打水漂时，刚才还龇牙咧嘴、挥舞着利爪和尖牙的小狐狸却忽然盯着那修士愣住。

　　修士笑着，兽纹面后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

　　窣窣几响，小狐狸攀着青衫人的广袖蹿到他胸口，奶声奶气发出呜呜声，粉嫩的小舌头一下下舔他的颈项。等那人抱住它，小狐崽一下翻过来，对着修士露出温软雪白的肚皮：

　　“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