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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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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人间农事忙,燕京如往年般欣欣向荣,唯有皇庭的风在南云淮离开的半月后渐起。
南承书先是在朝会时顿觉阵阵恍惚,后就人事不醒,被内廷卫速送回勤政殿。
“体内寒气郁结所致,想是这几日风起时疏漏了。”良红叶诊脉后斟酌着言语据实以高。他恭顺的眉眼内带着几些顾虑,陛下虚浮的脉象之下,似有他因暗隐。现下看着面色还好,若是这风寒止不住,怕是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南承书醒来后精气神尚可,听是风寒,更不放在心上。他连多问两句也不曾,就让良红叶看着拿主意。
“去跟永延殿说一声,朕这几日就先不过去了。”南承书最先可惜的是不能去看粉糯糯的远纯。
“老奴这就让外头的人去禀。”若是从前,迎喜必要替南承书再谨慎些问询太医。
良红叶见此情状,暗叹皇帝身边人糊涂了不成。他话说的囫囵,就是还有未尽之言。
他照料了南承书大半辈子的康健,纵深知其讳疾避医,于公于私仍想提醒一二。他才要启唇,迎喜就朝他暗暗摇头。
良红叶眸色一敛,便知迎喜的意思是这话不说为好。
“三皇子远行,陛下挂心,难免头疼脑热。”迎喜送良红叶出亲征殿提点了句,“您按着心意下方子就是。”
实情不宜宣扬,方子却要对症下药。良红叶得了准话,心下也松快,点头去安排了。
皇帝的身子亏虚在内,用药得小心再三。重了,五脏不耐;轻了,效用不达。
良红叶在太医院熬了大半宿,才拟了众人都觉稳妥的方子来。
曲如安瞧一眼那方子,就知良红叶已看出皇帝的暗疾。他想的是以药催皇帝借咳嗽将肺里痰气排出,愈了风寒。而后温补修全元气,再去看这风寒之下的凶症。
曲如安的眼眸扫过各司其职的太医院,她这会儿要是去留园通消息,太过突兀。良红叶的医术众所周知,太子让她加大药量,不就是为了让良红叶来不及查到端倪吗?那她现下要做的就是绝不能让良红叶有机会探查到真相。
“底下人惴惴难安,恐失了分寸,陛下的药小臣来看吧。”曲如安面不改色拿了主意,毛遂自荐。
良红叶乍闻此言,心有芥蒂。太子在泰山祭祖前夕假受重伤是为了什么,他至今不知。曲如安是太子的人,她擅药理不逊色于太医院诸人。若太子狠下心让她动手脚,弑君之罪,整个太医院都跑不掉。
毕竟,咱们这位皇帝真正属意的储君人选,身边人哪个看不出来。
转念又一想,她真存了心思,不让她去碰药罐子就防得住?
倒不如把责任压到她身上,时时着人在旁“相助”,反能将人牢牢看在眼底。
曲如安不在意良红叶的想法,她只需要接近汤药的机会。她流连民间多年,动手脚的本事是太医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要不然,怎么保证陛下在太子需要的时间内“突染风寒”呢。
于是,半月间,南承书的药皆由曲如安亲自熬煮,南承书的身子确如良红叶所料,不断转好。
底下看守的人,也说曲如安规距得很,无半分差池。
就在良红叶彻底放下心的时候,南承书忽又发起高热,这次竟有起不来床的征兆。
良红叶当即让人拿了曲如安,曲如安不躲不逃不辩驳,只看着良红叶道:“您先去看看陛下吧。若是这药有半点差错,我曲如安自去请罪。”
良红叶也知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吩咐人看住曲如安,就匆匆赶去勤政殿。
南云舟带伤前来探望南承书时,简絮卿红了眼眶守在榻边,宗亲们也站了一排,连南珉都正色以对。
“是陛下年前昏厥那次的遗症。”良红叶探完脉,就排除了曲如安的嫌疑。风寒消去,遗症就涌上来了。
南承书看着是大不好的模样,殿内众人皆不敢问后话。
终还是身份特殊的南珉开了口,“那高热要多久才能退?陛下之后又如何?”
“要退高热倒不是难事,就是清醒的时候怕是不多。”良红叶垂首,年前昏厥那次,陛下执意要用补药,本就伤了的根基完全没机会恢复。
年后又朝务繁忙,提神养气的药汤喝了不少,根基一损再损。
二月末的一场风寒直接压垮了身子。
“太医院拟个章程出来,等陛下醒了再问前朝如何打算吧。”简絮卿鼻音浓重,垂泪看着诸位宗亲。
南承书猝不及防倒下,她根本来不及调动人手,更别提长宁殿外还有一日三巡的御前亲卫盯着。
难不成,真是天意要助南云舟?
简絮卿悄瞥了眼南云舟,见他眉头紧蹙,目光切切只忧虑的看着南承书,好个榻前孝子。
不,皇宫之中没有巧合,只有环环相扣的设计。也许,从他遇刺开始,就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了。包括榻上这个进气稀薄的人。
可她能做什么呢?简絮卿始觉举步维艰。
“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消息先封在勤政殿内,这几日辛苦皇后与太子了。”南珉出声定了主意,宗亲们也都点头认同。一切都得等南承书醒来才有决断。
夜里,南云舟来换简絮卿。他恭顺得体,为南承书侍疾在侧,亲喂汤药。
翌日,南承书缓缓转醒,半睁眼就看到南云舟坐在榻边的圆凳上小憩。
此情此景,若说毫无触动是假的。南承书垂下伸出的手,想让南云舟多睡会儿。
但南云舟似感应到了般,一个点头就醒了过来,他立马去看榻上的南承书。
南承书勉强牵动唇角,微笑回看着南云舟。南云舟似不敢置信,伸手在南承书眼前晃了下,看南承书眼眸随手而动。南云舟欣喜之态毕现。
“热已退了,剩下的就是好生安养。”良红叶探完脉,就让人端了药汤来。
“儿臣来吧。”南云舟扶起南承书,让他靠在软枕上,又接了迎喜手上的药汤,一点点喂给南承书。他动作娴熟,喂一口顿半下,给足南承书咽喉吞咽的时间,恭谨之下不藏赤子拳拳关切之意。
南承书就这么喝完了药汤,他招手让南云舟近前来坐,又对迎喜吩咐:“去请宗亲来。”
简絮卿心事重重睡得不安,得知南承书醒了,急急赶来。她一踏进勤政殿,就听南承书说,让南云舟监国。
太子监国!还是在这种时候!
皇帝这是要稳住稳住南云舟,再寻机会给南云淮传信吗?
是的,简絮卿可不信南承书会忽然转了性,将帝位交给给沈乐央的儿子。
如此,南云舟和南云淮之间还是有一争。
想通了这个,简絮卿款步过来,双眸满是担忧,见南承书无碍面上重重松了口气。
“皇后也辛苦了。”南承书看简絮卿就站在人群外,目光都没和太子有半点勾连,想到这些时日对她的防备,也生了些歉疚。
“陛下安好,万事足矣。”简絮卿屈身行礼后,不置半词。她拦不住南承书的决断,不如做个好皇后。
太子监国的圣旨很快就在燕京传开,在百官看来,皇帝自南海子事后,待太子深恩厚重,许多政事都交予太子处置。现今,不就是托付大业的意思吗。
南云舟也让人广散言论,说太子上孝皇帝下友兄弟,得承天命,乃正统继位最佳人选。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硝烟隐在纷纷流言之中。
杜城在圣旨颁布的那天,就收到了迎喜的密信。
迎喜在信中要他速传信让三皇子秘密回京,更要围守燕京不让太子有一丝机会召集兵马。
南云舟要杜城将兵卫放在围城上,他自己的人则悄悄轮批进宫,全留置在先皇后的坤宁殿内。
“要快。万一陛下撑不住。”杜蓁蓁这话有两层含义,一是陛下自己等不到三皇子回燕京;二是太子不让陛下有时间等。
“是,太子侍疾,也总有法子趁陛下不清醒的时候,拿到继位圣旨。”
杜城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南云舟根本不要圣旨,他只要南承书夜夜难眠。
曲如安在尾指尖里藏了药,每次交给宫人时,都会刮过碗边轻点下。
她动作隐蔽又利落,愣是没叫人发觉。
南承书不清醒的时候越发长,噩梦频生,最后被良红叶保住的那点精气神也快熬不住了。
简絮卿最先发觉南承书的不对劲,她听到榻上人在唤:沈乐央。
南承书有多不待见沈乐央,简絮卿在闺中就有耳闻。
彼时,她也疑惑,沈乐央才貌双绝,哪里做得不好了?能让皇帝连她的儿子都懒得多看两眼。直到她入宫后才明白,天下人觉得你好没用,不能落了南承书的面子才是最紧要的。
现下南承书夜夜梦魇喊得竟是沈乐央?
简絮卿细细去看南承书,见他额上冷汗遍布,身子发颤,唇角哆哆嗦嗦讲着听不清的话。
这绝不是良红叶说的安养即可。
想到太医院里有曲如安在,简絮卿生了个惊天的猜测:是南云舟要南承书如此的。
漠视不足以让南云舟冒这种险,除非当年沈乐央身殒一事另有蹊跷,而蹊跷的关窍就在南承书身上。
到底是结了发、饮了合卺酒的夫妻啊。简絮卿脊背发寒,她勉强撑起身子,不知是该区通知温贵妃,定了南云舟弑父的大逆之罪,还是叫良红叶来保住陛下性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