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废土，但建赛博城》苏津渡

4、入住

　　零下四十度的夜晚，没有足够的取暖设备的室内也能冻死人。

　　伊芙熄灭所有灯，缩在悬浮车里，贴身裹着锡纸保温毯，钻进防寒睡袋里，头边放着枪，浅眠。

　　忽然，杂货店的卷帘门外传来砰砰的撞击声。

　　伊芙瞬间警醒，手握住枪，侧头倾听。

　　砰——砰砰——

　　这声音非常不规律，而且充满试探和暴躁的情绪，这似乎是被其他流浪者发现了。

　　启明市外的西边和西南有一大片森林，动植物资源丰富。白天去打猎的人如果错过了返回北区的时间，很有可能到南区边缘来找个地方歇脚。

　　对方发现这件店铺的卷帘门落下来了，可能感觉里面有人，想进来借个地方。

　　但这种不友好的“敲门”方式，让伊芙心生警惕。

　　她不惧怕冲突，但也不想刚来第一天就给自己添麻烦。

　　沉默地等待了大约3分钟左右，门外重新归于安静。

　　她又等了等，见外面确无动静了，又把手重新缩回睡袋里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刮起了风。

　　她从黑咕隆咚的杂货店里睁开眼，看一眼手环时间，早晨6点整，是她早已习惯的生物钟。

　　伊芙起身微微活动一下身体，借着手电光简单整理一下自己，收拾好车里的东西，随后拉开卷帘门。

　　基地离这里很近，她索性不穿防护服，钻进车里，一脚油门到了基地门口。

　　她刷卡开门，缓慢开车进入室内。

　　经过一晚上的发电，在无消耗的情况下，基地的电力恢复了十分之一，足够她用一周，而且后面就可以边用边充了。

　　新风系统从备用电源状态切换到了正常使用状态，屋内空气评级优良。

　　她降下所有窗户外侧的防爆层，让日光驱散黑暗，展露基地的真容。

　　这栋两层建筑有一半是挑高空间，从地面贯通到天花板，这一侧的三面布满巨大的落地窗。

　　即使在极寒废土，也能在室内感受到一丝冬日暖阳。

　　伊芙却重重叹了口气，这些浪漫的研究员就爱建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对于废土时代的极度功利化观念而言，首先挑高太浪费空间，相当于二层少了一半。其次，窗户太多首先影响保暖，需要更多耗费的电力维持温度。

　　而且，不利于安全和隐私，里面的动向外面一清二楚，即使这些都是特质的高科技防弹玻璃，也架不住以为有利可图的流浪者们天天琢磨怎么砸碎了它。

　　伊芙想了想，把一层的窗户防爆层重新升了上去，二层的窗户则只升上去一半，留一半的光线从高处照亮整个空间。

　　这种光让基地看起来像一座简陋的教堂。

　　她其实非常喜欢自然光线，但初来乍到，仍要为安全妥协，于是打开顶灯，暂时先用一部分人造光源替代。

　　现在她能将整个一楼大厅的情况尽收眼底——这里大约有一千平方米，除了前台和几个空架子，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打算将这里用来停车和堆放杂物。

　　鉴于整个地面建筑的南侧都是落地窗，正门在西侧，功能性房间就都集中在北侧，而通向二楼的楼梯位于东侧。

　　她信步上了二层，这一层只剩五百平方米左右，主要有四间会议室、一间报告厅和供员工休息的活动区。

　　活动区占了大部分，包括餐吧、座椅、健身区、休憩区，还有一块相对空闲的活动区，用来庆祝节日或组织活动，平时还会展示各部门的最新成果。

　　休憩区的角落里有一排吊顶云梯，据伊芙的父亲老勒斯说，头顶的天花板可以打开，开关在云梯最上层旁边的烟雾报警器旁边。

　　伊芙尝试着摸索了一下，只听头顶传来咔哒一声齿轮咬合的脆响，再推天花板就能打开了。

　　上面是一间天台小屋，屋外除了凛冽的风外，楼顶上空无一物。

　　老勒斯说这里是用来停直升机的。伊芙没有直升机，她打算把这里收拾收拾，以后尝试搞个天台花圃。

　　她原路返回到一层，推开那扇刻着“仅限员工”的通道门。

　　门后，通往地下的楼梯和电梯分列两侧。

　　进入电梯后需要刷卡才能选择楼层，她分别用父母的两张员工卡都试了一下，发现都只能到达地下一层。

　　如果选择其他楼层，面板会提示：权限已过期。

　　谨慎起见，她也检查了安全楼梯，同样也只能到地下一层，再向下的楼梯被封锁了，也需要权限才能通行。

　　她暂时还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权限，因而目前活动范围只有地上两层和地下一层。

　　刷开地下一层的安全门，感应灯随着她的出现照亮了新空间。

　　这一层足有两千平方米，是地上建筑占地面积的两倍，包括保安室、第一员工食堂、休息活动区、医疗室，类似地上2层的功能，但是容纳的人更多，布局更能实用。

　　后厨也在这里，厨具灶具一应俱全。

　　她先去查看了一下食物储藏室，意外发现还留有不少罐头，种类有火腿、菠菜和沙丁鱼等，此外还有几箱早过了保质期的奶粉、凝结成块的食用油和食盐。

　　一会儿把车里的食物也运过来，至少她这半年的口粮够了。伊芙颇为高兴地盘算着。

　　她最满意的是保安室。

　　安保室是里外两间。

　　外间分排分列地悬挂着20面显示屏，漆黑的屏幕背后应该是各连接一个摄像头，但现在摄像头似乎都出了问题，显示不出图像，之后她得一个个去修。

　　里间是值班室，足有15平米，而且也有单独通向走廊的门。

　　一张一米二的床贴墙放置，床头柜上有一盏米白色灯罩的小台灯，旁边是一张写字台，里面似乎还有些纸笔文具。

　　床脚对着一张矮柜，矮柜旁是衣柜和衣架。

　　这里只保留了最简单的陈设，但独立且温暖的空间对伊芙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伊芙宣布，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卧室了。

　　再旁边是杂物储藏室，里面有不少工具，她还找到几个新的监控，打算一会儿先装上用着，再慢慢排查那些摄像头的问题。

　　保安室的柜子锁着，不是保险柜，但普通员工卡刷不开。

　　伊芙觉得这里面的东西都会比较实用，毫不犹豫地撬开了柜门。

　　里面有大量的纸质文件，包括监控位置、操作面板的使用说明书、各种系统的使用指南，最重要的是基地的简易地图。

　　伊芙将这份地图在桌子摊开，仔细阅读上面的每一个线条。

　　此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座基地虽然“活”过来了，能供她悠闲使用，但相较于它本身蕴含的能量，目前只是处于刚刚被唤醒的程度，距离她真正掌控它，将它恢复到关停前的状态还远得很。

　　因为水力、电力、医疗、垃圾处理、制作、实验等主要工作间位于地下3层至地下5层，中央控制室在地下6层，只有等她想办法真正深入地下，才能发挥出基地的力量。

　　伊芙歪着头想了一下，其实没必要去改变基地现在低耗能的运转模式，目前的能源和资源足够她自己用了。

　　只是脚下未知的5层楼，像是一个蛰伏着的庞然大物，让她稍微心有不安，以后有机会她要继续探索个明白的。

　　当务之急，是保证基地的安全，以免被其他人窃取她的果实。

　　伊芙拿着几个新摄像头回到一层，冒着寒风先在门口装了一个，又来到二层楼顶的天台，在每个角落都装了两个朝向不同方位的，让监控范围三百六十度覆盖基地周围，同时把原位置的旧摄像头都拆了下来。

　　地下一层保安室里，亮起了9面显示器。

　　这样即使在基地内部，也能了解周围的动静。

　　太阳落山后，她打开所有防爆层，用最严密的安全措施包裹着基地，确保一丝光都不会透出去。

　　回到地下，她用厨房的微波炉加热了罐头火腿，给自己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难得放松地享受着晚餐。

　　餐后，还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

　　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然而，半夜一点，保安室的警报骤然响起。

　　在刺耳的铃声和红色的报警灯中，伊芙猛地坐起身，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的新处境，已经本能地扑到监控台前，第一时间寻找问题、解决问题。

　　她安装在大门外的隐蔽摄像头监测到，有人试图破坏基地正门。

　　随着画面不断放大，她发现那是个戴着红色毛线帽子、冻得表情狰狞的男人，他手里抡着棒球棍砸门，过一会儿又用撬棍撬门。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防爆门而言不值一提，连个道子都留不下来。

　　不过这个人挥舞棒球棍的攻击节奏引起了伊芙的注意。

　　砰、砰砰，这和昨晚试图进入杂货间的撞击声一样。

　　看来是同一个人。

　　由此推断，这个人应该对南城的情况比较了解，感觉到了这两处与以往不同。考虑到他都选在晚上来找麻烦，而且搞出这么大动静不是偷袭，可见这人白天应该要为生计奔波，晚上才有空闲铤而走险。

　　她之前的判断不错，对方不过是个流浪者。

　　关掉警报，伊芙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睡觉，直至6点的闹钟响起。

　　卧室里没有窗户，也没有模拟的自然光线，她无法感知时间的变化，因此延续日常作息，暂时保留了设置闹钟的习惯。

　　或许过几天，她就能适应悠闲的生活，睡到自然醒了。

　　她边漱口边查看昨晚的监控，那个人在寒冷无光的夜晚锲而不舍地持续砸了半个多小时才铩羽而归，说明他白天的收益不好，急需晚上的收获。

　　和这么一个身处绝境的流浪者做邻居，伊芙有些介意，但再看一晚吧。

　　有些事拖着拖着就没了，这个流浪者也可能今晚就不来了。

　　早餐后，新的一天、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要着手干活了。

　　这次的活计不是谁安排给她的，而是她自己要做的，也没有时间限制。因此她毫不怵头，也不嫌麻烦。

　　眼下，她能活动的这3层都需要简单做一做卫生，许多设备许久不用，需要养护一下。而且她必须了解基地周边的环境，包括附近的街道和启明市外围的蔷薇森林。

　　她不想坐吃山空，也不想荒废自己的身手。适当的打猎和探索，有益于她在废土更好地生存下去。

　　穿上厚重的防护服，拿上电磁枪，贴身放好员工卡，她回到地上，防盗门升起半人高的缝隙，弯腰钻了出来。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熟悉的冷风让她觉得呼吸通畅，充满精神。可接受的寒冷已成为她舒适感的一部分。

　　好天气的南城可以见到不少外出的居民，他们对伊芙这个新面孔投以麻木的目光，又毫无生机地专注于自己的生计。

　　废土上没有网络，即使在离深水市很近，也很少有人信用点，而是使用上个纪元的纸币与硬币。

　　每个废土城市的货币都不一样，据她所知，启明市用的叫新币。

　　1信用点可以兑换10新币，伊芙如果把资产全部兑换成新币，能在这里当个“中产”。但她出发前只兑换了5万币，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给自己带来麻烦，另一方面想在废土上生存下去，就得学会用这里的法子挣钱，她已经做好了白手起家的准备。

　　伊芙注意到与基地隔着一个路口的那栋低矮的小楼前有不少人在排队，是附近人气最旺的据点。

　　她好奇地凑了过去，有人看到她从旧研究所出来，别有目的地向她打招呼，直白地喊话问她怎么进入那个堡垒的。

　　也有人对她表示暂时不求回报的善意，主动告诉她这里是南城为数不多的医生阿黛尔的医馆，她医术高超，而且制作的药剂非常有效。

　　伊芙一概不理。

　　她在队伍外向门口打量着，看到一位有着粗长麻花辫的黑发少女忙碌的身影，那大概就是阿黛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