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28章 ...

  •   封暮远愣了片刻,“你说……林公子?”

      “嗯,”青棠点点头,“他的石骨病不就源于某次落海吗?”

      “怎么讲?”

      青棠坐下来,给封暮远讲塞泽岙、讲青当家曾经救上来的那只海龟,“刚才我细细回想了下,他救上来的那只海龟,最后也是浑身流脓、身体硬化而死。只因海龟有龟甲覆盖,当时才没将之与石骨病联系到一块儿。”

      石骨病是近些年在叡朝沿海出现较多的一种怪病,药石罔效、病因成迷,陆地上的名医、高僧都对此束手无策,唯一能确定的是:得这种病的患者都曾经落海,这是一种独属于海洋的症状。

      石骨病分为初期、中期和末期三个不同的阶段,病人初期的反应各不相同,如林公子这样鼻中喷鱼虾的算是严重,还有许多人甚至没一点感觉。到了中期浑身高热,四肢逐渐僵化便来不及了,都会变成末期身体流脓、死时浑身黑色石斑的惨状。

      “我怀疑,石骨病和那塞泽岙的海水——或者说——油有关,”青棠顿了顿,“若此战难免,在那之前,我想先见见林夫人。”

      林公子已逝,命簿上不会具体记录他落海的位置和前后的经历。想要证明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问他身边的亲人、去林家了解当初的真相。

      青棠决定好的事,封暮远自然没异议,只要报给大当家王武知,王武听青棠要去林家,也不问缘由,只忍不住戏谑道:“怎么,要去给你家小美人出头?痛打恶婆婆一家?”

      青棠嗤了一声,给他讲明白来龙去脉。

      听到与塞泽岙海水有关,王武也正色不再玩笑,只让人准备快船,并嘱咐青棠——千万小心皇家水师和番邦。

      实际上,青棠没打算走海路。

      他和封暮远本就是天上神仙,浮灯中的船炮再厉害,他们都可以御剑凌九霄云巅。只是封暮远如今历劫受罚,他们也不能太过高调,若是让人看见他们俩能腾云驾雾,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

      也就是他和封暮远。
      天界古往今来历劫的诸天神君,还从没有这般——既不革除仙籍也不消弭记忆的下界。

      原本,王武给他准备的船只是翘头双舵的快船,上面还等着船工若干,青棠来到岸边就将人给遣散,“我们这次是低调行事,我和他两个人去就是,你们留下来好好守着埋金山。”

      几个船工本还想劝,青棠却已经带着封暮远上船、解开了船绳。

      “回去吧,”青棠站在船头冲他们挥手,“人多起来事情还不好办,我们两个人,上岸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船工们无法,只能远远目送着小舟远走。

      封暮远掌舵,将小船推到岛上众人看不见的距离后,就动了仙法——从埋金山到东州海岸的这段海面上,从近海向远海过渡的一段有许多假山、暗礁,他们先将小船藏到崖洞深处,然后就御剑升空。

      许久未见天日的灵剑散发出阵阵青光,见着青棠都有些亲昵地绕着他转了两圈。

      封暮远以手捏决,灵剑便乖乖躺下来,剑身横阔展开、供他们两人先后踩上来。青棠站在靠近剑尖的地方,封暮远从后拥着他,灵剑随主人心念动,一下就蹿上了碧色长空。

      皇家水师的船队还在巡航,根本没注意到天空中一闪而过的青光。

      林家在四方城外,数月过去,原本朱甍碧瓦、层楼叠榭的大宅,现在已变得破败不堪:门口一条长街落满枯叶,临街铺面都被闭门板顶死。大门前白玉狮子被铲走,紧闭的门头上书“林府”二字的牌匾都结满蛛网。

      到了地方,封暮远本想操控灵剑落地。

      青棠却拦他,“暮远哥哥等一等。”

      林府前院花园的偏门被从里推开,管家带着几个粗使仆役正将一辆小板车推出来——车上堆着四五口木箱,箱子很沉,木轮滚在前院石板路上磕磕绊绊,几人都累出了一脑门汗。

      从前院出来后,他们也不耽搁,打开大门直将东西推到门外空地上。

      管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执袖擦去脑门上的汗,见门口一个人也无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嘴里忍不住嘀咕道:“……不都说好了,未时三刻么?”

      他的话音刚落,远远从北巷口遥遥晃晃走来一个剔着牙的中年胖子,他身上穿着绣铜钱纹的红地对襟马褂,里头内衬一件丝绢长衫,头上戴一顶瓜皮小帽,手中还拎着个蒙着黑布的大金鸟笼。

      胖子一步三晃,嘴里还哼着歌。

      管家着急,忍不住迎上去,“张爷,您来了。”

      胖子哼哼两声,爱答不理的,摆了一会儿谱,才咳嗽两声,“……东西呢?”

      “都给您收好了,就在门口,您去过过目吧?”

      “才这么点儿?”胖子远看那小车一眼,撇嘴打量管家,“我说,你们林家好歹也曾经是我们东州首富,怎么,看不起我?打发叫花子呢?”

      “爷、爷您甭生气,”管家忙赔笑起来,“这东西在精不在大,看着是不多,但都是少有的稀罕货,您去看看、看看再说——”

      胖子十分拿乔,被管家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搀着,也不觉着害臊,反而磨磨唧唧走得更慢。若是管家催了,他还故意站定不走,尖酸刻薄拿一堆话来损老人家。

      封暮远和青棠在高空中看着,两人都不约而同拧起了眉毛。

      姓张的商人也是四方城中一个经营海陆两道生意的老板,从前他在海上做小伏低,一年到头都要往林家送不少的东西。如今朝廷禁海,他就和封家一样,转来专营陆上生意,还借机开了几家当铺。

      他的当铺也不收别的东西,专指着从前做海上生意的几户人家。

      这次,朝廷的海禁十分严苛,海上有皇家水师,各地就派人专门盯着渔民和从前的船商、海上走货的大户。若渔民烧网砸船,就可免去半年的赋税;而这些大户同样,若愿转到陆上生意的,同样商税减半。

      反之,若在渔民家中查到渔网、渔船的,就需要缴纳三倍赋税,富商、大户们十倍。

      林家本也在考虑转做陆上生意,但最后一艘货船在归途中被皇家水师击落,上面的船工死难无数,运送回来的货物也沉入海中。船工的家属们日日围到林府哭闹,货主们也跟着来讨要说法。

      林夫人要强,且以林家在四方城的声名,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于是林夫人做主,将一半的家产拿出来,三倍赔还了货主和死难船工。只是如此一来,家中的生意也难做,朝廷有心打压沿海的富商,林家首当其冲,不少原本还赚钱的铺子都被收了十倍商税。

      如此一来,依附在林家名下的商铺们前后跑了,家中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出走不少。

      倒像是张老板这样的,从前就只是随便做点小生意,如今倒靠着替这些大户们走货,三五天就从小商贩一跃成为富商巨贾,横行乡里、作威作福。

      管家敢怒不敢言,一直忍着将人陪到了林府门口。

      林府门口的仆役们纷纷将箱子从车上卸下来,挨个打开排好,露出里面的东西——几箱字画、一箱玉石摆件和两箱子珠宝首饰。

      东西不多,但远远一看都是保养极好的各中精品。

      但那胖子转了转小小的眼珠,却摆出一副嫌弃表情,伸手指着那一箱书,“这破书又重又不值钱,你个老东西,来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有书,有书我都不来收的!”

      “而且你瞧这个书……”他伸出两个指头夹起其中一本,“这泛黄破烂卷边的,你们打量我这儿是垃圾场啊?!”

      这回,管家还没开口,旁边的仆役就沉不住气,“你算什么东西?!从前巴结夫人、少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幅嘴脸?!这些书都是世上少有的孤本,拿出去卖给藏书楼能换好几车黄金!不懂就别瞎说!”

      他一通大骂,胖子却一点不恼。

      “哦,真这么值钱你们就去卖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你——!”

      眼看要闹起来,管家连忙上前阻拦,一下拉住胖子堆起笑脸,“那书画您不要的话,看看这些?这些玉器瓷器都是家中专门收出来的,品相上乘,贩到京中也能翻几番价……”

      “您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胖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玉器瓷器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是您这些都是用过的东西,说白了都是只能进我们当里的便宜货,再是珍贵,哪个达官贵人愿意用你们用剩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哪个当铺的老板会往外给客人照实说,总是转手就变成了崭新的好东西,夸个天花乱坠、甚至能卖出比原价还要高许多的价钱。

      管家被他这通抢白弄得面色铁青,但还是耐着性子,让商人再看最后的珠宝首饰。

      这回,商人总算来了兴趣,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不像人话。

      他指着箱子点了点,“这钗子不是我前年送来的么?还有这个玉手镯,不就是我去年送来府上的吗?哦对,这个鏨银珐琅铜镜也是我送来的……”

      管家也忍不住了,沉声问,“所以?”

      “什么所以不所以,先前谈的价格不算!”商人伸出手掌,折下去两根手指,“现在我看过了,至多给你三成,看在原本你们林家也照顾我不少的份儿上。”

      “三成?!”
      “你趁火打劫吗?!”

      仆役们闹起来,老管家脸色也难看。

      胖子却一点儿不在乎,反还拎起鸟笼逗弄,“怎么着?爱卖不卖吧,反正也不是我缺着钱用,你们不是能卖出好几车金子吗?现在拿出去卖还来得及呢。”

      叡朝重农。

      整个大陆上富商虽多,但商人要缴纳的税有好几样不说,如林家如今的状况——只要发生交易,就要缴十倍的税。而那些藏书虽然是孤本,但算上来回的运送的人力物力财力和税,只怕还要倒贴钱进去。

      也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是早就算准了林家如今走投无路。

      仆役拿他没办法,老管家也憋着一肚子火,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身板,“好,胡老板爽快,那就这么……这么定了,是给您送府上?您给我们银票还是现钱?”

      商人看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得,也别银票了,你们这穷乡僻壤的出去一趟也不容易。钱我都带来了,东西你们就摆着,待会儿我的人就来拿走。”

      说着,他就从怀中掏出一包散碎银子。

      分量足不足另论,管家一打开看见那三钱五钱的碎交子都在内,脸色也变得难看。

      商人却半点不羞赧,似笑非笑道:“您老也见谅见谅,我们是做当铺生意,身边当然没什么整银两。”

      他说的这叫便宜话,林家众人更愤然。

      仆役不忍老管家受辱,主动跑过去要数,却又被老人拿手摁住。

      “怎么?不数吗?”胖子笑,“我这可是——钱货离手,概不退换的哦?”

      老管家深吸一口气道:“张老板在四方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铺生意做这么大,想必也不会亏我们这一点点。劳您来一趟,如此我们便不送了。”

      说完,他便转头带着仆役们带了那箱子书进去,林府的大门也重重关上。

      此刻胖子脸上才露出贪婪的诡笑,他扑到箱子上两眼放光,嘴里不断叨念着好宝贝。

      相反,一墙之隔的林府内,关上门后老管家就撑不住了,脸色灰败地跌坐在地。

      等张老板将东西搬走,封暮远才带着青棠从高空中降下,他面色阴沉,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指骨咯咯作响。

      青棠轻轻牵住他,冲他摇摇头,小声道:“暮远哥哥不生气。”

      封暮远闭上眼感受青棠掌心的暖意,一点点将浑身戾气给收了回去。

      青棠等他好了才抬手敲门,敲了两次后,仆役没好气地应声,“不是说钱货离手、概不负责吗?!”

      “……是我,”封暮远站在青棠身后,清清嗓子道,“去回夫人,就说封暮远求见。”

      里头的人顿了顿,半晌后急速跑远。

      没等多久,林府的大门就往里打开一条缝儿,里面站着的是管家。

      老人见了礼,却没让他们进去,“封公子,夫人说,您当初选择拿了放妻书,此刻就不该回来。”

      “夫人误会了,”封暮远上前,“我不是……”

      老人却摇摇头,打断他,“公子,夫人要强。林家……林家如今处境尴尬,她……”老人想到夫人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忍不住叹气,“希望您……谅解。”

      ——不是不见,也不是误会,只是不想见、羞于见。

      说着,管家就要关闭门。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青棠忽然伸手,在门扇合拢前挡在中间。他指尖挂着一枚鏨银玉佩,下垂白色流苏,顶端缀着一枚砗磲宝珠。

      “那您就说——”青棠探出脑袋,透过门缝直视老人,“雩阳青棠有笔生意,想同林家的当家人谈一谈。”

      微风吹拂,他指尖的玉佩也在被风吹得翻转了一个方向,这时正对老人的一面上,赫然刻了个大大的“青”字,银质那面朝外,正好将午后灿烂的阳光反射在林家漆黑的门板上。

      管家愣了片刻,一下瞪大眼看他。

      青棠却顺势将玉佩抛到了他怀中,“还要劳烦您老,快去传话。”

      雩阳青氏世代居于海上,四海号也声名在外。

      这回,老管家去了没多久,林府紧闭的大门就从两边打开,管家亲自带人将青棠和封暮远迎入了正堂。

      正堂上的字画、摆设都不见了,只余东首四张圈椅,圈椅后的几排架子空空荡荡,再不见上面的瓷瓶、如意罐。林家历代主人都是儒商,家中所用多素漆,用久的老物件上散着深色油光,在素白石墙下,倒显得别样肃穆冷寂。

      管家引他们坐定后,林夫人便从门洞中走出。

      她容颜依旧,只是人看着有些削瘦,身上的衣衫素净却有些旧。她站在门口端详青棠半晌,而后又笑着将视线落到封暮远身上,“莫欺少年穷,看来,当初是我家目光短浅了。”

      封暮远起身,“夫人言重。”

      林夫人笑着,径直来到主座,仆役这时奉上新茶,茶盏不成套,里面的茶汤色浓、香味极重。

      青棠没动,封暮远也只抿了一小口。

      “不好入口吧?”林夫人押下一大口,“这样的茶,从前我也是不喝的。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朝廷禁海,林家家徒四壁,铺子和商船都折在海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痛色,但这女人也不是爱抱怨的主儿,只说了半句就止了话头,搁下茶盏看向青棠,“青当家,您倒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生意要找我们林家?”

      林夫人既让他们进门,就没想端着架子隐瞒。

      也不等青棠答,她又看封暮远一眼道:“若——是为了封公子,那大可不必。他‘嫁’来我家这主意也不是我拿的,在我家我也没当恶婆婆薄待于他。放妻书我已给了,青当家要替他出气,大可直接去封家。”

      说着,林夫人将青棠给出的玉佩,轻轻丢到了桌上。

      她这番话说得极快,却让青棠一下懵了,“……?”

      半晌后,他好笑地看林夫人一眼:女人,还真奇怪。

      不过他摇摇头,表示林夫人想远了,“既是生意,就没这么多恩怨。远哥都告诉我了,说您待他很好,我自然公私分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夫人拧眉看他。

      青棠只能转头扯扯封暮远袖子。

      封暮远便起身冲林夫人作揖,道:“生意的事夫人先放放,其实我们今日上门,也是有事相求,还望您能恕我们冒失之罪呢。”

      “有事?”林夫人奇了,“贵人倒往我们叫花子窝里告求?”

      这话尖酸,青棠和封暮远对视一眼后,还是决定由封暮远来问:“是关于林公子,我们想请夫人……或者家中从前跟着林公子的船工想想,他……之前落海,是大概在什么地方?”

      乍然提起爱子,林夫人的脸色变了数变。

      她身后,老管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向封暮远的目光中充满责难,“……封公子,我一直以为你明事理。如今林家风雨飘摇,您怎么……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不是叫我们夫人难过么?”

      封暮远沉默,只是起身再深深鞠躬。

      青棠也跟着起身,“夫人,老先生,并非我们故意要旧事重提、惹你们伤心。而是令公子此事干系甚大,海禁、外番、宝藏,甚至我们那桩生意。”

      林夫人一愣,“你说我儿他……”

      青棠点点头,又鞠躬,“是,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万望夫人相告!”

      林夫人见他们态度诚恳又坚决,和管家对视一眼后,还是细说出当日之事——

      “那日我们从者山屿回来,天气不好风雨交叠、海水颜色也深得骇人,公子心善到甲板帮忙,结果一个巨浪扑来,他没站稳,就不慎落入水里……”

      主家公子落海,船上众人都急了,就在他们脱衣衫、拿绳子准备下水时,熟识水性的林公子却自己浮上来,攀着船头的绳索就自己攀上了船舷。

      “当时,林公子身上是不是沾染了许多油污?”青棠问。

      管家奇了,“您怎么知道?!”

      ——果然。
      青棠了然,者山屿在塞泽岙东北方,再往北就是三盛国,林家返航东州,必然经过了塞泽岙。而那所谓的石骨病,就是与塞泽岙附近那一层浮在海面上的黑油相关。

      他也没打算瞒林夫人,直将从前海龟的事还有水总兵、王武的事一一说明,“水总兵联合了江南水师还有不少海上的盗匪,准备同外番开战。而大当家的说那黑油有用,一勺能令船行百里,我们不能拱手相让。”

      林夫人听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桌案上的茶水都凉了,林夫人才抬头看向青棠——她从不信朝廷说辞,海洋广阔、海路四通八达,海上漕运比陆路快百倍。海洋能带给叡朝香料、船炮和武器,还有占星、炼金和精美的羊皮画。

      她痛心儿子被大海吞噬,却从不因此憎恨大海。

      “那么,青当家,”林夫人再次将那玉佩捏到手上,“你是当真有一笔生意要找我谈,还是只用这个做敲门砖——向我打听阿初的事?”

      青棠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当着林夫人的面打了个响指。

      林府上下只听见一声脆响,封暮远却看清楚青棠是动用了仙法,焚咒化作五条透明的红龙腾空,吐着熊熊烈火分散入四方城中。就在林夫人和管家奇怪之际,少顷,外面就传来了仆役匆匆的脚步。

      “夫人!外面、外面我们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我、这……”仆役比划了一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能上前,“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事发突然,林夫人只能抱歉地看他们一眼,两人倒不在意,青棠耸耸肩,封暮远则是在林家众人出去后,轻轻捏了青棠鼻尖一下,“又胡来!”

      青棠嘿嘿乐,抱下他的手指讨好着亲亲。

      “……下次我来,”封暮远戳戳他唇畔的梨涡,“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别做太多消耗灵力的事。”

      青棠心里美,脸上笑得也甜,“好——”

      林府外院。

      两只被撬走的白玉狮子不知何时被送了回来,还有先前贩卖出去的字画、瓷器都被装在箱子中送了回来。虽然那些箱子和白狮子似乎被大火撩过有点黑,但都很完整,甚至有几本孤本古书中还夹着数百两的银票。

      林夫人看呆了,管家和一众仆役也傻眼。

      这时候,长街南端又匆匆忙忙赶来一群人,为首一个分明就是刚才的张老板。他整张脸熏得黢黑,身上的衣衫也破烂不堪,跑到林府门口就跪下咚咚给管家磕头:

      “管家大人!夫人!求求你们!大人有大量!小的们知道错了!”

      管家和林夫人更不解。

      那张老板却以为他们是不原谅自己,他急急忙忙将几口从林家抬走的箱子归还,还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高抬贵手、我也是小本生意,经不起、经不起这样的火的!”

      火……?

      林夫人秀眉微蹙,“什么火?”

      张老板还在磕头,额头上都隐约渗出了血,他颠着一身沉甸甸的肉,说他的铺子、家里都没有来起了大火,熊熊烈火几乎连着烧了好几条街,但奇怪的是,那样大的火势里,所有和林家有关的东西却毫发无伤。

      而且,不止他一个,所有环伺在林家周围,趁他式微来抢过东西的,家里、铺子里都着了火。

      林夫人和管家这才朝四方城看去,只见那城市上空先后冒起滚滚浓烟,而城门口还有不少人扛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往林府这边跑。林夫人看着跪在地上向她磕头的众人,忽然又想到曾经她丈夫、阿初还在的从前——

      她用巾帕掩住口鼻,强忍住鼻腔中的酸涩,也微仰头,丁点不在人前示弱。

      林夫人轻哼一声,将众人交给管家料理,自己则是转头、亲手合上大门,一双隐约含泪的眼眸,静静地看向了青棠。青棠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端起茶盏,遥遥冲她敬了一下。

      看着坐在堂上的青衣男子,身后一门之隔是那群哀嚎痛苦的商户,林夫人忽然笑起来,一扬手将一枚东西丢向青棠。

      青棠接下来,反转手掌一看,竟是一块林家令牌——曾经这东西能号令多少沿海的商船、码头和商埠。

      “青当家这生意,我们林家接下了。”林夫人十分爽快。

      青棠也冲她笑,慢慢将令牌收起来,“夫人放心,四海号定不会让您等太久。”

      林夫人不再多言,上前陪着喝完一盏茶。

      封暮远看看青棠又看看林夫人,转了眼眸,望向窗外。

      等管家料理完外头的事,林夫人就直接叫了送客,倒是封暮远多看了空荡荡的正堂几眼,临走前,又偷偷降下一重结界,能保着林家往后一段时间无虞。

      如此,就出来晚了。

      青棠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便笑盈盈地扑上去,“暮远哥哥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呢?”

      封暮远没说话,只笑着搂好他。

      “跟你的死鬼丈夫说悄悄话吗……呜啊?!”

      青棠打趣了半句,封暮远就掐他,“又说混账话。”

      “嘿嘿,”青棠钻进封暮远怀里,利用合契道侣灵台相通召唤灵剑、驮着他们升空,“那还不是因为……暮远哥哥你不检点嘛。”

      封暮远呵了一声,俯身咬他耳廓——
      面对爱说混账话的小混蛋,只能比他更胡言更孟浪。

      “哼,那这样算来,你也半斤八两。”

      “我?我怎么啦?”

      “你当着我的面和她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还互换定情信物,”封暮远冷冷一笑,“齐人非福呐,青、当、家。”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