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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迷障【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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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认识我吗?”唐幼鱼指着自己的鼻子。
上官鑫:“我哪知道。”
唐幼鱼摇头,心道:“没有记忆就是这点不好。”
又问:“你说这里死了人?”
“嗯。”上官鑫道。
四周虫鸣窸窣,越往庙前走越安静。渐渐的,连风声都没有了。
“六名出嫁女来此失踪,还有一个回去变成了食人煞。”
食人煞?
人死后,阴气寡者则为煞,阴气余者则为鬼。
正常来讲,人死了三魂俱全就算变成孤魂野鬼也是可以超生的;但煞却不能,因为他们多半魂魄残缺,或者没有灵智,入不了往生轮回。
但形成煞的一般都是那些四脚兽类,很少有人变成这种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煞者为凶,若死后怨气滔天,也是可以形成煞的。
唐幼鱼再次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
当真半点阴煞怨气没有。
怪哉怪哉。
她抬脚走进庙内,心道:“这里的阴气去哪了?”
再看向庙中唯一神像。
这是一座等人高的神像,像上是一名女子,法衣翩然,单手持剑,脚踏在三足青鸟之上,另一只手上举,掌心托着一枚匣子大小的东西。
那匣子没有缝隙,甚至还缺了个角,灰扑扑的,活像雕塑的匠人手滑砸烂了边。
再往上,神像的面容不清。因为她的发顶,全然被一方绣了“囍”字的红纱遮盖着。
世上从未有过这样的神像,既无神牌,又无来历。
当真怪异。
越是靠近,越是感到一股澄澈灵气,唐幼鱼盯着那神像出神。
原身好像来过。
世人敬神,更别提这群修仙的。现下路过不知是哪位飞升老祖宗的庙,没有不拜的道理。
是以身后赶来的其他少年们,一个个都绕开唐幼鱼,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点着香,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仙子保佑、捉妖顺利、考入学宫”云云。
活像这荒山野庙里供奉的是尊文曲星。
成,都是来捉妖的。
唐幼鱼看过去,那些少年弟子们身着白衣,领口纹有斜剑图案,瞅着像是万剑宗的。
哦吼,是沈阳曦的徒子徒孙们啊。
“阿鑫!”那群弟子似与上官鑫熟识,热情地打着招呼。
“云书!你也来了!”
就在此时,似是感应到香火,有风从门外吹来,红绸袅动而起,露出神像半截含笑的下巴。
“卧槽,真灵!”有人道。
“这次莫不是真能成吧?”众人看着神像欢欣鼓舞。
唐幼鱼看着看着,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踮起脚尖,想看看红绸底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可手还未触及绸,便被狠狠拍下。
“别乱动!”上官鑫语气紧张,带着几分警惕。
唐幼鱼看他,“你就半分不好奇仙子长什么样?”
这语气说得活像要拆包裹似的,全然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上官鑫没好气道:“不好奇,没意思,不信神。”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被点燃的三只线香白烟袅袅,显然还未来得及供上去。
上官鑫梗着脖子:“入乡随俗!”
“哦哦。”唐幼鱼盘腿坐在地上,支着下巴,笑眯眯道:“求神不如拜我。我帮你啊。”
上官鑫一个白眼。
个小趴菜,半点修为没有,还挺虎。
没听说连修士都在这里失踪了吗?
夜色渐深,所有人都走了出去。
整间庙内只余唐幼鱼跟那名凡人少女。
庙门微敞,在外蹲守的人能看清庙内。
上官鑫一直盯着里面,他有些紧张,即是为了这次合道,又是为了里面的唐幼鱼。
若不是一定要进入太华学宫,他也不会学那些人用凡人做诱饵。
可唐余那么虎,会不会折在里面?
而且她先前为何会哭,现在又为何不哭了?言行举止判若两人。
据说,阴物也会附体。附体之后,一言一行变化极大。
上官鑫贴着敛息符,思索着看向门内。
只见唐余这个小傻子一个人蹲那儿,肩上是一只蓝雀。她正低头,一边念念叨叨,一边画着什么。
一缕清风在她身侧旋转,她的发丝微微荡起。
风中有灵气聚散。
是阵法?
她居然会阵法?
上官鑫警惕向前,探身一寸放出神识,悄悄绕过去一看——哪里有什么阵法,分明是只寥草画得王八。
上官鑫:“……”
他收回神识,看看自己深绿衣服,再看看地上画,颇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感情还是傻的。
就在这时,庙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那呻吟如同尖锥刺入耳膜,幽怨鬼祟,等外面人回过神来时——
庙里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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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幼鱼本来正与蓝翎掰扯。
某只系统哭哭啼啼:“宿主你到底逃不逃?别忘了我们的正事儿。”
唐幼鱼:“……”
什么正事儿?跟男人谈情说爱吗?
说来她也倒霉,在这个世界里穿越两次,可两次都被同一个人杀了。
此人名为沈阳曦,是她的攻略对象,这本男频修真小说的男主。这人历经百苦,但仍有一情劫未渡,天道老爷不满意,于是拉来唐幼鱼这个外界人口做壮丁。
她要做的很简单:攻略他,折磨他,毁他道心,让他爱的死去活来,再狠狠抛弃!
拉他入情道,帮他渡情劫,以好勘破此劫,舍弃一切,重新悟道。
只是唐幼鱼从未见过道心如此坚定之人,她顺着时间线前后穿越了两次。
第一次做了他的师父,第二次做了她的妻子,但最后都出了一点小意外。
她觉得天道老爷选人时肯定喝多了酒,要不怎么偏偏挑中她这个与沈阳曦八字不和的人来攻略?
这第三次穿越要是再被沈阳曦捅死的话,她可真是一点穿越女的脸面都没有了。
索性道:“见他不如见鬼。我宁愿被这庙里的鬼吞了……”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道女子的哭声,然后眼前一花。
再睁眼时,却发现原本青白相见的小庙消失了。
唐幼鱼:我这该死的乌鸦嘴……
入目全是刺眼的红。
红盖底下,隐约可见倒置的双喜剪纸贴满物什。
她正站在喜堂,周围站满了人,耳边尽是道喜声。
唐幼鱼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赤色牵红。
远处是陌生喜娘的吆喝声:“一拜天地……”
那声音忽远忽近,犹如鬼魅般侵人神志。
她的思维不受控制地放缓,身体僵硬地跟随,
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该在这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留下吧,这不是你所期盼的吗?
唐幼鱼突然想起一句话:
迷障里的鬼祟最惑人心,也是最留恋世间的,总想找个活人当替死鬼。
所以,千万别遂了它们的愿。
她的意识好像不断在身体里挣扎。
接下来应是第二拜了。
如果继续下去,她会不会再也出不去?
她突然明白,那六名出嫁女为何失踪了。
人行走一生,总有归途。在死去的那一刻,一生的痕迹都会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三魂归于轮回,七魄散于天地。
有人了无遗憾,也有人心怀执念。在死后的那一刻,留在七魄里的情绪若是过于强烈,难以消解,便会残留在人间。
那些贪嗔痴念会把自己当成“活人”,给自己编造一个梦,在其中不自知的一遍遍重复生前的某一幕。
不得将息,无法摆脱。
这个梦,便是“迷障”。
是活人误入其中,难以走出的雾。
原来让那些出嫁女消失的,正是庙中迷障。
可这是谁的迷障呢?
“二拜高堂……”诡异的喜娘声再次响起。
唐幼鱼记起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凡人少女,
“倒了啊。”她想。
迷障里所有东西几乎都是真实的,但这“真实”中往往有一分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从靠近庙时便看见的倒置喜字,少女和神像的红盖上、现今的门窗上亦是如此。
所以在下轿的那一刻,他们早已误入迷障之中了。
那么想离开这里,是不是要替那少女走完这场仪式?了却她的心愿?
可三拜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便是第三拜了,但远处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唐幼鱼僵硬着身子,手里的牵红突然被牵动。
纷扰嘈杂的道喜声突然消失,周围寂静一片。
“夫妻对拜。”
忽有男声响起,如泉击石,干净清冽。
不是主持婚礼的喜娘,是从她身边的男人口中而出。
他说得极慢,字字清晰——
夫妻对拜。
迷障之中没有活人,那新郎又会是谁?
唐幼鱼不受控制地转身,深深低下头去。
红缎盖头飘然滑落,再抬头,一双漆黑眼眸撞入眼帘。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眸子,满堂华彩比不上他的昳丽,又有玉石碎冰般的通透清冷。
她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沈、沈阳曦?
她不明白为什么迷障里的新郎会是沈阳曦。那个总是闷不吭声跟着她,却从未喊过师父,亦亲手杀了她的沈阳曦。
上清仙尊,沈阳曦。
男人乌发半束,修长手指稳稳握着牵红的另一端,黑浓眼睫垂下,正淡淡看着她。
唐幼鱼张张嘴,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唐余的身体,而是第二次穿越,她在上官家时的样子。
她嫁给了他。
此时,本应由新郎亲手拆下的盖头幽幽转转落在地上。
周围人乱糟糟的,纷纷惊呼不吉利。
男人却静静看着她,然后弯腰,拾起那方红缎,重新递到唐幼鱼面前,“盖上吧。”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没把那些碎语放在心上。
又像是,有他在,便无所谓吉与不吉。
唐幼鱼视线落在那双持着盖头的手上久久没动。
“我帮你?”男人的语气依旧平淡且轻。
他轻叹一声,似有纵容,慢慢抬起手。
唐幼鱼看向他的脸,依旧是熟悉的样子,依旧是熟悉的语调。
只是那双素日冷峭的眉眼中,此时竟含了浅淡笑意。
眼看那双薄而劲瘦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干净,指腹莹白,赤红盖头的一角渐渐在眼前放大,一把风刃聚集在唐幼鱼掌心,下一秒刺入男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