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离之后》笔墨为锋

5、第五章

　　若是一般的女子，大抵在他承诺不休妻的时候放宽了心，毕竟宠辱是靠相公给的，在这院子里，当家主母的身份比丈夫看不见摸不着的宠爱更有用。

　　地位，从来最叫人有安全感。

　　她的母亲就是看不透，明知父亲靠不住，却还是一门心思和姨娘小妾争宠，以为靠着孩子能挽回父亲的心，可到头来亏了身子，一直病怏怏的。

　　好不容易不斗了，放下了，可身子撑不住了，撒手人寰了，独留她和弟弟面对着院子里的姨娘和庶子，继续斗着。

　　虽然她赢了，但手上也确实不干净了。

　　前车之鉴，所以聪明的做法，就该在得到林宪承诺的地位时，放下身段求和，把可能会进门的小妾当做多出了几个姐妹，在这深宅里慢慢熬着，熬着……

　　孩子又怎么样？

　　只要她是当家主母，哪怕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子，也是嫡出的小姐，就算秦柔肚子里的是男孩儿，也是庶出，庶出永远爬不到嫡出的头上。

　　况且，往后有的是机会再生下男孩。

　　但可惜，苏墨不是那样的人。

　　甚至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想留。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和她弟弟一样，出生即是母亲争宠的筹码，父亲对待他也不像姨娘的孩子那般尽心，不被期待的孩子，即使她再努力，他的心里也都留下了阴影。

　　所以，苏墨宁愿这个孩子你出生。

　　“何必这时候装深情，”苏墨表情一向平静，望向林宪的时候不悲不喜，连着林宪愠怒的表情都没有让她有丝毫变化。

　　“你我之间，何来装深情一说，”林宪耐着性子哄着：“你当真以为我与你七年的感情是假的吗？”

　　林宪的容貌算是很好的，耐看，尤其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更容易哄的小丫头倾心，可惜苏墨不是小丫头，也不会吃他那一套。

　　眼见着苏墨平静了下来，林宪觉得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女子不过依赖丈夫，闹来闹去总免不了拈酸吃醋，只要自己哄上两下，就能将人安抚下来。

　　林宪索性更卖力了，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墨墨，你不知道战场凶险，满眼所见皆是尸横遍野，有雪狼在啃食尸体，很多人回来都没有留下全尸，多少次我濒死，都是念着家中父母，还有你在等我……”

　　苏墨听着他的诉说。

　　林宪眼眶微红，似是沉浸在战场之中，那眼中的感情不是假的，就算他回来直到现在，对着她是虚情假意，但是此刻对战场的恐惧和后怕的情绪却是真的。

　　“墨墨，我不是故意的……”

　　林宪话锋陡然一转，苏墨心里冷笑，暗想着果然如此，到头来也不过是用战场凶险，作为他变心的理由而已。

　　“秦柔是女孩子，在军营里诸多不便，若是我不管她，她定会被欺辱，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给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是吗？”

　　林宪说的很真诚，真诚到苏墨都快被她的话骗了，很离谱的是，打死苏墨，她也想不出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可以用在此处。

　　罢了，当他是死人吧。

　　苏墨侧身躺下，甩开林宪，闷声道：“我乏了。”

　　天色不早了，她该休息了，养好精神，如若不然，许先生开了药，喝下去恐怕扛不住。

　　林宪只当她听了自己的话，心中一喜，刚刚回忆的七年情谊，心中也生了几分自责，再看苏墨乖巧的躺着，长长的睫毛忽闪，便觉得十分心动。

　　他自顾自的上了床，放下了帷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伸手揽住了苏墨的腰肢，只觉得心里也在直冒火气，手上的力度加重了。

　　下一秒，苏墨转身，给了他一拳。

　　“啊！”林宪捂着眼眶大喊。

　　他此时也毫无防备，苏墨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坐了起来，抬脚照着命根处踹过去，力度没有一丝收敛，恨不得再来一脚。

　　但好在，林宪在战场上练出了反应能力，下意识的翻身躲过，他本就靠在床边，此时翻身，便直直的顺着床边滚了下去，连带着抢走了苏墨的被子。

　　苏墨望着地上哀嚎的人，心里却念着其他事情，比如被子……算了，不要了，连人她都不要了，更何况是被子。

　　待会儿让库房再拿一床新的来。

　　好一会儿，林宪才缓过来，除了眼眶发疼之外，更觉得下半身一阵发凉，他能察觉苏墨的力度，那一脚能让他断子绝孙。

　　“苏墨，你干什么！”

　　苏墨扒拉着头发，坐在床上十分慵懒，望向林宪的眼神除了厌恶，就只剩下冰冷，语气也满是嫌恶。

　　“这话还问你，你想做什么？不去陪你新夫人，在我这里当个登徒子？”苏墨只觉得腰间的触感愈发难受，马上需得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

　　“你是我夫人，明媒正娶！”林宪这时候没了旖旎的念头，只是嘴上不饶人：“你问我做什么？夫妻之间，床第之事，天经地义！”

　　“哦，我不愿意。”

　　苏墨的表情很淡，语气很轻，但林宪宁愿面对气急败坏发火的苏墨，也不愿意面对一副淡然的苏墨。

　　林宪的火气又起来了，起身甩开了身上的被子，狠狠的踩了一脚，满心的火气没地方撒，只好又狠狠的踹了一旁的桌椅。

　　桌子椅子断了腿，上面的摆件也摔了一地，林宪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指着苏墨的鼻子：“你这个女人，不知好歹！”

　　苏墨有些心疼。

　　倒不是心疼自己被林宪诬陷，纯粹是心疼桌子上摔坏的那些摆件，那些小玩意不说价值连城，但值个三五十两银子都是有的，平白无故摔了，可惜。

　　“谁家不是三妻四妾，我不过纳一个，你就这般脾气，这要是传出去，你自己落得个善妒的罪名，到时候我把你休出去你就乐意了？”

　　“以往便也罢了，现在我身有军功，还是正四品，你若是被休了，这京都哪还有你的落脚之地！”

　　正四品，大概是忠武将军了。

　　苏墨不屑轻笑：“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区区正四品，你可记清楚了，这里是京都，正四品的将军不过是京都武将最末等，你哪来的底气叫嚣。”

　　林宪知道，自己被小看了。

　　那种气急败坏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猩红着双眼，宛如仇人一般对待苏墨，咬牙切齿道：“哪怕最末等，离了我，这京都之中你又能二嫁给谁！”

　　“区区一个商贾之女。”

　　苏墨全然没有被林宪打击到，且不说她并非真正的商贾之女，哪怕她是商贾之女又如何，她这些年靠自己的手段在京都占了一席之地，没有林家拖累，她的日子只会过的更舒坦。

　　“哦，”苏墨又淡淡哦了一声。

　　林宪觉得自己的话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苏墨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林宪，我劝你一句，”苏墨实在是不想再看林宪犯蠢：“你读书那么多年，虽然多年未考取功名，但学的东西可别忘了，好不容易被封了小将军，可别被有心之人上报内院不安，又没了。”

　　苏墨说完，时间差不多了，便望了望门口：“宋管家，带少爷离开。”

　　宋管家即刻带了四名家丁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宪惊愕不已。

　　宋管家没有搭话，倒是苏墨又勾着嘲讽的笑：“若是少爷还有想法，便送去秦柔房里，”继而又恍然大悟，认真的补充一句：“秦柔怀了身子，恐怕不能服侍，实在不行，去迎春楼接两个姑娘来吧。”

　　“苏墨！”林宪恨的咬牙切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迎春楼的姑娘，那就等于他逛了青楼，如今他刚得了封赏，若是被人参一本，地位恐怕不稳。

　　“哦～不想要那里的姑娘啊，”苏墨笑了笑，转了话茬：“那就麻烦宋管家，去挑些好人家的姑娘，如果她们愿意，就收拾一下，用小轿抬进来。”

　　没等林宪再说些什么，苏墨又冷笑补充道：“不是想纳吗？不是认为我妨碍你吗？你放心，我不管，我帮你纳，多纳点。”

　　宋管家附身道：“是。”

　　“宋惜！”

　　林宪这才看明白，宋管家根本不听他的，只听苏墨一个人的，可是凭什么，宋惜是林府的管家，而他才是林家的少爷。

　　宋惜哪管的了林宪，只是招呼着小厮，笑得尊敬，但那笑容在林宪眼里，只有阴冷和不恭，宋惜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少爷突做噩梦，为了避免打扰夫人休息，所以自行前往书房休息，”宋惜找完借口，做了个手势，笑道：“少爷，请吧。”

　　林宪想要挣扎，可发现这几个小厮虽然看着孱弱，却力气极大，即使他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竟也没有办法挣脱。

　　宋惜附身道：“夫人，小人告退。”

　　“哈欠～”苏墨打着哈欠：“叫人送一床新的被子来，还有……”

　　她顿了顿：“算了，明日再说。”

　　“是。”

　　她还是想个法子早些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