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世倾君》拂尘为君

18、第十八章 与君别于魔魇中

　　就像做梦一样，世倾曾梦见自己闯入了一片桃花林，越过花林后，她看到了一湖潭水，最后变成了一朵花，每次只有在她变成花的时候，帝君会出现，看她的眼神那样温柔，和白天里带着她历练的严肃非常不一样。

　　后来一百年，帝君带着她找到了那一处桃源，原来，是他的心海……

　　原来，他心里有她，也很久了……

　　时间匆匆又恍惚已过三百年，是世倾最开心美好的一段时光，他们去了千佛垣听经，去了妙微垣见识了各类奇异花草精灵，去了三千眼瞥见了天道一角，也去了云野地寻访了上古神的遗迹……

　　这一路上，他们帮了很多人，听闻了很多情深意重的故事，踏遍高山流水，云雾间，雨雪下，千层云天，无间汪洋……

　　其间，天君下来特地找玄明找了三次，每一次都可以说以天君大发雷霆收场，从天君看世倾不善的眼神中，就能猜个七八，虽然这些不善被玄明很快挡掉了，但是不被帝君家里人认可，一直也是世倾心里的一道刺。

　　人们心中的成见像是一道大山，虽然世倾背后的藏海山实力也是不低的，但在三千世界很多人的眼里，她还是被看轻的那个。

　　虽然她心里觉得没什么，这些都不能影响到她和帝君之间的感情，但她心里明白，天宫里，肯定也有无数不看好她的眼睛，于是她学本领也愈加勤奋，愈加地有了一道和帝君站在一起，都会显露出的威严。

　　在追光的路上，她半分也不曾松懈，可是天君的眼神竟让她午夜惊醒后，看着枕边人患得患失的感觉那样强烈。

　　后来，在望古垣瘟疫肆意的时候，她也病倒了，常常浮现出很可怕的幻想，梦到小时候帝君一次次离开的背影，梦到帝君会拿剑杀了她，梦到她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满地尸骨，而她满身血迹，血顺着胳膊流下，她疯了似的满世界都找不见帝君的影子……

　　“帝君！”一次梦回，她猛地从榻上弹坐起，全身冒着虚汗，惨白的脸，眼神满是惊慌失措与害怕，看着端着药汤坐在榻边的帝君，好半天眼睛才有了焦距。

　　“我在。”玄明心疼地说着便放下正调着汤药的碗，侧了身子让她靠着他，一手拿起布巾，细细地给她擦拭着额上虚汗，感受到她情绪回复了许，他轻声问了：“和我回天宫，我带你去泡汤池好不好？”

　　世倾摇了摇头，头埋在玄明颈边，轻声呜咽道：“不，不去天宫……不去……呜呜呜去了会被讨厌的……去了就……呜呜呜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不能去，不能去呜呜呜……”

　　玄明心疼地轻拍了拍她的背，宠溺道：“好好好，我们不去。”然后拿过了桌上的碗，低声哄着：“倾倾听话，把药喝了，放了蜜干，不苦。”

　　“嗯。”世倾点了点头，便抬了头，就着嘴边的汤勺一口口喝了。

　　“帝君，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又说孩子话了，我离开你能去哪儿？我会治好你的。”玄明说着，握着她的手摩挲着，慢慢地认真道：“倾倾，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成婚吧，到时候，我亲手为你做一件嫁衣，用三千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西海的玉鳞，南山的珠，北洋的冰丝，东垣的绸……”

　　“好。”世倾吸了下鼻子，圈着玄明的胳膊更紧了，点了点头。

　　玄明手一翻，将一个红色血纹的环戴在了世倾手腕上，轻声道：“这是我三百年间日夜用心血养护的一截情花根，有我一半的修为，还能感知我对你全部的情愫。往后，你也不用患得患失了，它长长久久代表我的心意。”

　　“好。”世倾心里感动得不知怎样才好，好一会儿，她收拾好情绪，抬了眸子，担心问道：“望古垣的大家怎么样了？”

　　玄明呼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一天天有人死去，不过我已经找到了源头，你放心养病，等日后契机一到，我会出去将此祸源处理了。”

　　“源头是什么？”世倾关切道。

　　玄明轻声道：“它没有形，呈雾态，叫魇。它的魇念侵蚀人心制幻，它的魇息带有□□气，染之便里内侵蚀，你应是无意间碰到过染了魇息的东西了。”

　　世倾没有说话，埋着脑袋不知道想着什么。

　　玄明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好了，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我隔绝了你体肤沾惹的魇息对你的消耗，你身体特殊，体内麒麟火和魇息，缠在了一起，我用灵溪叶可以暂时缓解你的不适，只是这幻魇……倾倾，我却代不了你。”最后一句，玄明心疼又无奈地不知怎样才好。

　　“帝君，相信我，我可以克服的。”世倾从她怀里撑起来，笑着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玄明摸了摸她头发，在她额上轻轻覆上了一吻，轻声：“睡吧。”说着看着她躺好，给她掖好了被子。

　　没一会儿，世倾沉沉睡去了，在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个黑色影子，是他撞掉了她的小木兽，最后将沾了魇息的小木兽递给她的！

　　都是他！

　　“你是魇？！”世倾蹙眉盯着他，手中变化出了一柄长剑。

　　“不，准确说，我是你心魔，是所有你害怕的东西。”魇说着，变换成了天君的样子，用一种极为不善的眼神盯着她。

　　“威胁要是对我有用，你也不会赖着不走了。”世倾凌厉的眼神刺去，杀气腾腾。

　　魇瞥了眼她手腕上的血纹环，不屑道：“怎嘛？他给了你承诺，你就自以为能和我对抗了？哈哈哈……笑话哈哈哈……你若不是心有杂念，我那区区魇息，能困住你麒麟？！哈哈哈，你的魔晶，我势在必得，杀了你，再杀掉你家人，炼出铩神剑，天上天下，谁人能于我匹敌！”

　　“狼子野心，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世倾调动了内里麒麟火聚于剑身，说着便朝他刺去。

　　魇也不躲，看着她剑风从他变换的身体下，一穿而过：“哈哈哈……不自量力的小东西，我无形无态，你能奈我何呀，哈哈哈……”

　　反观世倾，脸色更显惨白，神识上沾了更多魇息，不容乐观。

　　“再来！我不信烧不尽你！”她狠声调动着熊熊麒麟火向魇卷去。

　　“哈哈哈……哈哈哈……”魇轻蔑的笑声回荡在世倾的心海，迟迟不消。

　　不知过了多久，世倾的灵力渐渐虚了，透支的身子冷汗涔涔外冒，骨骼还有咔咔作响的诡异声音。

　　魇息聚在一起变成了世倾的样子，站在她面前，一身魇息燎燎，手钳着她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手一动，就可以要了你半条命，你还能拿什么和我对抗？”说着，魇将世倾提了起来，转而扼住了她的脖子。

　　“嗤，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不过是个怕死的蠕虫而已。”世倾嗤笑了一声，鄙夷道。

　　“现在杀了你，对我没半点好处，而且啊，你这个壳子中看不中用，太弱了，对我没一点用，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哈哈哈……”魇说着放开了她，身形一转又化成了魇息，只是魇息越聚越多，最后竟出现了……帝君的影象！

　　世倾眼见影象里的帝君对抗着一只不知名的魔物，疲惫的身形可见这场对战持续有些时候了，帝君向来速战速决，若是有什么东西能拖住他，那一定是比他高很多灵力的巨邪之物，或者是……“是……上古魔穴？！他怎么会去那里？他不是找你的本体去了吗？”世倾看着影象里的那团血色魔物，头皮发麻，一脸难以置信地道。

　　“本体？那是我故意透露给他的消息，至于为什么去魔穴，因为他要救你，魔穴中的血灵芝，是喝了魔祖‘弑’的血养成的，以毒攻毒，能对抗我的魇息不说，还能强你的兽灵，当然，这个消息也是我故意透露的。”魇的语气里满是阴险之意。

　　“你！”世倾咬牙。

　　“虚怀谷主早死了，你以为接待你们的人，是个什么东西……哈哈哈……”

　　“帝君那么谨慎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世倾皱眉，低声自语。

　　“为什么？哈哈哈……因为你啊，我本体能出入你的意识海，魇息自然布满了虚怀谷，都是因为你哈哈哈……本来他可以成为三千世界最强大的存在，成神救世，可惜啊……他心中生出了七情花，世上也便再生了我，上次出世还是魔祖降临的时候，那个人起初拿血养我，最后生生地又灭了我，哈哈哈……情字何解？囚笼罢了！哈哈哈……”魇息更加肆虐起来。

　　世倾心疼地看着影象中的帝君被击中的身影，听着耳边魇的残忍话语，一根筋彻底绷不住了，跪伏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脑袋。

　　自责、愤怒、无助、心疼、难过、焦虑，众多情绪夹杂着，随着一声兽吼啸爆发出来，她的识海，渐渐瓦解成了碎片将掉，一双眸子血红得似将滴出血来。

　　这下魇慌了，分出了一股股魇息竟是在修复她的识海：“你疯了！识海是你的元神所化，你还要不要救他！”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有什么招数冲我来！帝君若是有三长两短，我撕了你！”世倾的凄厉的话语回荡在识海，人已经在床榻上猛然睁开了眼。

　　虚怀谷不再绿竹碧水，反而一片枯槁之象，桌上生了一层灰，只有香炉里的安魂香还在寥寥。

　　手腕上的血纹环尚有温热之意，心中顺着它的指引，世倾化作了麒麟模样，风也似的，赶往上古魔穴。

　　然而，当她赶到的时候，魔穴外被天兵天将拦了个水泄不通，就在世倾将硬闯的时候，一道柔劲将她卷到了一边。

　　“嘘，是我。”那道熟悉的声音轻声道。

　　“绛……绛月姐姐。”世倾使劲咬了下唇，让唇上多了些血色，不让自己看着太过狼狈。

　　绛月给她理了理头发，心疼地摸了摸她惨白的脸，轻声：“帝君违反了天规，心念生出了上古凶兽‘魇’，天君这次是真的怒了，等了好些天了，还在气头上，你去岂不是送死？”

　　世倾蹙眉非常地不安，看着绛月握住了她的手，话语里有些哀求：“可是，魔穴里面有个大魔物，帝君他……快撑不住了，姐姐，放我离开好不好，我想救他，那个‘魇’是骗他的……”

　　绛月摇了摇头，绑在世倾身上的捆仙锁力度大了一分：“不行，帝君最心疼你了，我看得出他传给我信里的情真意切，他也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的，你相信我，他一定可以出来……”

　　随着绛月声落，魔穴口“轰”地一声炸开来，一道血色的光从里面乍现。

　　然而，玄明刚九死一生逃出上古魔穴，便被天兵列的剑阵堵在了洞口。

　　“帝君！”世倾趁绛月松神的瞬间挣开了仙绳，朝那道光影掠去。

　　然而，被四方天兵架住了身形，顾忌到他们都是天宫的人，于是世倾也没动手，愣是停在了离穴口咫尺的地方。

　　“罪仙玄明，与外族通私情，生发上古凶兽‘魇’霍乱望古垣，又擅自破坏上古魔穴封印，罪不容赦，押回天宫以极刑处，若违天令，往前一步，斩！”天君最后一句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晦暗不明。

　　“他为苍生做了那么多贡献，你们凭什么……”世倾看着天君一脸难以置信。

　　“倾倾，我……我能救你了，咳咳咳……”玄明一双手鲜血淋漓，握着剑的手还在抖，咫尺的路他一步一道血迹，颤微着向前拖着身体走来，笑还是温暖的模样，浑身的血污也挡不住他身上熹微的光。

　　“斩！”天君一声令下，十几道端着长枪的天兵朝玄明扑而去。

　　“住手！他可是你们的战神……”世倾愤怒的话语苍白无力，她看着玄明一剑震飞了那些天兵，有几道长枪却是被脱手直没入玄明身体。

　　玄明步子也不带顿的，拔出了长枪，抿着薄唇朝她走来，一道掌风直接将围住世倾的几个天兵掀开了。

　　“帝君……”世倾低低的声音哑着传了出来，一汩汩眼泪不受控地流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成这样了，好像都是因为她，是不是她当初不答应帝君，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了，是不是帝君就不会……

　　玄明结了一道银白屏障裹住了他和世倾，结界里。

　　“我要食言了，倾倾，可能，我们，暂时……成不了婚了……”玄明柔和地看着她，用手背轻轻蹭了下她的脸，万分舍不涌上心头，最后一吻落在了她唇瓣上，温柔地撬开了她的贝齿，将一颗小小的血灵芝度了过去。

　　他抱着她，覆在她耳边，不舍地轻声厮磨道：“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等我……我一定会娶你……”

　　魇息在结界中肆虐，被血灵芝逼出来的魇像是尝到了莫大的甜头一般：“哈哈哈哈，玄明，你果不负我对你的期待，此等魔物也敢摘指，魔晶我拿不到，半神体也算极品！哈哈哈哈……”随着它声落，魇息全朝玄明肆虐。

　　“倾倾，我爱你，一定，要等我。”玄明抱着世倾越来越紧，声音一句一顿，诺言深重，似乎能抵挡万千锥心之痛。

　　“玄！明！夺我血芝！我必让你，不得好死！”魔穴中一道亘古的魔息传出，一道血色魔物直直地冲破了屏障，直冲玄明而来。

　　玄明眼神一凌，转手捏碎了世倾手腕上的藏息珠，须臾间，藏海山四方兽呼啸赶来。

　　“快，带她走！”玄明缓了力道将世倾推向了邡衍他们，整个人被魇息和魔息纠缠，邪异非常。

　　“我不走！放开我！帝君……”世倾挣着被拽着的胳膊，眼泪一个劲地滚落下。

　　“倾倾，我们回家吧。”羽翎心疼的拽着她胳膊。

　　“不行，他会没命的，会没命的！”世倾说着就挣开了禁锢往前奔去。

　　“世倾！回来！”邡衍龙尾一甩，卷起她往回拽，一记手刀狠地将人敲晕了过去。

　　白月笙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痛苦万分的玄明，对着天君一拱手：“天宫的事，我们不会插手，告辞！”说完，便带着世倾风一阵的离开了。

　　在天君一只金手将压在玄明身上的时候，绛月跪在了天君面前。

　　“求天君网开一面！”绛月顶着粉身碎骨的风险，给玄明求情。

　　“你公然质疑我的决断？”天君眼底浮现了几点愠怒。

　　绛月言辞恳切：“绛月不敢！战神为我族鞠躬尽瘁，求天君念及战神从前赫赫之功，愿天君恩赐一线生机！饶他一命！”

　　“求天君饶战神一命！”

　　“求天君饶战神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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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在天的金手印化成了金锁，穿过了魇息和魔气，将玄明从无尽的蚀骨苦痛中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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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曾见过爱意之花，生发出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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