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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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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无趣的某人,此刻正在屋里躲着念静心咒。
他发现只要看见提笔埋头的小姑娘,浑身便开始燥热,想要去接近她,和她说说话。
劝诫她不要再写那些粗鄙不堪的话本子,他已经给三居田不少银子,已经不差钱,何必执着?
无量佛陀,渡我出苦海,不要去纠结,不要去愤慨······
窗外萧萧的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停歇的寒鸦发出几声凄厉叫喊,随之扑扇翅膀,飞向更高、离暖阳正近的树梢。
横斜过窗的一株树枝,魏翀眼看着掉落最后一片树叶。
一个时辰,他已经心内念咒,眼里看景,直到彻底平静下来。
有侍卫回来报,皇上和太子已经歇脚,在几户农家做客,打算吃完饭再回。其他人等也都在陪同。
好吧,都能玩的快活,便是好的。
在宅子里的主人,除了他只有那小姑娘,午膳还是各吃各的好,以免下午又要念静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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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莜美中午自然是让兰叶去厨房端了吃食回来,等到吃完,想要休歇的时候,人马已经慢慢回来。
岳缨和杭秋剪,背上已经呼呼大睡的甄希麟先回来。
壮儿则被强行留下,被征用给太子和童天赐背炮仗,他们那一群,难得这般肆意,不玩个天昏地暗,是不会回来的。
至于皇帝和那两位,也在甄希麒和李振的护卫下,去到更下面的村子看看。
等到傍晚,天色渐暗,所有人吃过晚膳后,集体出发,元宵节的重头戏总算来了。
庙会在集镇,所有人全都步行前往。
甄莜美大概扫视一遍,发现居然少了福王。
果真是个确实无趣的人。
“福王没来,是因为还在生你气?那鬼袍子我都还你了,你也不穿出来,难怪他会生气。”
岳缨喝过果子酒的嘴里,喷出来的都是热热的香,甄莜美稍稍偏开脸,“你这醉鬼,看你以后怎么找婆家。”
“···嘁,我在意那个?上回你都说了,太子妃的位置我都可以肖想,实在不行,我让我祖父找陛下说亲去。”
甄莜美是故意提这话题,就是想趁着她迷迷瞪瞪,得个准确态度。
看来,她真听进去了。
很好,她很欣慰。
有手指摸她下巴,隐隐肉有些多,“阿缨,你长胖了···”
岳缨不让她摸,努力别开脸去,甄莜美执拗劲上来,偏要去捏,两人玩闹间,被走在后头牵着甄希麟的杭秋剪,一把掐住她的腰,“你们俩别闹,福王来了。”
好吧,煞星驾到,自然规矩端雅。
两人收手,都在慢移脚下,努力走出个步步生莲,腰肢款摆。
魏翀既不窜过她们追上皇帝那一群,也不走慢几步,和她们保持距离。
他就像很自然的,和她们步调保持一致,缀在她们身后。
直到镇子走到镇子中间的十字路口。
魏晏和童天赐,玩的是发乱簪歪,衣襟褶皱。
迎面而来的他们,显然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甄希麟一把松开杭秋剪的手,也不惧就在身边的福王,努力撒开短腿,朝他们奔去。
甄莜美扶额,侧脸和杭秋剪相视一笑。哪知正好和斜侧望过来的魏翀,目光交汇。
他是福王,自己只是臣女,自然不能就这么冷脸冷面。
露出四颗牙的笑,让她杏眼再次变成一条线。
魏翀下意识地,居然也对她笑了。
甄莜美有些尴尬,同时纳闷:福王竟然会笑?
杭秋剪不露痕迹上前半步,将两人目光陡然隔开,“阿美,等会咱们找个元宵摊子,吃点元宵应个景吧。”
“好啊好啊,我一次能吃二十个,不要吝啬你的钱包。”
岳缨无比向往的砸吧嘴,好像想起什么,又摆出一副无比怨愤的模样,“本姑娘真的不该是这样的,秋剪,你说,以后我真的嫁不出去么?”
“······”你才知道啊?
甄莜美懒得理,潜意识里不想和福王离得太近,她加快脚步,走到总是紧随皇帝的大哥身边。
甄希麒已经私下和杭秋剪聊过,他也知道未婚妻的想法,所以,他更苦恼。
连接触不多的杭秋剪都能看出端倪,何况人精皇帝和他爹还有童伯伯。
福王对自家妹子有意的结论,只是他这傻妹子,还蒙在鼓里。
也难怪,明年四月才及笄,又加上她心思都在写那不堪入目的话本子,哪里会想到有人觊觎她。
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子,可每家做出来的花灯,也是千奇百怪,全都挂在土地庙前的广场周围。
农忙时是晒谷场,年尾便是聚齐区。
杀年猪、摆大宴,正月十五赏花灯,随意而热闹。
灯火摇曳,亮如白昼,各色各样的人们,不论贫富,全都在今夜齐聚于此。
各式各样的小摊,在一处特意开辟出来的田埂周围,全都是冒着热气和香味的各色吃食。
而在另一端,便是今日的重头戏。
各种各样的花灯,被粗于拇指的麻绳串起,悬挂在三条并行的大木柱之间。
兔子灯,莲花灯,猪头灯,甚至还有螃蟹灯和鲤鱼灯,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过土地庙廊檐的大龙灯。
威武的头部上,有两只巨大摇晃的眼睛,和几乎可以吞下一个小孩的血盆大口。长长的尾巴,几乎摆满一条长长的田埂。
甄莜美眯眼,仔细观察那龙头,她在寻思,龙为原型的故事,已经不胜枚举,自己能不能另辟蹊径,写上一篇不一样的话本子呢?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利用得好的话,也是一个系列文。
就像自己刚刚完本的十二生肖神怪一样,也是很有卖点的。
“是布和彩纸一起扎的,等会灯会结束的,都会在一角焚烧干净,烧掉一切污秽,象征来年风调雨顺。”
声音就在侧面,不紧不慢,不高不低。
甄莜美巡睃一眼,又赶紧收回,她在想,她该说些什么?
说福王好兴致,也会出来凑热闹?
还是说福王有学识,连花灯都懂?
亦或者说,‘大老爷’和他的两个跟班,就在不远处,您可以去找他们聊?
许多的话,其实都可以谈,可甄莜美,最后只蹦出来一句,“您想吃什么?我请客···”
有点不合时宜,却也实惠。
只怪那些小摊贩,把东西做的香气四溢,让人眼馋嘴馋。
“汤圆,我要吃四个。”
“好吧···”答应间,环顾四周,一个熟人都没见到。
真是奇怪。
魏翀满眼的笑,几乎藏不住。
小丫头,总算和她真正说上话了。
不枉他刚才让李振去找魏晏,承包了离这最远的一个铺面的烟花,全都由他(她)们,尽情玩耍。
“晚上用过膳,你也少吃些。肚子不舒服,自己也难受。”
说教又来了,甄莜美的好心情,再次像被稀释的泡沫,慢慢不见。
“是,听您的,老大人。”
毫不顾忌翻白眼,甄莜美纤腰款款,快步上前。
一处小摊,是老夫妻两个,一人搓,一人盛,分工明确,即便不说话,也是默契满满。
氤氲热气升腾,甄莜美坐下,托腮看着这对老夫妻。
“阿美,来了,吃。”
第一次,甄莜美清晰地听到,他在叫她。
不怨怒,不耻笑,不悲悯,也不端着。
随意与人相处,原来他会,只是没有对自己。
“老大人请吃,您年纪大,先。”
粗瓷碗沿很烫,几乎端不住,甄莜美想要把手指放在碗底,哪知碗太大,她手掌又小,移不开。
“你呀,小姑娘家家的,真没生活常识,这样拿,岂有不烫的?要向我这样···”一双手的手指,尽量贴在碗底,碗沿处,只是用一根食指固定。
这样重心在碗底,自然可以随意转换。
甄莜美讪讪,不服气的还是把大碗放置在桌面上,往对面平移。
两处指尖有些微红,她蜷缩住,努力不让对方看到。
“烫着了?要擦药膏,不仅会疼还会起泡。”从怀里掏出个小白瓷瓶,“赶紧擦,迟了就晚了。”
“吃完再说,擦了药膏还怎么吃?碗沿都是药味。”
魏翀右手撑在自己的右腿上,习惯性又摸上右眉骨的疤。
须臾,放下手,将瓷瓶打开,挖上一坨,“这么不听话,手拿来,我帮你擦。”
甄莜美有些想发火,可望了眼他不习惯的帽子顶,大大呼口气,把隐隐发热又微疼的手指伸了过去。
手指被一双微凉的大手轻轻包住,即便上面附着这油膏,甄莜美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那层薄薄的茧。
眉目立体,鼻梁高耸,尽管是丹凤眼,可他的眉毛却粗的像是墨笔画的,根根朝着同一个方向长,没有一根是歪斜的。
薄薄的唇,吐出的气,轻浅地在甄莜美的手背上拂过,好像在要吹醒她手背上的根根寒毛。
甄莜美想缩回手,哪知大掌反而拽的更紧,“不动,还没擦好,你看,这指甲侧面都起了小水泡,如果见水,就会破皮红肿,甚至长脓。”
甄莜美很想反驳:现在是冬天,哪里有那么严重?还破皮红肿长脓,吓唬小孩呢?
下嘴唇紧紧咬住,她终究还是没说。
随他去吧,横竖就是擦个药而已。
他比他大哥都年长,就当是大哥,或者叔叔的怜爱,也成。
单手支颐,甄莜美没注意到,一群身着紧身衣的人,趁着喧闹的人群,渐渐将这个山神庙,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