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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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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就看见刘老四搓着手等她,一见心心念念的小先生来了登时眉开眼笑:“先生!您把家学请出来啦?”
陈容意不答,只勾了勾手指,刘老四心领神会:“你们都先去忙!”
山羊胡子赵戴本想留下窥探一二,如此一来鼻腔里哼了声,暗骂着装腔作势,和矿工们一道走远了。
“嘶——小先生,这、这就是那位巨匠留下来的······?”
“噤声。”陈容意蹙眉,“这绝学本不可示人,只是我观你这矿井再不整修,恐会伤及诸多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回想起昨日的凶险,刘老四冷汗津津:“还请先生助我!”
“你跟我来。”陈容意领着他到开采时间很久的矿井处,“这几处你可有修整?”
“这···”刘老四一惊,“从前依赵师爷指点,采完便直接空置着了,还需修整?”
“那这个呢?”她蹲下身,不深的井口天光大亮之下甚至隐隐能看见水光。
“这、这个就,趟着水采?”刘老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陈容意扶额,她看这个矿区开采量已经成气候,本以为有一套成熟的体系,没成想居然还是最原始的露天开挖,挖完扔着,简直比她所知历史上的两千年前还不如。
她叹气,指着背着筐爬上爬下的矿工道:“从最基本的说起,你们为何不使用滑轮将煤炭送上井呢?一来节省力气,二来对梯子损耗也不那么大。”
说起这个,陈容意神色严肃起来:“你们矿井的梯子真该检查,我午前不过随意抽点了几个井口,竟然有半数存在木梯腐朽的问题,你就没有去看过吗?”
刘老四心虚:“从前都是赵师爷巡检矿区,我就忙着生意这块···”
“他巡检归他巡检,作为总负责人你也不能一直缺席。”陈容意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小先生,这是?”刘老四看着地上神妙的图形逐渐成型,眼前发亮。
“井口建立基座,上置滚轮,绳上扣锁来固定竹筐,别的装填工具也可,我就先拿竹筐举个例子。”陈容意点着图样道,“让矿工们分工合作,在井下的将挖好的煤炭填装进去,示意上方工友旋转滚轮输送上去,这样能节省不少爬上爬下的时间,还更安全。”
见刘老四还是似懂非懂,陈容意无奈:“你就当家里的水井!拆下来安到矿井来运送煤炭。”
“原来如此!”刘老四恍然大悟,“小先生懂得真多!”
陈容意抽抽嘴角,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这都是历史上先人用了几千年的法子了,突然因为这个被夸还真是······
而且他们真的没想到吗?陈容意还是有些不解,煤炭开采量这么大,说明需求量极大,官矿局肯定有这方面的人才,怎会不用呢?
“小先生,那昨儿个地陷该如何···?”刘老四殷殷问道,以后他得多上心,自己多来矿区巡视了!
但这样一来又怕地陷再次发生。
“已经倒塌的地方你们就不要再靠近了。”陈容意冷声,即使放在现代工业异常成熟的条件下,矿区坍塌也往往造成极为可怕的后果,何况采煤方法都这么落后的朝代。
“已经采空的矿井,万不可废弃空置,你们用土填实,给矿道一个支撑的作用,这样再于附近再下井便安全很多。”
她在地上画了个房屋模型:“你这么看——把土地矿山当成座房子,掘矿井就好像抽掉墙板,一次两次虽然不大妨事,但空井道多了就好像虫蛀,久而久之房屋垮塌在所难免。”
通俗易懂的解说让刘老四心悦诚服:“我明白了,从前赵师爷总跟我说什么商贾之人听不明白之类的,还是小先生说的通透,哈哈哈!”
陈容意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我帮你总结下,只需记着三点:一是‘水井’运煤,二是填埋空井,三是修整梯子。至于别的,我去你们矿下看看再来与你说。”
没有实地考察就没有发言权,她握了握拳,为了和妹妹在城里买房,拼了!
“好的好的!”小先生可真是了不得啊!刘老四没想到他也能有听懂这些机巧的时候。
若是能让陈小先生代替赵戴······刘老四已经琢磨起换个合伙人了,从前他可被忽悠的不轻!
不多时陈容意已经在黑洞洞的矿井下了,这会儿还没能发明矿灯一类的探照工具,挖煤都是趁着天光亮加班加点赶工的,她顺着矿道的走向在心里建起了模型。
起先担心犯恶心,临时用衣衫做了个口罩勉强过滤掉原始煤矿里的怪味儿,可一进入工作状态浑然忘我,只想着怎么改良。
“刘老板,刚才你们······?”赵戴装模作样地梳着胡子,想打听一番。
“哎呦,跟我说了些您说过的玩意,”刘老四给陈容意打着掩护,“年轻人嘛,难免气盛,总想做出点成绩来,这不,直接就下地了。”
山羊胡须这才满意,还权当自己是个大才。
“师爷——!”忽然跑来个报信的狗腿,上气不接下气,拉着赵戴就是一阵告状。
见赵戴听得胡子都竖起来了,刘老四疑惑。
王二偷偷俯在窑头耳边道:“刚才赵师爷的儿子当街行凶,撞上小先生啦!见着小先生路过,还躺下来碰瓷,先生一时气不过给了他个耳光,大伙都看乐了。读书人能有多大劲?谁知还真有脸来告状?”
话里话外把陈容意摘得干干净净。
“真有此事?”刘老四皱眉看向伙计们,一个个纷纷点头跟小鸡吃米似的。
再一盘算赵大往日的作风,刘老四决心站陈容意不走了。
这厢庆州州府上,一雕纹镂绣的车轿驶了进去。
知府一见来人,悚然一惊,快步上前,一袭紫底玉佩的来人却挥挥衣袖,径直走到上首坐下,结果知府殷勤奉上的岳山云雾抿了口。
“章大人,你这是来···?”知府小心翼翼地抬眼。
“小事罢了,”来人轻扣茶盏,“今年年岁不丰,上体不安,我奉命押运粮税回京,只是开箱抽验却有些不妥,恐怕京城要查贡煤,你自己掂量着吧。”
知府大骇:“多谢大人相救!”
待来人离去,知府招来手下,语气发狠:“让各县官矿局都给我加工!年末必须再凑齐五十万斤!”
手下一怔:“大人,年末好像没剩多少日子了。”
“没日子也得给我凑!”知府狠狠把砚台砸出去,“不然掉的就是本官的脑袋!”
章尚书话里的意思他算听明白了,从前上头对煤炭不重视,京城里更喜烧木炭,他们这些地方官矿局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次等的煤土压秤,这回边疆战事吃紧,什么油沫星子都要查了!
陈容意解下罩住口鼻的布条,爬上地面。
她心里大概有了想法,虽说加长井道和矿灯还没有条件,但用传统的木制铺造法倒也能加大开采量,更重要的是对矿工安全。
“老爷——!县里官矿局来人了!”矿区守门的伙计远远地大喊道。
官矿局?
陈容意抹了把脸上的煤灰,正思量着,来人便拍马赶来了众人面前,那公差吐字飞快:
“县府有令!王屋墩煤窑年末前凑整二十万斤煤炭——!”
念罢便转身离去,急得不行。
“二十万斤?”一百吨?不对,可能换算单位不一样。
陈容意默算着,就当成一百吨算,按照现代的开采量来看这就是毛毛雨,她穿越前,全国煤矿一秒钟开采的原煤就超过这个数许多了。
“二十万斤?!!”刘老四突然大叫,而后脚下一软被伙计们搀扶起来,“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抖着肥肉,忽然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抓住陈容意:“小先生,请您救我!”
“我们往日里满打满算,全年也不过三十万斤产量,”刘老四声音发抖,“这会又塌了一片矿井,要是交不上,只怕就——!”
陈容意揪着衣服,衣角都快被他扯破了:“你先别急!办法也不是你跪在这儿能想出来的,你起来我们一起商量!”
“好好好!”刘老四吸吸鼻涕。
孰料一直躲在后边默不作声的赵戴眼珠子骨碌一转,冷不丁来了句:“你这年轻人倒像个有能耐的,不如一起出主意?”
赵师爷转性了?本担心赵戴打击报复小先生的王二挠头不解。
他捋了一把山羊胡,笑眯眯道:“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以后不如让这年轻人替我去官矿局点卯吧。”
这是在坑害小先生呀!王二怒气直冲脑门,明知道凑不齐,还让小先生替他去官矿局!以后算账都赖在小先生头上!
官矿局?陈容意心念一转,是个机会!
想要挣钱,必然得和官矿局打上交道,而且她这个身份肯定是指望不上科举了,替原身调查父亲的案子也要牵连朝廷。
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答应下来:“可以。但是你们得全权听我指挥。”
她一点僵住的山羊胡子:“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