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卷成话本女王》釉霜

14、014

　　甄莜美在微醺中被大哥扶着往马车上塞，在关帘那一刻，还不忘对因也有点醉意，，从骑马改换成坐马车的岳缨唠叨，“记得叫我去，我一定要去。”
　　岳缨也喝得有点多，此刻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甄希麒苦笑中，叮嘱岳缨丫鬟几句。
　　见妹妹已经在马车上打起小呼噜，他让车夫稍等，随后脚尖转向，走进酒楼侧面的小巷里。

　　太子和福王的马车悄悄停在那，他得去打过招呼才行。
　　灯火此时已经亮起，在半明半暗的巷道，他朝隐在暗处一辆看似平常的马车前，朝随侍的王虎颔首，跪倒在地，“属下甄希麒来迟，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福王殿下。”

　　魏翀没挑帘，声音平淡，“起来回去吧，你那妹妹可不是个省心的人。”
　　魏晏却挑开帘子，眉开眼笑，“甄侍卫的妹妹，是个有趣的人，希望下次还能见到。”

　　甄希麟有些埋怨和太子七谈八侃的妹妹，好好的吃饭不行，偏要找人聊天，还是太子殿下。
　　不然，哪里有资格和太子闲聊？

　　两位殿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甄希麒自己也说不清楚，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子没让他退下，甄希麒只有暗自等候，也在暗只揣度，忽然听见福王问，“听闻刚才那岳缨和你家妹妹说的是什么？”

　　微楞片刻，他赶紧谨慎答道，“说下雪去梅山看梅花，吃大铜锅子，还有喝醉八仙的冬季特酿。···”
　　话还未完，魏晏声音高亮，掩饰不住的兴奋，“九皇叔，咱们也要去！”
　　魏翀不置可否，也没反对，“嗯，是个会享受的，你回吧。”魏翀拍打车板，甄希麒恭谨退后，看马车辚辚而去，愁眉难展。

　　显然，太子对他妹妹有兴趣，这，并不是好事。
　　虽然妹妹只有十四岁，还未及笄，但是，太子也不过堪堪十五岁，都是年少慕艾的好年纪，看来需要和爹爹好好提醒一番。
　　想到自己肩上的责任，甄希麒的脚步，都是带着沉甸甸的。
　　好在，今日总算有让他有感觉又看对眼的姑娘，想到此，甄希麒脚下又变得轻盈。

　　到家后，上值的兰草来禀：兰叶她大哥在后角门等了好一阵子，看样子是有事。
　　甄莜美示意兰叶去瞧瞧。

　　等她洗漱完，兰叶拿回来一个黄皮纸包。
　　众人退下后，甄莜美才敢打开。

　　一封信，用居然是龙飞凤舞的行草字体。
　　甄莜美有些错愕：一般书写行草的人，都有些狂桀之态，看来，此人是个特立独行之人。
　　凭借第一感觉：这事，能成。

　　果然，此人化名云山居士，也是位前店后坊的书斋老板，说那送去的两章故事大致还认可，只是太少，不足以整理成册售卖。
　　让她起码有十个章节的故事，才会考虑。
　　至于提出的条件，等全部写完后再议。

　　尽管只是这样，甄莜美依然喜不自禁，自己的东西能被认可，便是好兆头。
　　当晚，又是一夜，奋笔疾书的甄莜美，等到天色发白才罢手睡觉。

　　一共八章，借物拟人的爱恨情仇，有老妇被儿媳害死，魂灵附在儿媳的发簪上，将儿媳折磨的生不如死，其子最后得知真相，休妻后将母亲尸骨厚葬。
　　有两兄弟因为争产，长兄杀死小弟，小弟怨愤难消，借尸还魂到邻居傻儿身上，将长兄弄得家破人亡后，方才离去。傻儿至此变成正常人。
　　······
　　这样的故事，信手拈来，着墨表现在魂灵的冤，坏人的恶，已经报应后的爽，最后来个魂灵归去，世界安宁。
　　写了几篇后，甄莜美都觉得好像找到规律。
　　只要充分调动看客的各种情绪，便是脍炙人口的好故事。

　　自己写完后都觉得荡气回肠，余韵缭绕。
　　还差两章，便能换回来钱财，反响好的话，还能收割名望。
　　后面如若继续这般顺畅灵感，则名声大噪时日可待。

　　甄莜美喜滋滋吃完早饭，去娘亲那禀告昨天的相看情景。
　　这也是大事，她得要抓紧时间，让两家定下。
　　现在大哥在福王跟前当值，前途大好。
　　她不能给张家还有何家，任何可趁之机。

　　何氏昨晚自然也详细问过大儿子，不然今日甄莜美一提，何氏便决定，赶紧让管家去找冰人上门提亲。
　　甄莜美原本以为她娘亲会推拉到过年后，这会子听说在年前，自告奋勇让出一对她刚打耳洞时，娘亲送的一对翡翠耳饰。
　　这是她唯一还算值钱的好东西了。
　　何氏也没推拒，横竖都是自己儿女，对彼此奉献，更显兄妹情深。

　　这件事告一段落，甄莜美心情自然轻松，当下便回屋继续写那知州男主的话本子。
　　昨日，她同福王相遇，发现福王每次都喜欢板脸教训她，她恼了，打算让正值善良的男主，慢慢变坏。
　　官位丢，身零落，到死孑然无依。
　　当然，变坏的过程中，那‘替妻’，肯定是被他失手打死后，他才堕落。
　　其间，为了麻痹自己，找了无数青楼女子，在被翻红浪中，却找不到那种身心相契的感觉。
　　让他爱不得，得不到，却又如飞蛾扑火去执着寻觅。

　　对，昨天又差点要教训她，在话本里，不能让他好过。

　　还有一点便是，她在和他的对视中，发现福王深邃的眼睛上，右侧眉骨，有一条小小的疤痕。
　　可见是小时候不听话，撞在桌角形成的。
　　自己以前也不是个乖孩子，哪有资格说别人？

　　带着这股暗暗的抱怨，甄莜美咬牙攥拳，在屋内走动，大脑顿时飞转，瞬间宛如打通任督二脉。
　　这个先前阻塞的话本子，就此形成。

　　又一天加一晚，废寝忘食的甄莜美，完成了这本靠自己对男主感觉写出来的话本子，‘双镜难圆’。

　　马不停蹄誊抄一份，又依据感觉，找出珍藏的避火图，按照上面的男子身材，故意画了三幅没有一片树叶、没有一块山石、也没有一个鼓凳，全都赤果果摆着各种造型的男主插页。
　　甚至于，为了泄愤，甄莜美画男主脸上的表情时，全都是急*色又猥琐。

　　可为了照顾看客的观赏，还是不情不愿给添加了两幅有男女互动的插图。
　　这几幅图，自然有风景有意境，美妙和谐。

　　完成后，让兰叶赶紧送去九重葛。
　　这篇完全是凭对男主爱恨感觉的话本子，让甄莜美感觉酣畅淋漓，说不出的成就感和痛快。

　　正当喜气洋洋的她，等着准备数银子时，魏翀正坐在九重阁，同秦松君商谈城南秦记作坊的案子。
　　斜阳正挂，萧瑟风冷，吹进已经糊了黄皮纸的窗棂上，呼啦轻响。

　　“定王魏珪，我的好八弟，和赵贵妃沆瀣一气，打算扶持三皇侄魏晞，可我那三皇侄，论才干和性格，还不如太子魏晏。这大魏朝的天下，如果定王起的是黄雀在后的心思，以后势必有得乱。你说我这一个毫无根基的和尚皇叔，能够力挽狂澜么？”
　　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只有在好友面前，魏翀才会表现出来。

　　“切勿妄自菲薄，你定王八哥，绝对赶不上你，老师说过，你一直都是乾坤在握。不然，他也不会暗中让无嗔大师，这么些年对你悉心教导。起码，你的能力，比我这只是白身的强。”

　　“你那时是特殊情况，不然，现在朝堂也有你一砖之地。”

　　静默，除了偶尔叹息，静谧无声。
　　两人都陷在回忆中，品评往日的点点艰涩。

　　秦松君和魏翀，都是拜师在当朝大儒曾元瑾门下，虽然曾元瑾一生都未当官，可就凭他的门生
　　，足足站立朝堂近四成。
　　更别提其中往日不得宠的皇家子魏翀，现在一招成为圣上心腹。
　　一旦太子登基，九皇叔魏翀，便是人人艳羡的权臣第一。

　　而老师曾元瑾，势必会更加水涨船高。
　　秦松君轻呷口茶，斜睇眼坐对面的人，“谨慎，定王不是你对手。勿要太过担心。”

　　魏翀字谨慎，这是他母妃临死前替他取的字。从名窥意，他母妃希望他一直谨慎，独善其身。
　　从皇子到法僧，他谨慎的苦苦修行，艰难成长。
　　又从法僧到皇叔，他依然谨慎，时时如履薄冰。

　　而秦松君，则是在临考前几日，家里遭难，父母离世，让他心灰意冷，没了求取功名的争夺之心。
　　谁都会有苦厄，旁人无法，只能自己给自己渡劫。
　　好在，磕磕绊绊中，两人还是走到如今。

　　“定王的心思，太过明显，以为把三皇子推出来，他便能躲过，这次，我不生生剐块骨头下来，他定还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啊，你现在有皇上撑腰，只管趁此机会，扫除一切障碍。只是，定王也是他弟弟，不知皇上，能否下得去手。”

　　一语中的，确实，定王也是皇帝的弟弟，甚至，按照表面上，定王陪伴皇帝的时日，比他还多。
　　更主要的是皇太后，对定王的感情，绝对比他这位才回来的深厚。

　　怎么收买人心？在太后面前，只是讲讲佛经，显然不够。
　　魏翀并不喜欢去招惹这些，浓眉皱起，他习惯性抚上眉骨那处疤痕，他和魏珪的爱恨渊源，可是从下便有。

　　“老板，甄家小姐的人送话本子来了。”
　　小窦子正往兰叶手里塞了吧炒好的花生，兰叶不肯要，小窦子打算直接塞她包袱皮里。
　　这包袱皮里，装的可是小姐这几天的心血，惊吓中，她把包袱皮抬高，花生掉落地上，砸的到处都是。
　　小窦子正要匍匐在地去捡，被兰叶拦下，“等会，我送了东西进去出来，我帮你捡，保证一颗都不浪费。”
　　露出一嘴的大白牙，小窦子满意点头。

　　“进来吧。”
　　兰叶和小姐出来多次，已经很有担当，不卑不亢将包袱皮在那大大的桌上打开，“这是小姐写的，小姐说，您看过后，给她回信，她要过来看看。”

　　“嗯，我知道的，她会给成书盖戳印。”

　　兰叶见另一侧有熟人，微楞后赶紧福身行礼才退下。

　　魏翀拿起放置在书册后的插画瞧，这一瞧，面红耳赤，赶紧放下后，不断摩挲胸前的佛珠，嘴里喃喃，“罪过，罪过，那小施主可要遭大厄，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怎能画如此不堪的东西出来？”

　　秦松君拍掌大笑，将刚才被他看过的插画拿起来仔细端详，“这男主，怎么感觉长相和你有些像？除了他有头发外，面型和你几乎同出一辙，不信你瞧···”

　　“非礼勿视，法家不看，你赶紧拿走，拿走。”
　　闭眼打坐，手抚佛珠，继续念经。

　　等到好友红脸粗脖退去，秦松君不敢继续戏弄，最终长叹一声，“你呀，真的要改改了，不然，活的可太没趣。”

　　魏翀心中再起念头：他要找机会好好和她大哥谈一次。
　　如果甄家真缺钱，他作为上司，会义无反顾的帮。
　　只要那小姑娘改邪归正。

　　一缕斜阳投射进来，让他那身海青袍，仿似超脱尘世外，涅槃在莲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