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十八号》右耳

2、第二章 洋人葛先锋

　　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半倚在电梯口的安琪，一袭黑色紧身短旗袍，完全勾勒出她美好的线条来，只是贴的过于严丝合缝了，看的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怎么这么久？”安琪踩着细高跟，她这人，就算站直了也还是给人一副懒洋洋的感觉，跟她说话的方式正好截然相反。
　　“久吗？还有一刻钟才七点呢！”对于守时程岚是相当有自信的，职业习惯使然！“倒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哦！我下课早，就先过来了，这儿凉快！”安琪歪着头打量程岚，“你干吗又把头发扎起来？大波浪多漂亮！”
　　“现在是什么天气！”程岚瞪她一眼，“倒是你，穿成这样上课，你存心的呀？”
　　“哈哈，好不好看？”安琪原地转了个圈，“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为啥我班上的老外成绩总是最好的，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我穿旗袍啊！”
　　“是！你无敌！”程岚伸手去摁电梯按钮，“这么说你男朋友还没到？要我们两个美女等他一个，好大的排场！”
　　“哎呀！你看在他很快就要大出血了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安琪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说想吃中国菜，我就推荐这里了，怎么样？”
　　“歹毒！”
　　一出电梯门，就有小姐迎上来，安琪随口报了个名字，就有人引着她俩往里走。黄埔会的菜色未必是最好的，但到这里来吃饭，至少有一半的钱是替自己的眼睛付的！且不论饭店窗外就是绚烂的浦江夜景，光是那极有特色的装潢就足以让人目不暇接了。程岚一直很佩服这家设计师的品味——很少有人能将红色和绿色搭配的这么好看的。
　　“快看，顾若愚！”安琪捅了程岚一下。
　　透过半透明的隔断，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小包间里正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从她们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那儒雅的男人，此刻正频频点头，像是在赞成别人的话。
　　“哦，是他呀！”看到几个小时前刚刚交谈过的人再次出现，程岚也不由有些意外。
　　“你认识顾若愚？我只在杂志上见过他。”
　　程岚将下午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却引来安琪啧啧赞叹，“我就说，不单单房子是老的好，男人也是老的好啊！”
　　“他也不算太老啊……”程岚挑挑眉，她并不觉得在这里让顾若愚见到是个好主意，现在是她的私人时间——她一向希望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快走吧，我饿了。”
　　“你不是减肥么？”
　　安琪订的位子从来都是风水极佳，头一抬眼前就是无敌江景，不一会儿还有个领班走过来笑吟吟的向安琪打了个招呼，让程岚这个做公关的都不得不叹服安琪的人面之广。
　　“你是不是白天做老师，夜晚就化身交际花的啊？”程岚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交际花，是猫女！”安琪朝程岚和帅哥领班一人抛了一个媚眼，随手翻开菜单，“点吧，他们的银鳕鱼和醉鸡都不错的。”
　　“我知道，”程岚边看边嘲笑道：“不过，万一你男朋友放你鸽子，你今晚就死定了，这里可是‘福布斯二十五贵’之一！”
　　“他才不敢呢！”
　　“怎么不敢，他只要上网一查，便铁定放你鸽子！”程岚挥手叫服务生。
　　“行了，付不出钱也不会把你当在这儿的！”
　　她们俩都是这里的常客，点起菜来驾轻就熟，只是正主没到，还是先点饮料比较礼貌。两人说说笑笑顺便看风景，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两位美丽的小姐，真是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充满异域风情的国语突然响起，程岚和安琪同时回头，就见一褐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和一名清秀斯文的中国男子站在桌前。
　　安琪一笑，伸手便握住那洋人的手，“程岚，这是我男朋友！”身子自然而然的就靠了过去，小鸟依人的被那洋人搂个正着，那酸样看的程岚牙都倒了。
　　“是程小姐么？鄙人葛先锋，这是我的朋友唐硕，呵呵！小名唐唐，记得读第三声哦……”
　　汗！没想到这老外还这么会调侃人。只见他左手搂着安琪香肩，右手伸出与程岚相握，再一指身边的中国男子，最后舒舒服服的坐在安琪身边的座位上，还不忘向倒茶的服务生点头致谢，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倒是看的程岚有些发怔。
　　那位唐硕先生看来是习惯了葛先锋的耍宝风格，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很腼腆的样子。不过程岚留心到他翻菜单的手，十指修长白皙，倒像是个艺术家。
　　“我听琪琪说她最好的朋友是位美女，所以我特地叫了唐硕一起来，这样程小姐就不会感到寂寞了！”葛先锋洋洋得意的笑着，一口白牙十分晃眼，长得倒是十分不恶。
　　安琪冲着程岚颇有深意的一笑，程岚也回了她一个“此男还行”的眼色。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葛先锋本名“Gary”，在希伯来文里意为“冲在前方的人”，所以他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先锋”。他在业界有名的斯坦奇商务咨询公司工作，被美国总公司派驻上海一年，主要是做客户和营销，而唐硕则是他的工作搭档，负责文案和策划。
　　“如果没有唐，我的生活一定是极其悲惨的！”葛先锋说话有着美国人特有的夸张，“刚来时，我连公司的门也找不到！”
　　安琪嫣然一笑，撒娇道：“那如果没有我呢？”
　　“没有你？”葛先锋眨眨一双碧眼，“没有你，我就没有生活了！”
　　他这个马屁拍的十分到位，两人自是一阵旁若无人的恩爱缠绵。
　　程岚心里好笑，转头去看唐硕，却见他只是慢慢的夹菜，吃菜，见程岚看他，便彬彬有礼的笑笑，看的程岚一阵郁闷，想不通他这么少言寡语的人怎么会跟葛先锋成为朋友的。
　　安琪是美男当前，其余人统统无视的那种人，程岚太熟悉她的作风，随意吃了几口，便要了杯咖啡躲到长廊旁边的休息区坐着，那里的皮沙发比硬木椅子要舒服多了。
　　“程岚！”
　　“啊？”程岚回头，就见一个身着暗绿色丝质衬衣的男人正朝她走来。
　　“我真怕叫错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程岚勉强一笑，眼前的这个男人叫孟凯，是她大学时高她一届的学长，高大俊朗，当年叱诧F大泳坛，倾倒芳心无数，程岚也暗恋了他整整三年，两人同在校学生会，也算熟识。程岚对他的那点儿情意一路苦忍了三年，直到孟凯毕业时的散伙饭上，才鼓起勇气悄悄地往他包里塞了封信，之后也没了下文。
　　两人有三年没见了，程岚想起自己那封写的半文半白的情书，便恨不得拔腿就走。
　　“你好，好久不见。”
　　“我陪老板过来见客户的，”孟凯回头指了一指，居然就是顾若愚的那间包厢。
　　“哦，我跟朋友出来吃饭的，”程岚懊恼自己的手足无措，急急的道：“估计他们在找我了，我先过去。”竟像逃命似的跑了。
　　回到桌边，见那对鸳鸯还在甜蜜，而唐硕则坐在原位翻看一本杂志，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定力。于是程岚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琪琪，我明天还有事呢，我先走了！”
　　“哦？”安琪回过神来，“这么早？”
　　“不早了，快十点了！”程岚看向葛先锋，“很高兴认识你，哦，还有唐先生！”
　　“哈哈，本来还想着换个地方再坐坐的呢！”葛先锋笑得一脸灿烂，又冲唐硕道：“唐，你能送程小姐回家么？”
　　程岚刚想拒绝，没想到唐硕居然点头说了声“好”！合上杂志便站了起来。
　　没办法，程岚只得向其余两人道别，跟唐硕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人往往是这样，越是不想见谁，就越是会见到谁！走出用餐区的时候，程岚再度迎面遇上孟凯，他正在跟餐厅经理说话，见到程岚两人，居然停下话头走了过来。
　　“程岚，这位是……你男朋友？”
　　程岚没想到孟凯会问的这么直接，顿觉额头冒汗，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旁边的唐硕居然什么也没说，倒是叫她好生奇怪。
　　“难得遇上，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孟凯掏出张名片递了过去，程岚只得取出自己的跟他交换了，想到孟凯是在顾若愚公司工作的，没准儿以后还会碰到，便觉得头皮发麻。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程岚急急忙忙的告了辞，朝电梯走的一路上都觉得心怦怦直跳，直到电梯门阖上才稍稍镇定了些，她终于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抬眼瞧去，却发现唐硕正好也在看她，眼神竟还是颇有兴致的那种。四目相对之下，又连忙同时避了开去。
　　黄埔会所在的这栋楼里全是高级饭店与会所，提供的各项设施服务也是一流，门童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又殷勤的打开了车门。
　　程岚忍不住道：“这里离我家不远的，你不用送我了。”
　　“好！”唐硕答应的爽快，却叫程岚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尴尬。
　　出租车很快启动，程岚最后一眼看到唐硕往那个门童手里塞了点东西。
　　是给门童小费么？
　　这个唐硕，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