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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俯首称臣——大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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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元帅府中只亮着一盏灯火,萧衍抱着萧念温坐于庭院中,肩上还披着一件斗篷。
在他的面前,放着两尊白色的酒坛。
清冷的月色照在庭院中,倾泻在园中那些悄然盛开的花朵上,萧衍望着那些花,唇边挂着一抹淡笑。
他轻拍着萧念温的后背,眸色难得带有些温和。
啪嗒——
不远处的屋顶上传来动静,他刚刚抬眸,面前便落下一人。蹲下朝他行礼,“参见陛下!”
萧衍闻言,对他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即指了指桌上的两坛酒,让他自行倒出。
他朝着身后暗处招了招手,怀中的孩童便被人抱下去。霎时,庭院中剩下的也不过是他们相对而坐的两人。
“啊殇,多年未见啊!”
话音落下时,对面的人低头轻笑。
他伸手在脸的棱角处摩挲着,随着“嘶啦”一声,瞬间露出他原本的那张面容,让人看着触摸惊心的便是他额角上滑至眉骨的伤痕。
若是再落下半分,定是伤及眼睛。
他给萧衍倒了杯酒,口中语气淡然,是有些释然。
“陛下为何冒险来玉阳城,有他足矣。”
对面的男子刚准备轻抿一口酒,脑海中似又回想今日傅卿云对他说的话,踌躇半晌便又放下:
“啊殇,同朕、锦皓和言川,一同回长安吧。”
“陛下还是唤我为云卿,啊殇从离开长安的那时开始,便不再是啊殇。当然,更不是殇。”
云卿眸色坚决,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仔细看去,在月色之下,依稀能见到他有些颤抖的双手。
他双手放置于双膝之上,不自觉地曲成拳状。
一听这话,萧衍淡然一笑。
他微微抬眸,瞧见那逐渐隐匿于云层之中的月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有愧于眼前之人,是他这辈子无法弥补。
“啊……云卿想要何物,只要朕能给的,定会倾全力给你。”打着商量的语气同他面前言说,奈何这人偏偏像是着魔那般,盯着他不放。
云卿无奈失笑,“我想要祈安!”
蓦地,萧衍身躯一僵,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陛下,我开玩笑的。待到玉阳城这边战事安定下来,定会回去。”
云卿见他神色有些怅然,便不再人心逗他。用着玩笑的语气,说出他内心的想法,算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吧?
“朕在长安,等着阿卿凯旋归来!”萧衍为他斟了杯酒,递到他的面前。
云卿抿唇浅笑,眸中那抹失落消失殆尽。
或许,萧衍是他这辈子永远无法触及到的那颗星。
更何况,萧衍是属于温知危,起码这辈子是这么决定了。
砰——
两人在庭院中寒暄时,猛然瞧见黑夜中升起一道火光。循声看去,竟是城门那边的方向,云卿蹙了蹙眉,心中便是暗道不好。
到底是何人在此时攻城?
匆匆赶来的傅卿云身侧还带着管家,行色匆匆之下见到云卿时,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唯有管家还惦记着急事。
“公子,这是敌人准备攻城的信号。今夜怕是会惊到公子和小公子,还是早些入睡吧。”
管家给他们解释着城门那边的状况,语气十分地无奈。
萧衍眉头一皱,“入睡?众将士在浴血奋战,让朕如何安心?”
管家低头,不敢去看在场的任何人,依旧是平静地诉说,“公子,这是军师所言,让我务必照顾好各位大人,今夜绝不能让你们出府一步。公子请回屋!”
冷硬的声调让萧衍冷笑一声,果真是好嘱托。
傅卿云反应过来时,见到的正是气急败坏的萧衍。奈何他实属是插不上话,回过身去看着管家,“今夜我们会好生待着,希、望管家对军师说,望他凯旋!”
管家轻笑,“定是凯旋。”
他的话十分笃定,不由得让萧衍和傅卿云互相递了个眼神。
如此自信?
待到管家离去,傅卿云斜睨了眼一旁的云卿,互相到萧衍告知他军师子殇就是温知危时,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温知危的身边定是有萧衍安排的人,今夜见到云卿,一切便揭晓。
“啊殇,不准备同我解释一番?”
一个消失整整五年的人,毫无任何的消息,现在这么蹦出来,实在是有些出奇。
云卿轻笑,“我不叫啊殇,我叫云卿。”
傅卿云:“……”
既如此,他也只好坦然接受。现在叫“啊殇”的应该是温知危。
“得,回归本名,丢弃过往,挺好。”
云卿:“……”
两人的你一眼,我一语,萧衍耐心丢尽。更何况现在城墙之外战火连天,他又怎会在此待得住?
他斜睨两个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这两人还是如此会掐。
只是不知,温知危此时如何?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城门那处,灯火通明,发出的阵阵声响,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之夜。
他的好军师,定会凯旋。
嘭——
接一连二的战鼓声不断,除此之外便是众将士的厮杀声。
温知危垂眸看着城墙之下驻扎的一兵一卒,勾起一抹冷笑。
垂眸望去,悉数拿着火把的大明士兵,心中了然。莫不是想把疫病传回来?只可惜,他们不知,这疫病唯有云卿能解。
“军师,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温知危微微颔首,垂眸望向城墙之下。大衍一直主张和平的态度,不去进攻他国。可现在看来,是很有必要拓疆土。
不知萧衍,有没有这个野心。
往下望去,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过去两年时间,同辽国作战的场景。那时也不过是没有贸然进攻,玉阳城一向是易守难攻。
每次都是在城门口叫阵一会儿便又回去,可如今的大明会是如此吗?
这一次,敌国可没有他们的人。
“李将军,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要问问大衍讨要一些药材罢了。”
蓦然间,楼下传来一阵阵声音。温知危垂眸望去,看不清那人是谁。
篝火摇曳,倒映着他们的身影,隐入在黑夜中。耳边依稀能听见风声沙沙作响的声音,带有几分凉意。
李川柏轻蔑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长剑,“我说朱洛堂,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朱洛堂?
听到这名字,温知危心中一颤。这不是曾经那个负心汉?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想要取大衍公主的那人?
“本王听闻,你们元帅此时不在玉阳城,怕是顶不过今夜吧?”声音一贯的自大清高,李川柏翻了个白眼,心里更是气得牙痒痒。
若不是温知危吩咐过,不能贸然进攻,他现在都要把对方的人给剿灭。
“吱呀”一声,厚重的城门从里面打开,循声看去,只见门口处戴着面具的人逆光而来。
李川柏见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人往后退。两侧的士兵纷纷给温知危让路,他们深知不战就是最好的结果。
“王爷要寻什么药材,竟深夜到玉阳城?”
“听闻军师匿得一名医术高超者,还帮城中百姓治好疫病,不知军师能把人借我大明一用。”
坐于马上的人傲视面前之人,眼里更是没有半分恳求的模样。
傲视的姿态吗?
温知危冷哼一声,平生最讨厌的莫过于别人用那种傲慢的姿态看他。
“若我不给,你当要如何?”
“那我今夜,必定踏平你们玉阳城!”
这话说得让温知危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不知该不该说面前之人是如此愚蠢?
“怕不是忘了,即使大帅不在,可还有我啊?”他冷冷抬眸,视线落在朱洛堂的身上,暗含几分警告,“别忘记当年你们搞夜袭那一套,还是我领兵,相信王爷心中一清二楚。”
猛地,朱洛堂像是被掐住死穴那般,浑身僵住,动弹不得。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让他始终不能回神。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双眸中满是恐惧的,不再是刚才那般傲慢和不屑。
大明一向是以强欺人,一年前趁着大衍和辽国局势紧闭之下,竟然夜中暗搞偷袭。所幸温知危早察觉到西郊那片树林不对劲,时不时便有狼烟冒出。
虽是夜中,可他视力堪比常人,即使看不清,可空气中蔓延的味道岂不是很难遮盖?
当时的他不似今日这般被军中信任,信他的人也只有萧寂和宋逾白罢了。
当夜他便带着李川柏一同暗藏在西郊那片林中,走到身处发现驻扎在那的并不是当地百姓,而是大明的军队。
他们伪装成百姓,驻扎在那,为的就是窃取情报。正好那晚大衍同辽国打了一仗,军中正是疲惫时,大明得此消息还想着带队偷袭。
奈何等他们大部队到来时,正好被温知危带人抓个正着。
那夜,明军损失惨重。剩下的几人,不过是温知危让他们跑回去报信。
至此那之后,萧寂允许温知危派一队人马驻扎在西郊一里地之外,特地建立小营地供他们观察。
让人觉得头疼的便是,西郊再远三里,便是大明的边境,多近一步都能构成威胁。
细细回想,朱洛堂抓着马缰绳的手猛地收紧,面色也变得苍白。
“王爷这是回想起来了?”温知危挑唇,“王爷若是愿意,不如跟在下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大明向大衍俯首称臣如何?”他的话不容人抗拒,更是容不得朱洛堂抵抗万分。
闻言,一旁的李川柏心中暗暗赞叹,他们的军师果真不是凡人。能在如此局势之下,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讲出这番话?
若是两国交战,最终损失惨重的定是大衍,毕竟重文轻武积弱下来的根源,并未得到有效解决。
现在的这一番话,倒是让李川柏由衷倾佩,为了不打仗,他们军师也是敢如此放话。
过了好半晌,周遭变得寂静。温知危垂眸,盯着在玉阳城前驻扎的大明军队。扫视一周下来,基本上都是精良的一支铁骑,若是真打,大衍的胜算又有几分呢?
他心中也不能估算,毕竟萧寂此时偏偏不在,真是搞不懂偷溜回去干嘛?
紧要关头,能靠得不过是自己。
“绝不可能!”堂堂一介皇族贵胄,又怎能屈服?朱洛堂想都未想,直接开口拒绝。
温知危料到如此,轻笑一声,“哦,那你就试试踏平玉阳城。”
他语气十分淡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随即转身离去,对着李川柏招了招手,扬言:“若是踏进一步,便杀一个,若是踏进一里,便灭一群!”
李川柏微微一怔,一边拱手行礼。
军令不可违,他又怎能拒绝?
城墙之上,匆匆赶来的云卿和傅卿云听到这话,张了张唇并未开口。
倒是一旁的另一拿着白色折扇之人嗤笑出声,还不忘调侃:“军师还真是有趣,难得大开杀戒。”
云卿:“……”
傅卿云:“……”
这是大开杀戒的问题吗?
温知危走进去时,李川柏朝着对面的朱洛堂冷冷一笑,“我说朱洛堂,还不赶紧给老子滚,没听到我家军师所说的吗?”
我家军师?
站于城墙之上的傅卿云闻言,唇边勾起一抹笑。看来温知危在军中,早已树立威信,能让五怪之一臣服,怕是不凡。
只可惜,前面的十几年被困于宫中,此时萧衍并未戳破,是不是也想让他在此一展才华?
朱洛堂并未后退半分,反而是冷笑。
本想进攻时,瞧见城墙之上的傅卿云,身形猛地一颤。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城墙上的人朝他笑着招了招手,脸上的笑满是讥讽。
霎时,朱洛堂竟不知所措。身后的副将上前去准备提醒,奈何被他伸手阻止。
“收兵回营!”
“王爷,这是否过于草率,回去没法跟王上交代。”身边的副将仍是不甘心的模样。
朱洛堂目光落到别处,不敢直视城墙之上,连抬头的勇气都荡然消失。
“不必!明日再来。”
副将不解地挠了挠头,明日还要出来遛一遛?
温知危回到玉阳城中,垂眸看下掌心,竟不知何时冒出一层冷汗。
他心中暗暗失笑,胆量果真还是这么小。
“军师……可有受伤?”
一道平和温润的嗓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抬眸看向声源处,薄唇一张一合始终唯有任何的声音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