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郎》微微西兰

39、深夜谈心——知晓

　　一夜未眠，望着不远处天际灰蒙蒙亮，温知危深知今夜算是安全度过。
　　只是未料到，坐于城墙之上，身侧猛然坐着一人。他身形猛地僵住，不敢动弹。
　　“军师为何不去歇会？”
　　那道温润低沉的嗓音，是他这辈子无法忘怀。回过头去看，果真是萧衍。
　　面具之下的那张面容，无奈失笑，“这话应该是在下跟公子说的吧？为何你会在城门处。”
　　两人的询问，都带有几分打量的意味在里面，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不过是都不愿说破罢了。
　　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泛白的天际。

　　萧衍也不知想到什么，开口似在低声呢喃：“那柄长枪，是我当年为我心爱之人所铸造，大衍最硬的玄铁，最好的工匠师父。只可惜，还未赠予给他，连尸骸都未寻到。”
　　咯噔——
　　他的心底某处似是被猛地刺了一下，漏掉的那一心跳节拍，迟迟都未缓过来。
　　为心爱之人所铸造？

　　萧衍并未回过头看他，而是继续笑意吟吟：“不知军师是否听说过，安乐侯？”
　　“嗯，倒是有所耳闻，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不过现在也不能称之为十一功臣了吧？”温知危说。
　　“哈哈，军师倒是坦然。”他仰天轻笑，回过头眸子紧紧盯着身侧的人，似是要把他看穿，“安乐侯之子——温知危，正是我心爱之人，只是他好像并未那么喜欢我，回想起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一厢情愿？
　　温知危心中倒是含有几分惭愧，他不知如何做出解释，也不知道应如何跟身侧的人坦然讲出他这几年的所发生的事。
　　可他清楚，萧衍不是一厢情愿，他对他一见钟情。是在那酒肆当中，同说书先生一同讨论曾经的太子殿下开始。
　　“公子节哀顺变！”他能说的不过是这几个字罢了，有些事情并不能言说。
　　萧衍听到这话，倒也不觉得稀奇。

　　“所有人都对我说那四个字，可是我不信。只要未找到他的尸骸，就不会相信他已离开世间。”
　　温知危：“……”
　　那时候萧寂不是随便找了一具尸体换上他的衣袍，丢置湍流中？
　　如今看来，萧寂并不靠谱，这都未能遮人耳目。
　　“听闻军师被我皇叔赞叹将帅之才，不知军师可否愿意接手这萧家军？”
　　萧衍猛地站起身，双手放置于背后，随即垂眸看他，语气是如此地平和。
　　“接手萧家军？”温知危语气有些诧异，“公子在说笑吧，平定王功高盖世，边关无人不惧怕。更何况大帅不会反，公子大可放心。”
　　“我信。若是他同我说这么做的呢？”

　　那日，两人回到住处时，天色已亮。对于所谈之事，皆是闭口不谈，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
　　温知危还未同他人言说几句，早膳用后便匆忙赶去城墙处观看外面的情况。
　　他甚深知，昨夜也不过是饭前菜罢了，更多的事情还在今日。
　　朝着一旁的朱广白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轻声询问。朱广白一听，连忙点头。
　　得知此消息，温知危心里也松了口气。
　　既如此，他对朱洛堂应该无须手下留情。奈何此时玉阳城中，还有位对他用情至深之人，温知危知道过往，实属不好下手。
　　只因他现在身份悬殊，不好过问，便又开始庸人自扰。

　　见驻扎在外的朱洛堂没有任何的动静，温知危松了口气。虽说昨夜他所说的不假，可长期重文轻武的大衍，怎能会在短短两年时间，彻底改变？
　　玉阳城中的萧家军，骁勇善战，但用他们的生命去开玩笑，温知危做不到。
　　这些年伤残的士兵愈发多起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军师，云大夫找你。”
　　思绪是瞬间回拢，他转身回到营帐中，见到坐在帅帐里面正同萧衍对弈的云卿。此时的他又换上原本那张人皮面具，不再是有道伤疤的面容。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云卿同萧衍之前认识，两人坐在那里，似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刚准备行礼，被萧衍伸手阻止，“等我下完这盘棋。”

　　听到此话，温知危便走到两人棋盘的跟前，垂眸望着上面的棋局。
　　观望片刻，他蹙了蹙眉。
　　两人博弈，却牵扯出三方局势，可真是妙啊！温知危在心里暗暗想道，并未开口说出。
　　过了半晌，两人最终以平手结束。
　　温知危还未回过神，脑中停留在他们对弈的那棋盘上。似乎面对此次大明前来，心中有点对策。
　　“军师，军师……”
　　云卿唤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温知危抬眸，见萧衍和云卿擒着笑意看他，似在细细打量他。
　　他干咳两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今日多谢提点，若是如此，大衍不会败。”
　　“我都还未说什么，军师是如何得知？”云卿只手收拾着棋盘上的白子，神色如常，唇角泛着抹笑意。
　　“罢了，”温知危语气颇为无奈，“不知公子何时准备同拓跋兄签订盟约，想要私底下进行，还是摆在明面上呢？”
　　“军师心中，不是已有答案？”
　　萧衍抬眸，笑着看他，顿时让他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别处，微微颔首。

　　每次对上萧衍的视线时，他总有种心虚的感觉。隐约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全然被眼前之人看破。
　　不过，云卿和萧衍应该是相识的吧？
　　心中疑问，他并未说出口。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早已被萧衍知晓，不知他为何没有戳破。
　　转眼又过好几日，城门外的明军，仍旧驻扎在原地。
　　温知危每日收到下属呈上最多的便是明军在城门外，疫病每日都在增加，甚至蔓延半个军中。
　　朱洛堂对此，仍旧是束手无策。
　　他见与日俱增，难免有些心软。虽说大明来犯罪不可赦，可那些百姓却是无辜，不应造此劫难。

　　犯难之际，耳边还有个人叨叨不停。
　　“军师，你说这朱洛堂是不是在等死啊？这么多天过去，对军中不管不顾。”
　　“我觉得此时把他们驱逐，就是最好的是时机。”
　　“还有，趁人之危虽不是我们大衍的行事风格，可大帅之前也没不这么做过，只要能胜。”
　　“……”

　　温知危无奈扶额，他坐于帅帐中，不自觉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偏偏耳边还不得宁静片刻，五怪之一的嘴碎鬼——徐泽兰，正在他的面前不断踱步，嘴中念叨个不停。
　　过了半晌，他额上青筋冒起，随着“砰”一声，原本还在营帐中踱步不停的人总算是停了下来。
　　瞧见坐在那里的人沉默不语，不由得吞了几口唾沫。
　　沉默的军师，有点害怕怎么办？
　　徐泽兰斜睨了一眼正看好戏的朱广白，看他憋笑的厉害，伸手就往他身上砸了个茶杯过去。
　　朱广白猛地接住，“我说泽兰，消停会吧，你看军师都烦你了！”
　　徐泽兰：“……”

　　“无碍。”他摆了摆手，刚准备开口说话，见到营帐门口处走进来一人，面如冠玉，眉目清秀，朝着他们几人拱手行礼。
　　“诸位将军好，可否借军师一用？”
　　霎时，他们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温知危的身上，带有几分打量。
　　随着温知危同傅卿云出去，营中的徐泽兰便又开始同其他几人八卦起来。他们可觉得面前这位大人彬彬有礼，看待温知危的眼神时更是带有几分柔和。
　　就像是……早已相识的友人，对温知危十分熟悉。
　　走出营帐，路过校场时，傅卿云猛地停下脚步，引得身后的温知危一愣。
　　这又是做甚？

　　前头的人转过身，笑道：“不必忧愁，抵御外敌本是责任，守护大衍义不容辞，岂能为了私人恩怨、儿女情长背叛大衍。你说对吧，啊殇？”
　　啊殇——
　　二字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回荡，双眸瞪得圆润，面具之下张了张唇，却一直抿唇不语。
　　他们都知道，不过都在保护他面具之下的那颗心。
　　“他……他也知道。”听着话是笃定，没有疑惑，“既如此，那傅大人为何不继续装下去？”
　　傅卿云忍不住大笑出来，他一指轻戳在他额上，不过并未触及到他的额头，反而是落在他那狰狞的面具上。
　　“看你这几日，一脸愁苦，定是在为我着想，是在想着直接杀之还是赶之。也不过是在意我一念之间的事。”
　　娓娓道来的一番话，温知危心中明了，傅卿云这是过来解开他的心结。
　　他朝着傅卿云行了一礼。

　　“做事，要有君子之风，子殇，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
　　一句话，足矣表明温知危此时的决心。傅卿云闻言，仰天大笑，一改往日温润公子模样。
　　本想上前去轻摸温知危的头，却发现面前之人早已比他高出一个头，不禁失笑。
　　“啊殇……说得对。兄长，自愧不如。”话音落下时，面前知人再次往前走去。
　　斜阳倾泻，毫不吝啬落在两人身上。
　　一前一后的身影，映射在地上，似有些追逐的意味在里面。
　　夜中，“嘭”的一声，打破玉阳城的宁静，陷入一片喧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