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奴颜糜丽梦》曾公子

72、第十幕：台上奏鸳鸯弦？

　　熙熙攘攘街道上，行人如蚂，车水马龙。
　　廖清莲挽菜篮，款款而来，脸上略带疲色。每当熟人向她打招呼或嘘寒问暖时，神倦便一扫而空，洋溢和颜悦色。
　　与人们谈笑间，谦虚有礼，可若稍加留神她真正神色，也会偶尔惊察一丝异样，那一霎间掠过的一丝不悦不耐烦以及高高在上的眼神，宛如昙花一现，转眼即逝，使人不易察觉。
　　我昔日委实天真无知，误以那是错觉，怀疑自己过于猜忌。
　　如今，我总算知晓，人有时候真的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恶意与善意，其实也不是很难区分，用心是可感受的！
　　廖清莲是我从小大的好友，昔年仍是宰相千金之时，曾微服出街，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在我风光时日，没少讨好我，随后家族衰败，她便有意无意讽刺，起初我以为是无心之失，误会了她，岂料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可惜又要与平民沦为一群，百般讨好，营造贤妻良母姿态，结果表里不一，和善的面具之下，乃是一颗瞧不起人的坏心肠！却又要佯装自己善良无辜，纯洁美好，委实让人恶心至极!

　　我百无聊赖，玩弄纨扇，轻笑道：「将军觉得……会有人说话，全是假话吗？」
　　崔玄把酒嬉笑，狐疑地看向我，「看来，今日你要与本将军谈大道理，而不谈情说爱了？」
　　我掩面一笑，意味深长道：「用膳，往往要素蕈兼备，配合吃用，才日日新鲜啊。总是吃肉，难免消化不良，偶尔吃吃素，也不俗。」
　　崔玄夹起水嫩大白菜，慢慢细咽，「确实不俗，清清肠胃也好。」
　　我眉眼如斯，倾吐朱唇，娇嗔道：「将军仍未回答妾身的问题啊。」
　　这厮似乎故意调我胃口，慢吞吞，迟迟不回，只顾着吃，小心吃撑大肥猪！哼哼哼！
　　我心虽有不满，但毕竟是金主，不可轻易得罪，只得脸上依旧笑语盈盈，灿烂如春，只见那厮缓缓出声道：「你不是心中早有答案了，何必问我？」
　　我笑容不减，只是绣花鞋从桌底下狠狠……呃，不敢肆意妄为，持宠而骄，只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妾身就爱听将军说。」
　　崔玄在我再踢第二下时，眼疾手快，不动声色擒住了我的脚，使之动弹不得。
　　我愣住了，羞红了脸，欲想挣扎，恰好小二敲门，将剩下的珍馐鱼贯送入而来，我立马僵住不敢动，那厮却大胆妄为，将我的绣花鞋悄悄脱了，搔我脚板痒痒。
　　女子纵使出嫁了，也不可轻易给人瞧见白生生的脚丫子。如今有外人在，若瞧见了，情以何堪？

　　我怒意横生，娇瞪了一眼那登徒浪子！
　　可惜那厮却乐在其中，一手擒住我的脚，一手夹菜，吃得津津有味，还故意留住小二，平日惜字如金，今日妙语连珠，佯装问名菜典故，使我陷入尴尬，不能轻易脱身。
　　最后，我不的不屈服这淫贼的诡计之下，伸出玉手，覆盖他的大手背上，轻轻点了三下，意味若放过我，可以私底下答应他一个要求。
　　大淫贼立刻放过我，三言两语，将小二遣出去，还心情大好，大发慈悲，回答我适才苦苦追问的问题：「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表现不一，但往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言之虚实，唯有根据经验，而推测猜测。」
　　我欲收回玉手，臭流氓却眼疾手快捉住不放，放在手里，玩赏不停，他的手掌全是厚茧，弄得我手怪刺痒。
　　「将军所言极是，确实如此，尤其是那位花旦，话里之间，总是三分假，七分真，弄得我分辨不出，全信了，才被玩弄鼓掌之中。」
　　我看向大街，那一道丽影，讥笑道：「既她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言讫，大街上，青天白日之下，无端端跑出一个臭气冲天,抱着酒瓶,歪歪斜斜，左拐右弯的醉汉。
　　每逢遇上面容姣好的女子，皆忍不住凑近，弄得佳人花容失色，尖恐躲避。
　　我甚有滋味地观看者,预计接下来的场景。

　　我太熟悉了廖清莲了，此人表面上与寻常女子一般，佯装担惊受怕，其实恨不得别人非礼她！好证明自己魅力风情无限！同时，也博得众人同情，好夺得众多的目光！一举两得！
　　因此，众女子纷纷如潮水般避开，她却慢条斯理，佯装不慎跌倒地上，跌得姿态十分讲究，如美人鱼般半斜地上，佯装不慎衣领略散，露出洁白如天鹅的脖子，长裙翻飞，露出半截双白玉腿。
　　群众参杂好色之徒，看得饿眼发亮，可惜众目睽睽，有贼心，没贼胆，而醉汉也显然盯上了她，跌跌碰碰迎上去，伸出手，想要触碰。
　　廖清莲表面上不负众望，脸色苍白，簌簌发抖，实际心里兴奋至极。
　　她知晓这种醉汉，顶多抱抱，摸摸她，大庭广众之下，很快便人出手相救，根本不会吃亏多少！于是，心安理得，佯装捏伤跛脚，不得起身。

　　眼见醉汉越走越近，众人看得心惊胆战，有好心人上前，两三招之下，拦住醉汉，莫使无辜女子受害。
　　廖清莲大喜，低头窃笑，一掠而过，有善心女子上前扶起她。
　　她柔柔弱弱起身，杏眼朦胧，如杓药胧烟，缓缓抬起头，诚恳道谢，女子笑瞇瞇与她相谈甚欢，还屡屡关心她的伤势。
　　我彷佛瞧见昔日的自己，即天真又蠢，嘲讽轻笑，这廖清莲说不定恨你扶起她，导致她不能坦然露胳膊大腿，吸引目光呢。
　　果然在众人瞧不到的一瞬间，她神色有一丝不满溢出，转眼即逝。
　　我暗忖以前到底有多瞎，才看不到这种人的小动作，已致被玩弄鼓掌之中，呵呵呵……

　　众人七嘴八舌宽慰，你一言我一语责骂醉汉。
　　而善心人出声提议道：「此等恶人，朗朗乾坤之下，竟酣醉失态，行轻薄之举，委实有违我朝良治之风，为免日后无辜女子受害，需送官严惩，以儆效尤。」
　　廖清莲立刻可怜巴巴道：「壮汉手下留情，全是小女子不好，不慎扭伤了，才引起他的注意。这位汉子吃得太醉，才意识不清，并非存心非礼。况小女子也并无遭受轻薄，且放了他吧。」
　　佯装大度，乃是她一习技俩。
　　众人果然不约而同赞扬，她是人善心美的好女子，谁能娶到她乃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