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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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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彰周末不参加部活,他和田冈教练说好了,这是他留给自己任性的时间。
鱼住和池上发表退部演说时仙道正在海边钓鱼。他觉得他可能更喜欢钓鱼。如果不是先遇见了篮球,他大概会把课余时间都拿来陪鱼竿。
尤其这一年以来,从他发现组织比赛比侧翼单挑得分更有趣,他也发现守候猎物的过程比提起鱼竿的那个瞬间更让他投入。
他会精心的选择钓线、鱼饵,关注天气、温度和风向。他会做好完全准备,可是结果仍然是未知数。他所做的一切,不能百分百保证他得到想要的结果,这种偶然性,让他想要守候下去。
人生总要有点悬念才好玩。也许这就是陵南输了海南也输了湘北,他们错过全国大赛,他仙道彰却没有过于遗憾的原因吧。
差不多的时候,他收拾起渔具和心情,送回在附近租住的公寓,自己去了星野。
星野不是他第一个女朋友,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他对每一位女朋友的耐心大约在三个月到半年之间。他想了想,在恋爱上他好像没有空窗期。也许是时候给自己的感情世界放个假,既然没了兴趣,那就不必纠缠。
漂亮的女老板对访客有些热情,之前仙道说要比赛,可能很久不会来,她没想到“很久”不过半个月。
然而男生是来说分手的。仙道走到吧台谢绝了酸甜诱人的柠檬黄色海岸酒,对成熟的美女笑说:“以后不用等我,我走了。”
轻飘飘不曾落地的眼泛桃花的高挑少年终归要走,“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哪一个吗?”星野觉得自己问得很不潇洒。
“啊,”推开门之前,仙道停下来,回头笑得云淡风轻,“有什么区别吗?”
仙道彰不觉得自己喜欢三井寿,至少不是情根深种那种喜欢。他们总会再见的,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方式,不知会简短聊些什么话题,这个过程,比喜欢一个确定的人,更让他喜欢。
洋平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他不会惹没意义的麻烦,这是这个孩子聪明的地方。也许因为见过水深,洋平比同年龄段的中二少年有控制力得多。
铁男上班时候花费更多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想知道洋平会不会吃瘪。如果他吃了亏或者惹上事,他大概会去英雄救个“美”也说不定。可惜等不到机会,洋平简直滑不溜手。
铁男不止一次见过有人想占洋平便宜,洋平长得不错,年轻细嫩,在夜店里穿梭有些惹眼。男的女的都有打他主意的,不过他总能应付过去。他也不止一次见过有人往洋平的饮料里加东西,不过洋平从没入口过。
真是难搞的小鬼。铁男仰在他的沙发上吸烟,眼前五光十色晃得他心烦,耳中充斥无意义的噪音,真弄不明白有什么好蹦跶的。他想起从前他不许三井下舞池,那个假装不良不小子竟也肯听他的话。
也许不是三井听话,是心里有根底线不愿意跨过去吧。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故事,有不一样的生活,有不一样的未来。他舍不得放他走,又舍不得真把他拉进自己不见天光的领域里。
那洋平呢?铁男的目光跟了过去,正看见洋平轻巧侧身躲开身后的手。唔,这小子不用操心,真不可爱。
夏夜蝉噪虫鸣,眼前新月如钩、繁星点点。背后是体育馆冰凉的大门。队友们都走了,剩下三人随口闲聊。虽然三井嘴上安慰花道“就算是我也不知能不能赢他”,但实际上他心里隐隐明白1 on 1的话,现在的他不是流川的对手。他已经不是湘北的王牌了。
这个意识并不清晰,他没想过对小学弟认输——不只是学弟,连赤木也是,他没想过承认湘北已经是赤木的队伍——但是糟糕的感觉萦绕在他脑海,他的心情并不比备受打击的花道好。
三井和宫城、花道又在大门口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先喊饿了,三井轻轻叹口气,提起精神笑说:“走!去吃拉面,我请客。”
充分运动之后的年轻男生,饭量相当恐怖。花道在要第三碗拉面时已经忘掉了不愉快,开始搂着三井的肩膀大笑了。三井寿偷偷摸了摸兜里薄薄的几张现钞,眼睛在店里乱瞄,找接受银行卡的贴纸。
没几个人有花道的好胃口,三井吃掉了一碗拉面和一盒寿司卷已经很饱,抽出精神跟喝汤喝得呼噜噜的花道打听:“水户在哪儿打工你知道吗?”
“水户?哦,你说洋平,不知道。喂良亲,留给我啊,最后一块煎鱼。”花道没心没肺地答。
宫城拿筷子架开花道伸过来的那双,“不要给你,我是学长。”
如果是别人请客,三井大体会加入筷子的战争。但他自己请客,他不得不认真思索着这俩饭桶还能再吃掉多少。他又加了烤肉串和关东煮,特别交待多添点汤和萝卜,然后笑话另外二人:“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出息,很丢人哎。”
扯了会儿皮,三井不甘心又问:“花道,你有水户的电话吗?写给我。”
花道叼着肉块话说得不清不楚:“你找洋平干嘛?哎小三三,能不能别叫水户,我想不起来。”
“有点事儿你别管。”
“凭什么不能管?喂喂”,花道本来没多想的,反而被这个“别管”引起了兴趣,挎着三井的肩膀挑眉咧开嘴笑:“有什么秘密?你跟洋平两个。”
三井被问得不舒服,拍开花道的手不耐烦,“有个屁的秘密,吃饱闲的,回家回家。”
他们不同路,各自走了。三井寿在家附近撞见洋平时候忍不住想,人是不能在背后说人的,这才多久就撞见。
洋平骑在他的粉色小绵羊上,在横滨附近街路逛着。他想偶遇三井学长有些日子了,抽空就会来逛一圈。可惜三井寿结束训练的时间不稳定,他来的时间也不稳定,居然始终没遇见。
他已经考虑是不是该放弃这种愚蠢的守株待兔,刚巧兔子撞上了树桩。“三井学长,这么巧啊。”他眼睛闪过光,又懒散下去,笑眯眯打招呼:“要不要吃个夜宵?”
“巧啊水户,你怎么逛到这的?”这个巧合让三井寿存了疑惑,无论从夜店过来还是从学校附近过来,都挺远。
“刚去看了个朋友。”洋平其实刚从夜店出来,他今天早班。
三井看看时间,真有些晚了,转眼珠想了想附近能聊天的地方,笑说:“那去喝一杯吧,我正想找你。”然后他带着洋平去了附近的7-11,喝苏打水。
便利店放轻柔音乐,日光灯管苍白,客人总是有,匆匆买些日用品、零食或者安全用品什么的,又匆匆走,完全不罗曼蒂克,用来消磨耐心等待的偶遇时光,太浪费了。
洋平有些晃神,嘴角挂着惯常的笑闲聊。透过眼前学长清亮的眼睛,他仿佛看见三井不良时留着长发漫无目的在街上耗到半夜,然后落寞坐在便利店橱窗前喝苏打水,倔强着不肯回家。
但他忍住了没问猜中没有,问出来三井学长会不高兴吧。现在还不能问,他的好奇心等他们更熟悉再找机会满足。
三井没话找话聊了几句天气、路程、高中生心得体会……转悠了半天忽然下定决心问道:“你干嘛非得在铁男那里打工?你不够年纪,去面包店、便利店、文具店做个店员更合适。夜店鱼龙混杂,你以后少去行吗?”
洋平很吃了一惊,没想过三井学长会劝他,有些年没人过问他的规矩了。他细看三井微红的脸颊,看得三井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他才抢话说:“那儿赚的多。学长直接叫我洋平就好,朋友都这么叫我,你叫我水户,怪不习惯的。”
三井寿自知脸上发烧,因为洋平的眼光有超过平日的炽热。他已经想发火,幸好洋平主动聊起别的话题,赶紧就坡下来,“唔,是了,刚才跟花道聊天,提起你,他竟想不起来。你们很多年的朋友?”
洋平笑容温和,胳膊撑住下巴,给他添了三分闲散。窗外掠过一架机车,雪白的大灯拉过他的身影,拉远了他的思绪。“嗯……跟年纪差不多同样久吧,我们一直是邻居。听说还是婴儿的时候,家长倒班,要么把我放到他家里,要么把他放到我家里,一起照顾。”
“难怪你们那么要好。我小时候……其实没什么朋友。”三井回想起从前,从幼儿园起,他的朋友差不多都是篮球队队友,他们的话题里永远只有篮球。当有人退出篮球队,友谊也跟着终止,包括他自己退出的时候。
他鼻子发酸,深吸口气,压下想哭的冲动,眼看洋平总是噙着笑容的嘴角比平日拉得更高,心下畅快,话也说得真诚:“我认真的,高中统共三年,别把大好时光浪费在错路上。以后见着铁男离远点儿,我去给你讨个面子,他不会为难你。”
他因为错过,难免有种“过来人”的心态看对面更年轻的不良少年。虽然他现在的队友都默契地绕开“从前”、“当初”、“那时候”,但是对着现任不良洋平同学,他这位前任不良似乎可以聊得自然。
可他最后那句话让洋平心思转过几个弯。洋平心重,一时思量到三井学长是不是在吃醋。他不愿意被人看出来,用了悟的神情笑说:“要我说啊,学长才是,不该再和铁男那种人联络了才对吧,你都回球队了。”
“哎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的管这么宽。”三井用指节敲了下洋平的脑袋,有些被冒犯的不乐意,“没事早点回家,不学好。”他起身先走,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又回头啰嗦:“我跟你说真的!”
他愣了愣,逃跑似的迈大步匆匆离开。他其实想继续说些话的,内容包括:你才该好好上学,别犯傻;铁男不是坏人,但也不会对每个人都好;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喂,道德课及格了没有……
他后悔刚才再次回头,不回头就不会撞见那个不太对劲的眼神。洋平在他背后,双眸紧跟着他,神情夹杂着探究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回头时少年人匆忙收拾表情、笑回慵懒雅痞。那个瞬间他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他不敢细想。他见到过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次。为什么都在他背后盯着他看?那种眼神,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在里面?
后来他做了噩梦,他像只猫似的被关在笼子里,脖颈带上纯黑皮质项圈,项圈甩出链条锁在金属杆上,他在宠物店当展示品。宠物店吵吵嚷嚷,许许多多的人来来往往,许许多多双眼睛在他周围。他面前那些眼睛低垂着,好像都不在意他,可他背后看不见的地方,那些眼睛露着光,写满想要把他分着吃了。
仙道彰是在钓鱼回来准备归队训练的路上被流川枫堵到的。异校学弟眼里冒火,冷着音调挑衅:“一对一。”
仙道脑子里滑过的第一个想法是:三井学长回去是不是真跟流川说了诸如“那个仙道根本没把你放眼里之类”的话。他生了好奇,轻淡笑问:“为什么不去跟你们三井寿一对一?”
流川冷淡地答:“比过了,现在是你。”
仙道越发好奇:“哦?你赢了?”
小学弟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冰山一样万年不变的脸上莫名透露出些苦恼,让仙道没办法不去脑补发生的事情。所以赢了还是输了?流川不应该输。可赢了的话不该这么苦恼啊。斗牛能有什么事,猜不出来。
不如下次遇见三井试探试探?一定很好玩。他笑意挂上脸,颇有兴致答道:“好啊,一对一。”
仙道和流川斗牛斗得有来有去,互爆得分。仙道必须得承认,这个小学弟单人对抗的手段并不输给自己。他品着面前的对手和另一个在场上会造犯规的家伙,再次确定,1on1流川不会输。
他在交换回合之间抽空随意问:“你们湘北,什么时候放假啊?”
“下周。”
“全国大赛之前怎么安排的?”
“集训。”
“在学校?”
“你很啰嗦。”
仙道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一直到入夜他们也没分出胜负。他开始厌倦,叹道:“到这里吧,再比也是一样。”
流川喘着粗气沉默不语,没阻止仙道离开。安西教练说他不如仙道,他确实没赢,但也没输。他哪里不如仙道?
仙道彰走到球场边缘,忍不住回头问:“你为什么来找我斗牛?谁跟你说了什么?”可他只得到了一个新问题:“全国大赛有比你厉害的家伙吗?”
“谁知道呢,大概,有个叫北泽的很厉害。不过一对一只是进攻方式的一种,而已。”仙道这次真的走了。剩下半句话,他想了想没说出来:篮球是团体比赛,这个道理你何必舍近求远?
为什么没说?该不是在担心他挖掘到的宝藏被小学弟近水楼台捷足先登?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人啊,应该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