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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他们去了,家里的父母儿女可咋办呦——”许是物伤其类,推己及人,这些有一把好力气的矿工汉子们凑做一处叹息着,还有的抹了把泪。

      “这······”陈容意顿住了脚步,无言的悲戚从人群中传递到她身上来,心下里像漏了底的水桶,这些日子的少许成绩和盛进去的志得意满都慢慢落回了井里,凉飕飕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节哀。”她轻轻对抹着泪的工人道。

      复而又拉过旁边直叹气的王二问道:“他们有亲戚出事,我不便去戳人伤疤。我只问你,朱家村这次塌陷的伤亡到底如何?若是不清楚的,说个大概也成。”

      “小先生,这还能如何呢?哪一次地陷不是全折在里头?”王二狠狠搓了把脸,“我有个朱家村的老表,说是死了四五十,他们窑头着急赶工,这会子估计被官矿局问罪了!”

      “他们——全确定是死亡了?”陈容意目光凝重。

      “还能咋整?埋在里头不就是死了?也没人敢挖,便草草哭一场,当是送行了。”

      王二薅了把自己的后脑勺,别过脸去,还是没忍住向小先生抱怨起来:“那窑头问罪也就是这么一个过场,县里头谁不知道他侄女是知县的婆姨?都是命啊!可惜了······”

      而陈容意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在自己成长的那个时代了。

      在这里没有救援,人陷进地里,便这么一埋。

      竟如草芥。

      ——————

      “那姓陈的干啥呢?”赵戴和自己的亲信狗腿聚在一处。

      先前居然让他来干搬运木料这种粗活!那家伙肯定是故意的!赵戴一想到昨日摔的跟头,膝盖骨隐隐作痛。

      “好像是朱家村的煤矿塌了,矿工们难过着呢。”狗腿在一旁揣度着说道。

      “哼,他还有这个闲工夫?”赵戴冷笑,捋了一把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走过去。

      “待老夫激他一激!”

      今天的效率虽然不差,可大伙不复前几日的欢声笑语。

      陈容意丢下纸笔,长叹一口气,谁知忽然背后炸起一声冷笑。

      “呵,陈师爷怎么一脸奔丧样?死了几个矿工怎么和死了自己爹娘一样?”

      谁?陈容意微微睁大眼,猛然转头,见是赵戴,又转回去接着计算起来。

      见她不接茬,赵戴颇有种打拳进了棉花的窝囊感,急急上前两步:“怎的?不接话,死的不会真有你爹娘吧?”

      这老东西忒烦。

      陈容意深吸一口气,轻轻敲着桌子:“身子骨不中用了,不如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总是来这危机四伏的矿上,我可真怕不日就要有人披麻戴孝了。”

      “你!”赵戴吹胡子瞪眼活像只山羊,“你咒谁呢?!!”

      “谁应声我就咒谁,”陈容意绕开他,把自己画好的矿井分布图拿出来,“怎么?我可没说是您赵师爷老人家。”

      “你——!”赵戴竖起根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

      “赵师爷您要是闲着没事,不如帮我们把五十万斤煤炭凑齐了?”陈容意挑起了眉毛,“我看您好像没处发泄精力似的。”

      提起这个赵戴就慌了神,生怕责任落到自己头上,尴尬地收回手,一跺脚走了。

      “到时候凑不齐官府怪罪下来,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不劳您费心!”陈容意笑眯眯地送客,走回桌前面上却骤然阴云密布。

      五十万斤······她查了历年来矿上记录的开工情况,近些年临近年末都会有很多雨水。

      嘲讽赵戴时表面云淡风轻,可真下手去做的时候——还有起码二十五万斤的窟窿。

      ——————

      “轰隆——!”

      夜间暴雨。

      山上忙碌了一天的采药郎中披着斗笠准备回家了。

      “幸亏还没下雪,可这雨水冷飕飕的,直吹得骨头疼。”他裹紧了毛皮袄子,愈发想念家里婆娘做的肉汤。

      雨水直上直下,像天上掀翻了漏斗,脚底下的泥地也像揉烂了的面团,一脚一个软烂的泥坑。

      “诶?”采药郎中瞥见林子里翘起来个树根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怕不是药材?

      左右背囊里还有余裕,他小心地向林中挪过去,凑近看好像是什么麻布状的东西,支棱着翘在地上一尺。

      “这到底是个啥子?”

      担忧手受伤,他便折了根树枝去勾,不曾想那块麻布刺溜一下被挑了起来,翻到一边。

      “啊呀——!!!”采药郎中突然吓倒在地,抖如糠筛手脚并用爬出了林子。

      “救命啊——杀人啦——”

      他顾不得满身的泥点子,飞快向山下狂奔而去。

      那被挑起的麻布底下,腐烂生蛆的张五满面青斑地躺在林子里。

      ——————

      “堂下何人?”康弘生一拍惊堂木,精瘦的脸上满是困意。

      “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张五的母亲张朱氏哭得快厥过去,跪在堂前起不来。

      “民妇就这么一个儿子——谁知,呜呜,竟被歹人害了!!”

      “有这等事?”康弘生抬起眼皮,一勾手旁边的捕头便附耳过来。

      “大人,那尸首是在王屋墩旁发现的,您看要不要全部招来问话?”

      “王屋墩?”康弘生突然一个激灵,“那不是年末马上要缴煤炭了么?不成不成!”

      他轻咳一声,向堂下正色道:“你的冤屈本官都了解了,这样吧,你先回去,容本官细细查探。”

      “李开!”他向捕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将这位老人家送回家去?不得有失!”

      唤做李开的捕头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将张朱氏带了下去。

      ————

      次日,天气阴蒙蒙的。

      今天就能把第一批排干的矿井重新开采了。自从义正辞严地拒绝大伙来抬自己上班后,陈容意终于获得了自己在来时路上买两个菜饼的自由。

      终于获得早餐自由了······

      她打着哈欠走进门,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踢踢腿活动筋骨。

      在矿上呆的久了,和汉子们逐渐同化,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姑娘。

      “小先生!”王二兴冲冲地赶来,“您来啦!今日有好消息哩!”

      “什么好消息?”摸不着头脑的陈容意被拽着拖向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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