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姐姐，已经亥时了，我们休息吧？”陈容卿打着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失落，折腾到这会儿还没睡着，一心一意盯着陈容意画煤矿图纸。
高兴的是陈容意今天当上煤窑的师爷，失落的是以前爹爹还在时，说那些工匠水利一类的事情，姐姐喜欢跟着听，可惜自己贪玩，没能多些学识，不然也能帮姐姐分担些许。
“嗯？这么晚了。”陈容意打个哈欠，炭笔粘得满指头黑灰，她洗了把手，搂着陈容卿向床铺走去，又觉得不妥。
不行，得把图纸藏起来。
陈容意思量片刻，这可是“前工部尚书”大人留下来的“家传绝学”，得仔细放好，假身份还得靠这个完善上凭证。
正好是晚间，村落间仅有蟋蟀的叫唤声，她借着月光寻得个好去处，用个包袱整理起来，埋在了屋角石头下边。
明天，是崭新的一天。陷入睡梦前，陈容意给自己打气。
天光熹微，门外洪亮的声音传来，是王二领着那群汉子又来抬陈容意了。
陈容意小心在脸上抹上锅灰，才出门，不多时到了矿区，那刘老四早就候着了，只是今日身旁带了个贼眉鼠眼的山羊胡子，倒三角的小眼睛不时溜一抹贼光。
“哎呦，陈小先生您可算来喽！”刘老四哈哈大笑迎上前，“我们可都等着您开工哩！”
“不敢当。”陈容意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拍过来的肥厚手掌，只作一副高人状，领着几人便要去考察矿区。
“你们几个，还有你，带上镐头跟我一起去。”她点了刘老四特意推举的手脚麻利的伙计。
“小先生，我，我能一起去不？”王二搓着手，心痒的不行。
陈容意瞥他一眼，没理，被从床上掀下来这事儿她可还是记仇的。
“哼，装模作样······”山羊胡须见陈容意在簇拥下走远，面露不忿。
“赵先生说笑了，”刘老四打个哈哈，堆着笑脸安抚道，“这不是年轻人正好救了大伙的性命吗，给他找点事做，既报恩也面皮上说得过去。真遇上事儿了，我还得仰仗您啊。”
“那是。”山羊胡须姿态端得足足的，即使到矿区里也还着一袭长衫，浑然不顾裤管上粘的灰土。
刘老四心里头暗叹，这山羊胡须赵戴原是官矿局解职出来的，识得字又颇通些工巧，十几年来与自己合伙经营王屋墩这一带煤窑倒也和乐，只可惜近年来不知怎的愈发张狂起来，盲目开采伤了不少伙计不说，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
希望陈小先生能顶事吧，刘老四看向陈容意的背影，纵是不能多挣，能少伤些伙计也是好的，他都快招不着肯来干活的矿工了。
————
那厢集市上，陈容卿正拿着银钱来买肉。姐姐出门前叮嘱她今日可宽绰些，她必要好好准备饭食给姐姐庆祝下。
她提着串猪肉，想了想又买了两只活鸡一并带回家下蛋，孰料被几个泼皮堵住去路。
“呦，陈小娘子怎地独自来集市上啊？”那领头的泼皮赵大仗着他爹是王屋墩一手遮天的煤窑师爷，胡作非为惯了，常日里在街坊上混，见个好颜色的女娘便要调笑一番。
“怎么不见你那痨病鬼哥哥？”赵大伸手便要去勾陈容卿的下巴，“是害病死了？让你这娇滴滴的妹子出来抛头露面。”
“走开！”陈容卿憋红了脸，往日里因着贫困很少来集市，要么就是姐姐领着她一道，谁知自己头一回独身出来便遇上这人嫌狗憎的玩意。
“呵，还挺有气性！”赵大狞笑。
“识相点，你跟小爷吃香喝辣，别忘了你那痨鬼哥哥的卖身工契还在煤矿上！你伺候爷，爷心情好了帮你一求，你哥哥这窝囊废的债也就免了。”
他淫邪一笑，揪住陈容卿胳膊不放：“不识相的话，矿上死个人也是难免的事——”
陈容卿挣不脱，又气又急泪都快落出来了，求救似的看向周围。
围观的都是赶集的平头百姓，也有年轻气盛的想出头，却被赵大手下的狗腿一拦，思及他那做窑头师爷的老爹，纵使忿忿不平也被身边人拉着，一时之间竟无人出声。
美人垂泪，眼角湿红，赵大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吞口唾沫：“你听话，爷养你做个外室穿金戴银······”
“哪里来的畜生！”一声怒喝炸起，竟是陈容意带着一众伙计赶来！
那窑头刘老四要她找个法子修整塌陷区外的煤矿，正思索期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她便借口回家去取“绝学秘籍”，领着矿工们便向家里赶去，谁想才走到半路便看见妹妹！
还有个骚扰她的畜生！
陈容意火冒三丈，冲上前便是一巴掌：“敢动你祖宗姑奶奶！咸猪手发痒没地儿放就剁下来喂驴！”
她继承的记忆里头，这个泼皮脑门上明晃晃的标着欺软怕硬为非作歹！
“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赵大捂着脸，被扇得眼歪嘴斜。
“我是你大爷！”陈容意怒目圆睁。
“你——！你们给我揍他！”赵大也是个软脚虾，遇到比他横的竟躺在地上，只顾让狗腿们来打陈容意。
“我看谁敢！”陈容意身量虽薄，可凤目眼锋一扫，竟是震慑住了形容猥琐的泼皮们。她身后拿着棍棒的矿工大汉们这时也赶上前，一时威压赫赫，喧嚷的市集鸦雀无声。
“这，这躺在地上的好像是赵师爷的儿子······”同伴偷偷戳了把站得最跟前的王二。
“去你妈的，老子不认识。”王二骂道，这破烂泼皮和他这样只是嘴上说说的可不一样，赵师爷这废物儿子可是真的糟蹋了不少良家。
一众矿工们或者念及自己被坑受伤的工友，或者思及自家闺女姐妹，竟同仇敌忾，只当不认识这人。
况且有救命之恩的小师爷的妹子被调戏，那就是他们妹子被调戏！
“我、我认识你！你是陈三？！”赵大吐了口唾沫，不可置信，“你不是，病的要死吗？！”
“我看病死的是你！”陈容意把妹妹护到身后，摩拳擦掌，“子不教父之过，今儿个我就替你爹教育教育你！”
赵大一路屁股着地，向后挪动，突然听她提起来老爹，霎时来劲了：“你的工契还在煤窑上呢！你敢动我，看我爹不捏死你！”
“小先生，这腌臜玩意的老爹是矿上那位赵师爷，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不咱们换个方式，谈谈？”王二试探性地问陈容意。
“不慌。”陈容意一抬手，原来是那个山羊胡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检查了矿区大量的露天煤窑，堪称一个乌烟瘴气。
都挖出地下水的矿井也就这么让矿工继续泡着水挖，有煤的地方直接封矿说是采完了，没矿的地方还在死命向下凿，延伸向下的梯子甚至有烂了半截的，甚至在可能瓦斯泄漏的地方用火把，毫不把人命当回事。
“我就是来替你爹教训你的！”她一拳挥出，带着原身沉积的郁气，直揍得赵大满地找牙！
他那伙泼皮走狗早就跑路了，而矿工们纷纷转身望天，表面上是没有参与，可实际上围了一圈儿专门给小师爷放风挡着人。
“小先生看着斯斯文文的，揍人可真带劲！”一大汉感慨。
“什么揍人，你们看见了吗？”王二左右睨之。
同伴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身后的惨呼声毫不影响大汉们抬头欣赏澄澈的天空：今儿真是个好日子！
直到将愣神的妹妹送到家门口，陈容意也还是不放心，她心疼得紧本想搂住陈容卿，又怕揍过赵大手上沾了狗味，直忍到回家用皂角洗干净才上下检查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容意搂着她瘦削的肩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村里太远了我上下工照顾不到你，得努力挣钱搬去城里。”
“诶，小先生，我就住在邻村，以后妹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王二一听只觉表现的机会到了，上前道。
“你？”陈容意上下打量，王二臊得面皮黑红，满口的对不住，急眼了竟直接噗通跪下请罪。
“先、先前是我对不住小先生！和、和小先生的妹妹！小先生救了我的命，以后您说啥就是啥！”
赶集回来的王翠正好路过，见陈容意兄妹俩屋子里闹哄哄以为又出什么事儿，本想离开，一咬牙又冲进屋内，谁知正好撞上王二“负荆请罪”。
“这？这是？”
王二一见她，连连呼自己巴掌：“婶子我也向您陪个罪！昨日是我不对，您就帮我给小先生说说情，让他原谅我吧！”
“你们这是弄啥子呦！”王翠惊呆了。
陈容意晾着他，先回屋把绢布分了，塞给王翠，还塞了条肉：“王婶，从前多谢您关照，我们没什么可以报答的，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记忆里这位婶子可是帮了原身不少忙，两个尚书小姐从生火做饭到劈柴打水，样样都跟着这位热心肠的大婶学。
“这太贵重了······”王翠粗粝的手指小心摸上精致绢布，生怕勾了丝。
“哪有什么心意比得上我们的感激呢？”陈容意不容她推辞，“而今我有能力回报您一点，您不收下我内心不安。”
“好的，好的，”王翠叹气，只得收下，“好小子，出息了，看着你俩能过得好才是给婶子最大的礼物。”
待王翠离去，陈容意也没转头，拿了图纸径直向屋外走去：“走吧，回矿上。”
“小、小先生？您原谅我了吗？”同伴都追出去，就剩个王二直挺挺还跪着。
陈容意的声音远远传来，却振聋发聩砸在他心上：“做事问心无愧，有错便努力弥补，何来原谅不原谅呢？若是不改，原谅又有何用？”
问心无愧······王二如听天籁眼前发亮，他再不做从前那般欺负人的派头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