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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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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到了,快来坐。”大房夫人婧氏见到她,慈爱地招呼,对她像是真喜欢。
华年却不过去,低头赔礼:“华年一时贪图伯母家花园美景,误了时辰,让二位伯母娘亲挨饿等我用饭,华年实在有错,愧对长辈慈心。”
“这有什么?”大伯母看起来今日心情很好,“听说你是走到那边的暖春园了?那边的花还是大郎生前为我种的,花确实开得盛,在这深秋难得,因美景贻误时间,倒也风雅,何必愧疚。”
二房夫人柳氏看了眼三房夫人,用帕子掩唇轻笑附和:“嫂嫂说得是。”
听二人有来有往,谈话和谐,二房又看热闹不嫌事大,三房夫人李氏脸色跟吞了屎一样难看,憋在嘴边的训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人主家都不在意,她这时再训斥倒显得她心胸狭隘。
偏这时玉华年还不敢坐,只小心看着她,还知道征得她同意。
但她现在能说不让坐吗?憋着一张猪肝脸,三房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华年一眼,淡淡道:“既然你两位伯母都不在意,那我也不好责怪你,只是以后多注意,毕竟咱家不比你家小门小户,言行需注意。坐吧。”
华年因这时不时的敲打毫不在意,面上却是显出自卑:“是,娘,媳妇晓得了。”
刚落座,张蓉筱就过来拉华年的手,捏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开饭后,时不时给她夹上华年喜爱吃的菜,两位伯母也时不时将好吃的往华年碗里堆,被冷落得反倒成了李氏。
李氏憋着气,满桌食物,却只觉得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回去再收拾她。
李氏目光冰寒,却不想正对上玉华年的目光,她仿佛看不见李氏眼中的恶意,反而抿唇冲她浅浅地露出笑意。
她从未见过玉华年对她笑,这还是第一次,不知为何,她背后升起一股恶寒。
但等她再定睛看去,玉华年只是在专心吃着碗里的饭菜,刚才的那一眼好像是错觉。
李氏晃晃脑袋,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就玉华年那老鼠点儿大的胆子,怎么可能敢对她笑?
今这样下她的面子,回去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
吃罢饭,喝过茶,前面男人的聚会还在继续,大房夫人婧氏道:“今外面天气正好,好久没看这样的晴天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主家发话,自然没人不应。
一行女眷便带着自己的侍女跟在大房夫人后面前往刚华年去过的花园。
刚过去,二房夫人看见满园子开得正盛的花,不免眼中闪过惊叹,她道:“难怪我们年年能被美景迷了眼,这花园谁见了谁舍得不多看几眼?”
好话人都爱听,大房夫人被恭维得脸上笑意更深。
她兴致勃勃道:“这花园本来在大爷去后,我就无心打理,还是冽儿那孩子怕我天天在家里太无聊,从各个地方给我搜罗了不少花花草草,帮我把花园打理起来。”
二房夫人顺势夸赞:“冽儿是个有心的,嫂子您有福气。”
三房心里嫉妒,看一眼玉华年,意有所指道:“是有心,就是这么些年大嫂身边还是没个贴心人。对了,桓哥儿呢,刚怎么没瞧见他。”
大房夫人闻言脸上笑意淡去不少:“你这样说,那我家冽儿确实比不上三弟妹家的寒哥儿,给你找了一堆贴心人,还日日往那些‘贴心人’房里跑,结婚三年,也未见添个一儿半女。至于桓哥儿,不用二弟妹操心,今日除服,他作为大爷嫡长孙,自当跟着他爹用心学习。”
李氏被反驳得脸生疼。
这是她心里的痛,余寒一直没有孩子她也很疑惑,余寒不往玉华年房里住没孩子也就算了,那些个侍妾怎么也没一个怀孩子的。
不可能每个女人都有问题,传言余寒不行的流言压也压了,但只要余寒房里人一直不怀孕,他不行的传言就一日不会消失。
平日里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现在被自家大嫂直接甩脸上,三房的脸实在挂不住。
愤恨间,她看到旁边走着的玉华年,暗中狠狠掐了一把玉华年的胳膊,华年吃痛,神色却丝毫未变。
懂了自家婆婆的意思,华年咬唇低头,抚着隐隐作痛的胳膊,心里冷笑,面上柔柔开口:“大伯母,不是这样的,是夫君不想让那些妾室先于我有孕,这才一直无子嗣所出。”
但谁人不知玉华年备受自家夫君冷落,余寒一年到头都混迹在美妾房中,根本不顾正妻的脸面。
大房夫人瞧她低头也不敢反驳,还将不能生子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也意识到方才那话何尝不是狠狠打玉华年的脸,当下也有些愧疚。
“好了,不提此事,寒哥儿年纪还小,华年也还年轻,不急于一时。”大房夫人婧氏转移话题,“看那边有丛绿菊开得甚好,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往那边的绿菊走去。
行走间,大房夫人问道:“华年可喜欢这绿菊?”
华年看着不远处的女贞树,闻言也看了一眼那丛娇贵的名品菊花,略一想便明白是那小厮说了什么,她便羞涩微微低头:“回大伯母,是有些喜欢,瞧见便有些走不动道。”
大夫人很喜欢自家的花园被夸,当下心情又好起来:“喜欢一会儿叫人给你带上几株回去。”
华年摆手:“这怎么使得。”
二房夫人道:“难得年年有喜欢的东西呢。”
“哦,是吗,华年往常没什么喜爱的东西?”
“那可不,平日里她瞧着对什么都淡淡的,难得见她会这样。”
“……”
华年在两位长辈的目光中羞涩一笑。
她们很快转而聊起别的,华年也适时退开。
退后来的华年几不可见地松口气,看眼时不时刺上两人一句的三房夫人和正好奇张望满园奇花异草的张蓉筱,不动声色地挪到队伍的末尾。
“少夫人?”小碧奇怪地喊她。
华年左右看看,小声道:“小碧,你不是去厨房拿吃的了吗?我方才有点没吃饱,给我找点吃的可好?”
一听这话,小碧以为方才饭桌上三房夫人又刁难自家主子了,登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忙低头在自己怀中找揣着的点心。
她没看见,说完这话的华年丝毫没关注她怀中的吃的,而是快而轻地从经过的女贞树上将那只被提前放置的虫子拿起,掩于袖中。
她动作小心,快且隐蔽,然而她没想到,女贞树的另一边,出来透口气的余冽仗着身高优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本还没想起这敢于徒手抓虫的女子是谁,待自家三伯母怒喊:“玉氏,还不快过来,在后面成何体统?”
他这时就想到了,是那位被他误认为是侍女的余寒的正妻,他的弟媳。
捉虫子干嘛?
本来只是想简单透气的余冽忽的起了兴趣,不动声色地躲在树后看着玉华年。
“来了,娘。”
华年小跑几步赶上她们,此时她们刚好停在那丛绿菊边。
绿菊旁是种了一棵树的,因绿菊喜阴,养护的园丁便想出这样的方法,还能给来赏花的夫人姑娘挡挡阳光。
“看这朵,这朵我记得还是去岁我生日冽儿托人带回来的,现在竟已开得这般好了。”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房夫人转移过去,连小碧也是,华年站在李氏身后,往前慢吞吞挪上几步,手借着抚碎发的动作快速掠过三房夫人的领子,紧接着快速退开几步,转而手指已轻轻抚上旁边一丛开得极美的白菊,仿若在认真赏花。
而片刻后,三房夫人李氏的尖叫几乎响彻整个墨竹院。
听到这声,华年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些许笑意,无法掩饰,只能伸手去挽耳边并不凌乱的发鬓以做遮挡,一抬眼,她却不由浑身一僵,不远处,余冽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好像方才她做的,全没逃过他的眼。
华年无法自制地心慌,她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反而冲着余冽那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然后很快垂眸收敛。
她得专心应付眼前。
“这,这,娘是怎么了?”
华年恍若被李氏的尖叫吓了一跳,又见她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左右抓挠,竟还想脱衣服,更是吓得身体微微发抖,紧紧抓住张蓉筱的袖子,脸色苍白,眼神慌乱。
张蓉筱也不知道怎么了,但看华年被吓成这样,陡然生出一股保护欲,她牢牢抓住华年的手:“小嫂嫂别怕。”
到底是大伯母见过的世面多,虽也被惊到,却很冷静,是决计不能让李氏当众把衣服脱下。
给自己身边跟着的仆妇使眼色,两个人立刻上前牢牢抓住李氏,然而李氏还是在不断挣扎,从她崩溃的尖叫中她们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
“虫,有虫子!虫,虫子!”
华年脸上立刻出现担忧:“那怎么办,娘,娘最怕虫子了。”
大伯母这边已经让仆妇去帮忙抓她身上的虫子,然而两个仆妇还得抓着老三媳妇的手,腾不出来。
自己贴身婢女还得扶着自己,没人愿意她们用抓过虫子的手再来伺候自己,一时间竟僵持在原地。
李氏已全然不顾形象,发髻散乱,衣冠不整,涕泪横流,可见是真的极怕虫子。
还这么多人看着呢,大伯母面露无奈:“老三媳妇,你先冷静些,咱们现在就回去帮你把虫子弄出来。”
李氏却吼道:“虫子是没在你身上是吗?赶紧把它给我弄出去啊!”
二伯母皱眉,不知怎的往后面看了一眼。
就见华年紧紧咬着唇,似乎在畏惧在犹豫,但最终她还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大伯母面前,坚定而轻柔道:“伯母,不如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