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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最后一缕夕阳落尽,蛙鸣蝉噪,晚风夹杂着炊烟,吹进了姜椿言的心里。

      姜椿言陷在藤椅中,桌上放着现切的新鲜水果。刚从水井中捞上来的西瓜,不冰牙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桌上还放着玻璃瓶汽水,水渍未干。

      姜椿言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一直不喜欢这里的夏天,闷热,潮湿。
      太阳晒过的午后,甚至不能随便坐下。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
      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她好像有点喜欢这里的夏天了。

      柯彦舟看着升起的圆月,平和温柔,眼睛笑成一轮弯月,“说说吧?大小姐。”

      姜椿言瘪了瘪嘴,不服气的说道:“你能不能不把我当小孩儿一样,”说着又挥起她的胳膊,故作威胁,“咱们还没熟到互诉衷肠的程度吧。”

      柯彦舟见她没有下午那脾气,存了逗她的心,“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喊我聊聊?”尾音上扬。

      迎面吹来一阵风,姜椿言心里的那些个阴郁也被吹散,她慢吞吞的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想清楚就好了。”

      “说说吧。”柯彦舟转过头看向她,目光灼灼,眼神真挚。

      “明天不是要出成绩吗?我妈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志愿填启明市的大学,她甚至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甚至开头没问我一句,考得怎么样。”

      姜椿言苦笑了一声,“她通篇都是大道理,满口都是为我好,也从没关心我想去哪里,想学什么。”
      “明明,以前都不管我学习,只是逢年过节打回来的电话提了一嘴成绩,我以为他们是对我很放心。”
      “但其实你知道吗?”姜椿言哽咽地说:“他们根本不在意。”
      眼眶红了一圈,眼泪转了又转,姜椿言昂起头,拼命地眨眼,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我兴冲冲的报喜他们不在意,我摔伤了他们不在意,我的这些甚至比不上妹妹要去兴趣班。”她抬起手,拂去将落未落的眼泪,“电话的最后,我还在为自己想去再南一些的地方读书而辩驳,可是我听见,妹妹催促她要去舞蹈课,我的妈妈,只气冲冲的撂下一句,你自己决定吧,就挂断了电话。”

      姜椿言转过头看向柯彦舟。
      夜色朦胧,月光柔和,柯彦舟看不清姜椿言,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柯彦舟,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柯彦舟顿了又顿,声音磁性又柔软,“没有的事,我们小椿啊,是最好的女孩,勇敢,聪明,还很坚强。”

      姜椿言瞥了一眼,轻轻地拍打了下他的后背,“你就会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
      柯彦舟低头笑了笑,视线落在远处,“没有,我说的每句话,都发自内心。你有想法,事情也做的漂亮,让人找不到错处;虽然嘴上说不知道对未来的规划,但你心里有主意,就像去南边读书;你懂事也听话,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是愿意听家里说的话。”

      “姜椿言,其实你自己也没意识到,你很厉害。”柯彦舟这话说得坚定,就像是在鉴定一块上好的玉石。

      他捧在手心。

      姜椿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些话,这些年从未有人跟她说过。

      父母对她漠不关心。阿公阿婆只求她快乐健康的长大。
      老师只关心她的成绩,好友也深陷在青春期的彷徨中。
      只有他,一直肯定她。

      她小声的啜泣,只比蝉鸣声大一些,像小猫受了委屈。

      柯彦舟着急忙慌的想要找纸巾,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哎哟,我们小椿怎么掉眼泪了。”

      姜椿言本来就委屈,被人一关心更是不得了。

      从前她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风吹雨打,她都靠自己扛过,她红着一双眼,“柯彦舟,你别关心我了,我就是这样横冲直撞长大的。”

      她没说出口的话。

      如果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柯彦舟不懂这些弯弯绕,他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姜椿言好。

      “小椿,你早晚要走出这里,横冲直撞不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你只会撞得头破血流,等你那个时候再说后悔,也许就来不及了。准备伤害你的人,不会看在你年轻的份上对你好点,只会觉得,你年轻好骗,收起一点锋芒也许没错。”

      “父母兄弟,家人朋友,都是别人,只有你,是你自己。去读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你就听从自己的内心好了,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们不会替你负担前路,更不能替你吃苦。”

      “无论怎么选,只要记住。永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就好了。”柯彦舟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抖,他说着别人,也像是在说自己。

      姜椿言吸了吸鼻子,浓厚的鼻音,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无论如何都谢谢你,谢谢你出现,谢谢你安慰我,当然最谢谢……。”

      “谢什么?”柯彦舟歪头看向她,月色印在他脸上,硬朗的脸上也变得柔软。

      姜椿言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最谢谢你能来到我身边。
      她没敢说。横冲直撞的少女也会有胆怯害怕的一天。

      “你最应该谢谢你自己,是你自己走到了今天。”

      柯彦舟没在意,只是指着天上的月亮,“你看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不要伤心了,事情都能解决。”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月光皎洁如纱,整个世界都加上了滤镜。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柯彦舟转过头,“什么?”

      “我们这里不出名,也没什么人来,跟不算什么旅游景点,没开发,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回来。”
      这个问题姜椿言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借着今天,她迷迷瞪瞪的就问出口,刚说完就有些后悔。
      着急忙慌的解释道:“要是不想说,也没事,我没想打听你的隐私。”

      柯彦舟低头轻嘲了一声,“我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我母亲早些年因病去世。父亲觉得丢人,没过多久就再婚了,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我高考那年也跟你一样,我父亲让我学金融,我偏要学建筑。我的房间也在二楼,他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去报到,我打破了窗户,”他指着姜椿言的房间,“大概就那么高吧,就跳下来了,结果我骨折了。”他说这话,脸上还是挂着笑,像是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这些似乎是他的经历千万遍。

      “你……”姜椿言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酸涩几乎将她掀翻,像是吃了一块极酸的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姜椿言低下脑袋。
      “没关系,我能告诉的事情都代表已经过去了,早就不是事儿了,真的。”

      柯彦舟借机揉了把姜椿言的头发。

      这次姜椿言没有躲开,只是任由对方将她的头发揉的凌乱。

      “我母亲当年是产后抑郁离世的,那时候我还很小,只是人人都告诉我,没有妈妈了。后来母亲的家人来这里闹了一场,我不知道是如何解决的。没过多久,我父亲就再娶了,人人又说,小舟啊,你要有新妈妈了。”

      “我哭着去找我小姨,问她为什么?她只是满眼悲伤的摸摸我的头,什么也不说。”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直到后来我弟弟出生。明明我也是我爸的孩子,我倒是成了外人,甚至还不如家里的保姆阿姨跟他们亲密。”

      姜椿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柯彦舟讲这个故事。

      柯彦舟平静的不像话,像是在给姜椿言讲述书上看来的故事一样,就跟他人生里的他一样,像个外人。

      “其实我弟弟还挺可爱的,我那个后妈对我也挺好,但总归不是一家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其实我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如果不是我,我妈现在应该有五十岁了。小姨告诉我,我妈生前最爱旅行,她是个画家,以前也会来这里采风,小姨还给我看过很多我妈当年的画,她很喜欢这里。”

      “我看过我妈怀孕前的照片,如果没有我,如果不是我的出现,我妈应该还是活泼明媚的少女,不会被产后抑郁磋磨。”

      “你不要这样想。”姜椿言厉声打断,“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你也很爱她,错的从来不是你。”

      柯彦舟一怔,只是惯性的点点头。

      姜椿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说出那个她难以启齿的过往,“我也有妹妹,我上小学的时候,我母亲怀了妹妹。当时我家还没发迹,我跟着父母挤在郊区的小房子里,冬冷夏热,光线也很差,即使是白天也需要开灯照明。但是那年夏天母亲怀孕了,我刚上二年级,我刚开始还在为了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而开心,但很快,父母总是皱着眉头,看向我,又转向妈妈的肚子。”

      “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看得懂眼色,只能尽力让自己乖一点,再乖一点。父亲在创业初期,早出晚归,可还是给母亲请了保姆。”

      “后来父母躲着我悄悄商议的时间越来越多,学期末结束,我母亲挺着肚子去了学校,我成绩一直很拔尖,我还傻愣愣的劝她不用劳累。”姜椿言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次年冬天,母亲带着我回了外婆家,我们在外婆家一起度过了那个新年。”

      “大年夜她还问我,愿不愿意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我当时不理解,只说跟阿公阿婆一起很开心,她满意的笑了笑。她当时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后来大年初五,我妈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就赶回了启明市,她临走我哭着闹着,不让她走。她哄我说寒假结束前肯定来接我。”

      她的抽噎声变大,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模糊不清。姜椿言背过身,不让柯彦舟看到。

      “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来接我回家。”

      “后来,妹妹出生,我的学籍被转到这里,我闹了很久,不肯去学校,直到那年秋天,我跟着重新读了二年级。再后来,父亲生意有了起色,他认为是妹妹带来的福气。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他们才是一家三口,我很多时刻都望着天上的明月在想啊,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个女儿呢?”

      姜椿言自嘲的笑了笑,“姜梦甜是小福星的话,那我是什么?”

      “你也是小福星,你是你阿公阿婆的小福星,我以前来就经常听到你阿公阿婆说起因为你他们的生火也有了很多的盼头,如果没有你给他们枯燥的生活解闷,他们怕是要在思念孩子的折磨里度过很多的日日夜夜。”

      “你得到的是你阿公阿婆独一无二的爱。”柯彦舟拍了拍姜椿言的肩膀,“不要他们担心,他们只想你快乐。”

      姜椿言抬起头。
      泪汪汪的眼睛,沙哑的嗓子,看得柯彦舟心里梗得慌。
      “不哭了,眼泪是珍珠。”他抬起手,抹掉姜椿言眼角的眼泪。

      指尖的纹路摩擦着姜椿言的面颊,她多年的忍耐似乎找到了出口,心里的小鹿,就差一脚,就要撞出心房,主宰她的整颗心。

      她是不爱哭的小孩,偏偏这些天,在柯彦舟的面前掉过那么多眼泪。

      她的那些脆弱敏感,在对方面前展漏无疑。她既害怕,又欣喜。
      他们是秘密的共同守护人,他们拥有同样的秘密,同样的隐忍。
      她害怕,害怕对方的离开。从希望对方快点离开自己的世界,直到这刻,她希望离别永远不要到来。

      她希望,柯彦舟永远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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