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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原来,他竟有如此美貌的一张脸孔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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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慈是第三天回到的源城,进门的时候,小春喜气洋洋的站在前门迎接,她这几日也赶工为韩鹤唳织了一件高领毛衣,等着他回家来试穿一下。
但是小春在人群里面却意外的没有看到韩鹤唳,也没有任何人解释为什么,心下疑惑,问了露露才得知,韩鹤唳已经被人绑走,失去了音讯。
晚上的时候,小春来到韩鹤唳的房间,坐在油灯下,心中难过,终于放声的哭泣起来。
“你在哭什么?”
韩慈推开门,他刚在门外,听见小春哭的伤心。
小春坐在了床边,手上拿着一条围巾,哽咽着说,“家主,为什么……老天有没有眼,好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小少爷多少的人呐,临走那日,他不怕被人笑话女气,还亲手给您织了一条围巾,说是天冷,要送给自己的阿哥,多好的人,怎么就……我们到底何日才能再相见啊?……”
小春脱力的伏在床上,再一次失声痛哭了起来,韩慈拿起那条围巾,看起来阵脚细腻,不像是初次织围巾的人所织,他的手指摩挲了片刻,有些失神,想起夏天的时候,少年如同小溪流一般,湿漉漉的眼眸。
他沉默的放下手上的围巾,走了出去。
……
韩鹤唳回到源城的时候,韩慈是韩家嫡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积雪里面,捡起地上的报纸,黑白的版面上,是韩慈一头黑色的碎发,梳起在脑后,露出他明艳的不像是男人的脸孔,他的眉眼深邃,一身黑色板正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香槟玫瑰,微微低下头,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绅士的为周慧捡起长长的、华丽的长裙。
韩鹤唳扔掉手上的报纸,带着楚秀朝着港口的那艘豪华的邮轮走去。
“大哥哥,到那里,我们会有吃的吗?”
楚秀怯怯的问,为了躲避追杀,韩鹤唳这几日东躲西藏,他们已经两日没有吃一口东西了,楚秀习惯了饥饿,竟然也忍了下来,跟着韩鹤唳来到了源城。
韩鹤唳转身,蹲下来,手指把楚秀凌乱的发丝撩在耳后,“当然。”
楚秀笑了笑,伸手抱住了韩鹤唳,甜甜的说,“大哥哥,你真好。”
韩鹤唳来到了码头,巨大的豪华的邮轮停靠在岸边,上面灯火通明,露露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带着黑框眼镜,靠在边上抽烟,不像是昨日地牢里那可怕的露露,像是个逃学出来的不良少年,正在背着父母偷偷地抽烟。
她深深地看向远处,一眼便看见了韩鹤唳。
她快步下去,习惯性什么都没多问,便带着韩鹤唳和楚秀上了邮轮。
一众身份高贵的宾客看见这么个衣衫褴褛的人上了邮轮,纷纷避开,隔着昂贵的酒水,投来满眼的嫌恶,韩鹤唳轻轻把楚秀拢在自己的身侧,跟着露露走到壁炉前面。
壁炉前面有一个长长的穿衣镜,供进出的贵客们整理着装。
韩鹤唳直勾勾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中人是谁,他满脸脏污,有躲藏时沾染的泥土、有路边马蹄扬起的灰尘,有血渍,这里面有别人的血渍,也有自己的。眼角的血痕,脸上被刀片划伤翻开的丑陋的伤痕,他浑身的衣衫破烂,鞋底都快掉了。
游轮上轻缓的歌声飞扬,四周一片金碧辉煌,明亮的灯光似乎要照亮着世间的一切,他看向四周,他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不知道是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是自己。
楚秀被露露牵走,韩鹤唳沉默、机械的转过脸,坐在了壁炉边烤火,因为寒冷,他的手指几乎丧失了知觉,现在缓了过来,终于有了一种属于温血动物特有的、遍布全身的钻心刺骨的痛楚。
他想起许久之前的自己,再一次,他像是一只肮脏不堪的老鼠,进入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在曼妙的歌声中,韩慈带着周慧,正在最高处的平台缓缓地跳着舞,男人尊贵、骄傲而又奇异一般的美丽,像是在隐隐暗夜中绽放着光彩,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皆为黯淡无光。
他那世人以为的愚蠢的待嫁新娘,穿着一身拽地白裙,穿戴着华丽的珠宝,安静的靠在他的臂弯之间。
韩鹤唳第一眼便看见了韩慈,韩慈似乎也看见了他,或者没有看见,那年轻的男人只是穿过重叠的人群看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睑,专心跳舞。
他并不真清楚,他坐在壁炉边,任由着活过来的血液在四周游走,温暖又疼痛。
少年苍白又颓靡的脸孔在火光的照耀下,冰冷而又美丽,四周是贵族们的交谈声,是餐具轻轻碰撞的声音,是炭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热泪再一次从他的眼角滑落,不知道为什么,更多的鲜血从他的眼腺里滑落下来,他开始没有缘故的泣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的破烂的衣衫上。
窗外事纷飞的大雪,壁炉里面的炭火灼热,却再也无法烘干少年的眼泪,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给他在寒冬取暖,他血泪泣尽,便消失不见,韩鹤唳的脸孔倏而变得冷漠起来,或许这是他今生最后一次流泪。
“鹤唳,同你一道过来的小姐,我已经将她安顿好。”
露露从邮轮的三层休息区回来,坐在他的身边,看向他,少年泣血已尽,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倏而又看向露露,两道深邃的血痕挂在脸上,像个卑劣的小丑。
“我真的没资格吗?”
露露仰头,看向韩慈,认真的看着韩鹤唳,一字一句的说:“鹤唳,你要知道,这个世道,弱者连讨论资格的资格也没有。”
韩鹤唳侧过脸,嗯了一声,倏而起身,穿过人群,朝着韩慈走去,众人哗然,纷纷的让开,像是怕污脏了自己的华服美裳。
原本在冰天雪地里还能坚持,而现在一遇到温暖,韩鹤唳双腿反而剧痛不止,如同踩在刀尖上,他想起小春给他讲的童话故事,海中的小人鱼为了上岸见到心爱的王子,服用了禁药,幻化鱼尾为双腿,却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他挣扎着一步步走向韩慈,跨上最高处的台阶的时候,韩鹤唳膝盖疼痛,猛地弯曲下来,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没有人搀扶他,也没有人惊叹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眼中没有悲悯,只有戏谑。
韩慈站在高处,垂眸看着他,看着少年挣扎着起身,却双腿无力,只能有污脏的双手扒着台阶往他靠近,在洁白无瑕的台阶上,留下一条纤细的血痕,那些贵族们,甚至连脚底都不会沾染尘埃。
韩鹤唳爬了起来,双腿用不上力气,他扒着台阶爬上去,手上干涸的血渍再一次融化,弄脏了台阶,韩鹤唳爬到韩慈的脚边,慢慢的跪下来,脑门抵在韩慈的脚背上,不挪开,喘息许久,才仰起头,看向韩慈,“哥,我回来了。”
韩慈半蹲着身子,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洁白的绢帕,擦拭韩鹤唳的眼角,“鹤唳,你受伤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以为我们要失去你了。”
韩鹤唳一把拽着韩慈的手掌,哥哥的手掌温热,肌肤如同丝绸般细腻,韩鹤唳扯开早已就已经干裂的不成样子的嘴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甚至有些骇人的笑容,他一字一句的对韩慈说:“哥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哥哥,我今生,不会离开韩家祖宅,不会离你左右。”
韩慈深深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摸了摸韩鹤唳的脸颊,那里有一处伤痕,皮肉已经翻开,他拨开那处皮肤,一点点的,抚摸那里的嫩肉,嫩肉没有长好,还带着一点点不断涌现出来的血渍,这感觉一定是疼痛至极,而韩鹤唳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韩慈,看着他那张脸,然后张口说,“哥哥,周小姐找人刺杀我。”
“她是我的女人。”
“我是你的弟弟,哥哥,我现在就要她……死。”
周慧再看见韩鹤唳回来的一瞬间,已经脸色惨白的缩在了一边,韩慈看了露露一眼,露露一把拽着周慧的手臂,扯到韩慈面前。
韩慈攥着周慧的头发,在她耳边说,“我弟弟说你伤了,他从不说谎。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周慧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韩慈杀人说一不二,周慧早已看看穿了这一点,她看着众人都如同看好戏一般看着自己这边,她忘了,忘了……这里哪有什么体面,撕开这些体面,他们下面的都不是人,是吃人不眨眼的魔鬼。
周慧尖叫一声,推开韩慈,转身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露露当即凑到栏杆边上,对着周慧的方向射击,确定击中了周慧,那白色的裙子染上了鲜血,露露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韩慈,“大少爷,击中了,定无法存活。”
韩慈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擦拭手上被韩鹤唳握住之后的污脏,一边对露露说,“叫人把二少送上楼休息,他是我的亲兄弟,可不能有闪失。”
露露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即刻差人抱着韩鹤唳上了二楼。
灯光刺目,韩鹤唳抬起手臂遮住双目,视线看向下方的韩慈,韩慈也仰起头,看向他。
“露露,你听到没,他说他今生不会离开我,他说他生是我的人,死士我的鬼。露露,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露露,我心软了。”
“只有死人不会心软,少爷,这是好事。”
露露附和。
“我不该心软的,露露,我会重蹈覆辙吗?”
“断然不会。”
韩鹤唳一走,游轮上再一次恢复了歌舞升平,韩慈端起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酒,坐在了高处,眺望着人群,眺望着远方,那里漆黑有些发蓝的天幕。
谢在庭走了过来,看向韩慈说,“大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韩慈甚至没有抬起眼睛,只垂着眼睛品酒,冷冷地说:“滚。”
谢在庭挠了挠鼻子,走了下来,大帅府的管家再一次找了过来,拽着谢在庭的手腕,“总算是找到你了,少爷,少帅让我带你回去。”
谢在庭甩开管家的手,趴在了桅杆边上,端着酒杯,看着茫茫雪色,“你别想骗我回去,看我哥和那个女人恩爱,我要在这喝酒赏月,我喜欢韩慈,我要追求他,我也要谈恋爱,找个疼我的、爱我的,不会骂我打我的。”
“少爷,这……这可不兴乱说啊,要是少帅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现在韩家这个不是大小姐,是人家少爷,您……”
管家憋得老脸通红,“这个男人同男人……”
“我就要喜欢男人!”
说完,谢在庭狠狠地踹了管家一脚,不顾旁人惊世骇俗的目光,又斩钉截铁的高举双手对着月亮高喊,“我,谢在庭,我就要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