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世倾君》拂尘为君

32、第三十二章 与君参宴会故人

　　天枢宫，主殿。

　　西容七日来头一次推门进来，他看着刚撤走没动的食膳的宫女再上完食膳离开，叹息了一口气，他端过她以前爱吃的甜羹递给她：“明日大婚，你多少吃一点。”见人没接，他放了碗。

　　走到门口，开了门，俯身抱住了在乖巧蹲在门口的兔子，一边走着，一边笑着道：“你看，我把阿捡也给你带过来了。”

　　见她没说话，西容坐在床边，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兔子递了过去：“我能给你爱，给你温暖，待在我身边，是你最明智的选择，翎儿，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可以不杀畫儿，只要你要乖乖听话，我就放他离开。”

　　羽翎看着在她腿上卧好的兔子，依然没说话。

　　西容给她绾过了两鬓的乱发，有些心疼地柔声和她说：“翎儿，你看我一眼，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他看着她，说着柔和的话，甚至一如从前哄她的模样：“你若喜欢那个小村庄，圣婚后，我把那里打理出来，你可以住过去，我可以每天去陪你。”

　　他看了她半晌，说了自己的心声：“凰儿于我有恩情，我需要你，但我绝不想逼你，我太懂失去的痛苦了。”

　　羽翎起身狠地扼住他脖子，稍一用力，两人往榻上倒了去，她狠地盯着他，手上的力道是加深了：“你只有这句话是真的，高明的很呐！西辞的这天下被你篡了，我一点也不意外，你太有心了。我和你对立，与你确实是百害无一利，若是我没有偶然听到那些话，我就算是给你做侧妃，我又能有什么怨言呢？因为我爱你，就算蒙在鼓里直到身死，我可以认了。我廉价的爱，到哪里都只配做个妾，哈哈哈……没关系，我认……可就算如此，你还不肯放过我，你比他可聪明太多了。”说着敛了眸子，松了手，从榻上起了身。

　　西容半撑着身子起来，有些心疼她难过又倔强的样子：“翎儿，你这样让我觉得陌生。”说着，就要去拉她。

　　羽翎抬了手臂拍开了他的手，转了身：“你走吧，我不会答应的。”

　　西容的眸子暗了，轻轻地从她身后环住了他，附在她耳边用肯定的话说道：“你会答应的，明日的大典记得出席，落遗憾就不好了，毕竟……翎儿，这世界上能用命爱你的，只有一个人。”说完他松了手，转身便推了门出去了。

　　不知是惘然，还是其他的什么，羽翎红着眼眶站在窗边，看着高墙外的月亮，冷月孤悬，她还是那只隔窗望月的雀儿，以为逃掉了，却被封得更密了……

　　故人已远，良人已负，她浅薄的身影在这偌大的天地沉浮，是非爱恨又该如何去断言呢？

　　……

　　夜幕中，奔往皇城的一辆马车上，两人一小兽共处一厢，女主人周身的气氛十分微妙。

　　“郎君，皇城大典的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苦了郎君刚回来就又要赶路了。”都说小别胜新婚，对坐的云萝一脸娇羞，声音也娇柔得不似她从前了。

　　“无妨。”玄烬一边说着，一边剥了柑橘，去喂着旁边翘着二郎腿大爷躺的小兽，那厮头还枕在他腿上，两爪夹着一本话本津津有味看着，柑橘一口一个，吃得是一点不客气。

　　“郎君对这小兽倒是越发上心，你走之后，府中闲言还说妾身不如一只小兽得宠呢。”云萝说的谁听谁怜，奈何眼前两人皮下都不是什么善茬。

　　玄烬剥着水果，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片刻，世倾合上了话本，轻叹了口气，接了玄烬递过来的果肉，顺便把话本递给了他，起身端坐好，和对面的云萝认真说了：“阿云，坦白了吧，虽然事实比较残酷，但是迟早也是你要面对的，你的郎君，在听到你的事情之后确实是掉下悬崖死了。他现在壳子里的这一位，是我的夫君，迫不得已需要借你郎君的身体一用，我叫世倾，我们还没正式认识过，我的这个壳子是我的本体麒麟，在天枢你应该很耳熟，毕竟我们藏海山的妖兽放在外界都是有名字的。”

　　云萝一脸震惊，看着她，语气是一点不客气：“你胡说！薛郎分明就是我的郎君！他……”

　　玄烬看着话本，抬眼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座的夫人说的是对的，你听着。”

　　世倾见人也表态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咳咳，好在你的郎君遇到的是我们，我夫君留了他一魂温养，壳子现在也被我夫君修复得大好了，还有那什么……那什么来着？”

　　玄烬翻了书页提醒道：“隐疾。”

　　世倾一拍脑壳：“哦对，隐疾，这个小病也好了，等我们离开，你郎君自然就回来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我就是喜欢现在的薛郎！他以前虽然对我是比现在好的多，可是处处都是软柿子，遇事就是懦夫的模样，我不喜欢他以前的样子，我就是喜欢现在的薛郎，他有责任有担当，虽然……把我看的不重，但是他对家衷心不二，这才是我喜欢的样子！”云萝一幅油盐不进的大小姐样子，有些生气。

　　听了这话，世倾纳闷了：“啊，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下嫁给他？”

　　“我……”云萝一句话没想上来，这夫婿确实是她自个挑的。

　　世倾见她犹豫，皱了眉，觉得这个妹妹是真没良心的，不禁想提点提点，免得赖着张脸缠上自家冰球了：“你不爱他就别耽误他，他能力可能确实没冰……哦，我夫君强，不过在这里这几年，我从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里，也知道了他曾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在商贾纷纭里，他为了能不牵扯政事，得罪过多少权贵吗？你不知道。不管你是不是因为你爹希望的，所以选的薛家，我只想告诉你，他为你做了很多让步，你认为的那个懦夫的男人，他一直都在保护你。我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的东西，你作为他夫人，这些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云萝有些难堪，细细想来，好像确实是有什么被忽视的东西渐渐明朗了。

　　世倾想到了个事，继续补充说了：“还有，跳崖是个意外，他是摘孤独仙子草掉下去的，他意识模糊间抓着那两破草让我们带给你，我一来就放你房中的花盆里了，只是你……似乎都不曾知道那花是什么，要不是被爱花的老夫人拦着，你都要扔了它。”

　　云萝听了这话，眼里有些湿润了，话语里还有些伤感：“我曾和郎君讲过孤独仙子草的故事，是我姐姐讲给我听的，我没见过那花，但是我姐姐见过，她说那是悬崖上最顽强可爱的花，它是希望之花，就像我姐姐希望得到七殿下的爱一样。他问我喜不喜欢，我随口一说的喜欢，他当时笑了，我以为……他早忘了……我又怎么认得是这花呢……”

　　世倾最后继续加了把火，道：“所以啊，有些喜欢是藏在心里的，你可以恨石不成金，但石头并不比金子少了分量，等你搞懂这些的时候，再说喜欢吧，不然你的喜欢也太廉价了。我三姐就经常和我说，爱这东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千金换不来，遇到了就要珍惜，有的爱甚至拿命珍惜都可以的。所以啊，不轻言说爱，轻言就廉价了。”

　　“那你们……”云萝眨了眨眼睛看他俩。

　　世倾一看这人很是上道，开心地顺着玄烬的衣服攀上了他肩膀，对着他的脸颊就亲了一口，然后看云萝：“如你所见，我很珍惜。”说完顺着衣服滑下来，继续躺在玄烬的腿上了。

　　玄烬察觉到云萝的眼神朝他这边看来，也不抬头，倒是轻声应了：“嗯，本座同夫人一样。”

　　“哦，那你……早些把郎君还我。”云萝小声说着便低头看着桌上的柑橘有些出神，好像……是真想薛郎了，也是，她其实早也察觉了，可还是自欺欺人那么久。

　　不久车马行至宫外，几人下了车马，便行走在肃然的宫中，此时方清晨，一切都在准备中。

　　可以看出君主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一袭金丝雕印的华服加身，在殿前正和国师商量着事情，百官三三两两地到了殿堂。

　　远远地等国师谈完了话，云萝十分开心地朝国师走了过去：“爹。”

　　“阿云，在薛家一切都安好吧。”国师一看自家闺女，老脸上的思念是藏也藏不住。

　　“好，郎君对我可好了。”云萝笑着和国师说着。

　　国师想到了什么，指指点点着嘱咐说：“哎呦，我可听到你的风言风语都传到皇城了，你听些话，别惹出掉我们皇家名声的事情。”

　　云萝点头：“知道啦，那些都是谣言。对了，爹，君主今次怎地如此突然，皇妃娘娘当真是绝美吗？我一路可是好奇呢。”

　　“晚些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国师示意了下布置。

　　“还有，我姐怎么还没来……说起来她有好长时间没和我联系了，也不让见面。”云萝问了。

　　“阿兰，她……晚些时候也会过来的，你快和薛明入席吧，爹还有事在身，就不和你多说了。”国师说着就急着离开了。

　　“哦，好。”云萝点头说着就跟上了前面玄烬的步子。

　　偶有官员问候，玄烬淡然应付着就带着世倾坐在了席位上。

　　世倾从进来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牵引：“冰球，我三姐也在这里，气息特别重，离我很近，好像是后殿的一处宫中，我放心不下，我去看看就回来。”

　　“好，为夫不便陪你，你去吧。”玄烬说着将她放在地上，世倾应声，顺着来来往往渐渐多起来的人，溜了出去。

　　世倾费不了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处宫殿，有一众侍女端着华服玉带、金钗凤冠这些进去了，世倾贴着木门，飞快地闪身也进去了。

　　殿门合上。

　　“美人，您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宫人了，您这套一定要穿上，这是君上特意为您挑选的。”一个妇人看着在梳妆台前画着妆容的女子，有些苦口婆心了。

　　“是啊，美人，我们也是奉旨行事，您这样我们都是要被牵连的，一早君上就嘱咐了我们……”旁边一位宫女也小声附和。

　　羽翎透过铜镜描着眉，轻声：“这些衣服、金冠，出去了还能卖一些银两，我放你们走，你们也别为难我了。”

　　妇人惊地后背直冒汗：“这……美人，您就别说笑了，我们怎敢在君主眼下造次呢……您也别为难我们了……”妇人说着，感觉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最后竟成了小雀，她扭身看着身后和她一样的一众宫女，意外了：“这……”

　　羽翎收了手，点了香盒中的金粉往脸上点去，轻声：“别担心，马上会有人带你们离开。”

　　一抹金粉，一抹变换，她的容颜渐渐变得神圣庄重了起来。

　　片刻，一道金色的光影在她身后浮现，那女子恭敬半跪拱手：“雀灵大人。”

　　“连着地上的东西，把她们都带出去，好生安置。”

　　“是。”那人应着，双手一抬，一身金色羽衣浮现在她手臂上，“您的圣衣给您带来了。”

　　“好，本君历练结束了，也到了要清理门户的时候。”羽翎说着起身展开了双臂，羽衣附在她身上，恍若神灵降世。

　　那女子手一伸，化作了翅膀将几只雀盖住便原地隐去了身形。

　　穿上圣衣的羽翎灵力翻了不止一层两层，连着感知也是异常强了，当即就感知到了躲在角落的小兽：“倾倾，来了就别躲着了。”

　　“嘿嘿嘿，三姐，被你发现了。”世倾露了头，然后欢快地朝她跑了过去，被她抱着时，世倾瘪瘪嘴还有些埋怨：“早些时候大哥他们都说了不让你历练，你倒好，还背着我们把圣衣放在了藏海山一个人跑出来了，害我们都担心了好久。”

　　羽翎揉了揉她的头，柔声：“爱是很奇妙的东西，历练一场，我不后悔。圣衣回来了，我能感觉的到这里是我的涅槃心结界，如果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我会在结界里被自我困多久，倾倾你知道吗？你来之前，我的这个梦已经重复了好多遍了，每一遍我都会忘记再重来，真的挺难受。”

　　世倾点点头，心疼道：“我知道……这次不会了，我是带你回家的！藏海山现在被整顿好了，四哥也回来了，等我找到大哥还有二姐，我们就团聚了。”

　　羽翎想起了往昔：“神魔大战那会儿，玄明帝君当初手下留情了，我们都欠他一份恩情，这一路苦了你了。”

　　世倾说着笑了：“不苦不苦，能找到你们，我已经很开心了，而且……”说着她附在她耳边将玄明也来了的事也和她说了。

　　羽翎有些讶然，倒是笑了：“嗯，甚好。只是现在还不是结束，每一次结界翻转的时候，会出现一道缝隙，这是我们可以出去的时候，从前我没有意识到任何异样，这次因为你们的闯入，我感受到了结界的扭曲，这次我们一起回去。”

　　说完，外面传来了震天的锣鼓声，大典要开始了。

　　“好！那我走啦。”世倾说着留念地看了羽翎一眼。

　　羽翎应声放下她，给她开了门。

　　世倾回到了那里，一上桌就被满桌的美食吸引了，不觉这皇家的手笔那可不是一般大呢。

　　虽然不知道三姐是怎么和畫夜柒还有这西容牵扯上的，看着这满桌，世倾觉得三姐以后在天枢皇室生活，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夫人想嫁皇族？”玄烬听着这人心声，本来要再递一块糕点过去的手，愣是一转把盛糕点的荷叶递了过去，糕点自己咬了一半。

　　世倾一大口荷叶咬下去，听了这话倒是呛住了：“咳咳咳……没有……咳咳，孤……孤嫁给……像这些糕点、烤鸡、猪排……都哪里比得上你……嘿嘿嘿……”

　　“嗯，吃吧。”玄烬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半块糕点递了过去。

　　“皇妃到！！！”外面侍从，在一阵锣鼓声中报了一声。

　　金羽罗裳，荣面圣妆，随着她走来，一步一羽走上了红毯，皇城上空渐渐飞来了许多凤凰，盛景浩然，天地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这是西容头次见她华服肃然的样子，高贵的金色瞳孔中多了漠然与庄重，天生的贵气是全散开了。

　　她停在了西容面前十步的距离，看着她手侧着摊开，后面出现了一位女子递给了她一个盒子。

　　她漠然地看着他，一手捏碎了盒子，里面露出了熔岩里的西凰那颗涅槃之心：“本君说过，你的代价只会让你更痛苦！”

　　“你！”西容惊地步子都不敢往前迈一步。

　　“雀灵大人，人已带到。”后面走近四道金色人影，分别押着两人。

　　“好。”羽翎回了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黑凤，眸子都暗了：“归影，你罔顾本君派给你的事情，伙同外人谋害本君，你说，我怎么处置你好？”

　　“小的自知罪孽深重，但是家姊无辜，小的自听大人发落，身死不惜，还请留家姊一命。”归影跪在地上给家姊求情。

　　羽翎眼神一凝：“留？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她要是不救我身后这个男人，她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说着看着一旁的国师，威声道：“还有你，逃出梧桐林，贪生畏死，为虎作伥，霍乱天枢，万死不辞。”

　　国师肺腑道：“老夫一心为族，奈何大人不理解老夫，老夫舍了这一命点醒大人又何妨呢？”

　　“你野心太重，戾气和城府，终究是让你成不了什么大事，你也是死得其所了。”说完，国师身后那两人手里燃起了凤凰火拍进了国师的身体，国师扭曲痛苦地显出了紫凤原身，最后化作了紫色片羽消散在了空气中。

　　“爹！”云萝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还来不及跑过去，便被羽翎一手挥开了，玄烬化了那道利风，冻住了云萝的灵识，将木愣住的云萝拉了过来。

　　“翎儿，你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西容拽紧了手，低着头，似乎在压着什么。

　　“我也不想的，你能奈我何？”羽翎说着审视他，能奈她何？

　　“来人，把畫夜柒给朕带上来！”西容咬着牙吩咐到身后的人。

　　羽翎眸子一暗，她知道他没走，她也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什么，于是笑着将涅槃心给了后面的羽卫。这人，步步为营，果然心狠！手心金羽化剑，提剑就朝他刺了过去。

　　西容也化气出了自己的长剑，对了上去。

　　正当两人交锋之时，归影一个闪身夺过了涅槃心，羽翎拿剑划开了自己的手面金色的圣血生生变成了黑色的汩汩灵血，一剑往涅槃心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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