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郎》微微西兰

3、相见欢——伴读

　　大衍长乐三十五年，皇帝下令麒麟阁十一功臣之后入宫中当皇子伴读。
　　相传麒麟阁十一功臣的祖辈乃是跟着高祖行军打仗，开辟大衍圣朝。对此，高祖特为此十一功臣建立麒麟阁、封侯封爵，殊荣不断。
　　“说来这也巧了，当年高祖去世时，这麒麟阁十一功臣的老将，一夜之间也跟着相继离去，至今无人得知突然暴毙身亡的缘由……”

　　啪——
　　说书先生醒木往案板上一拍，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坐于二楼雅间的一个十七岁少年，乍一看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听到楼下说书先生所说，挑了挑唇刚想反驳，却注意到不远处雅间出来的几个人。
　　穿着华丽，腰间玉佩玉质润泽，其中一人手中握着的折扇上面的题字识货的人一眼便能认出不是一般人的字迹。

　　走在前端的男子眉心处带有一颗红痣，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嫣红的薄唇之上鼻梁高挺，睫毛纤长，五官甚是俊美。
　　身后的三人更是其貌不扬，足矣让这京城中的小姐为之痴迷。
　　少年瞧一眼过后挥了挥手，让一旁在候着的小二放下珠帘。
　　酒楼下的人并未注意到楼上的动静，说的依旧是乐不思蜀。
　　“先生，今儿个能换个内容不？麒麟阁十一功臣你都讲了百八十遍了，咱们听都听腻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马有人开口：“比如咱们当今太子殿下，我可是听闻他如今不知所踪。”
　　说书先生闻言，叹了口气后摇了摇头。“不是老朽不愿说啊，只是怕滋生事端，老朽也是为了在座的各位好。”

　　此话一出，正从楼下下来为首的那人顿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勾唇对着身侧拿着折扇的男子小声低喃几句。
　　那男子一听，弯了弯唇浅笑，笑着迈步上前去，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银子，放置在说书先生的案板上。
　　他收起折扇拱手一礼，“先生，在下倒是想听听，不知可否说来一二？”
　　说书先生本有些犹豫，瞥见面前的人身着华丽，气度不凡，出手更是阔绰。对着小二使了个眼色，朝着那男子点了点头。

　　“要我说啊，当今宫中那位太子，五岁被立储，十五年以来无人能撼动其位。据说太子殿下在十八岁时被下令出城游历，至今下落不明，更有人言，已被奸人所害，早已尸横遍野……”
　　话音刚落，坐于角落的四人轻笑，并未反驳。
　　趁着众人听得正起劲时，二楼猛然闯入一个反驳的声音，语气轻快带有些调侃：“先生，太子殿下若要出去游历，身边定然不缺乏高手保护，怎么会尸横遍野呢？”

　　说话的人正是刚刚坐于二楼喝茶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此人正是安乐侯家的小侯爷——温知危。
　　“这……”说书先生一怔，扶了扶白须，哑口无声。
　　温知危从楼上纵身一跃，一身白袍在身宛若蝴蝶那般在空中翩翩起舞。稳妥停在一楼的空旷处，双手背在身后，挑唇轻启：“要我说，定是那太子殿下在民间游历，察看民情。隐瞒身份，匿其行踪无非是不想招来祸端。”
　　“哦？你怎可如此笃定？”

　　蓦地，一道低沉温润的嗓音闯入温知危的耳畔，他循声看过去正是刚刚在二楼见到的那位眉心带有红痣的男子。
　　他回过头看去，猛然落入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中，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口那处泛起阵阵涟漪。
　　温知危怔了怔，坐于不远处的男子挑了挑眉，抿着的红唇带有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周围的人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催促道：“这位小公子，你从何得出判断？”
　　“我……”
　　“少爷，老爷和夫人让你赶紧回去，说是有急召。”
　　温知危话还未说完，就被跑进来的小厮连忙拉走。等待答案的众人好奇心被挑起，见人被拉走连忙阻止，奈何人已经被拉出酒楼。

　　一时间，只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坐于角落处的四人，也兴致缺缺，起身离去。
　　温知危一路上是被人拉着跑回去，若不是平日里有人盯着练功，估计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热闹的长安城街道。走路时还被人给推搡几下，温知危觉得就不应该出府。
　　为何晌午过后还会如此热闹？
　　他干脆扯开那小厮拉他手腕的手，悠哉地走在后面。不管何时回去，他的爹娘总归是舍不得打他。

　　“快闪开，闪开啊！”
　　人群中的一片祥和，闯入一道不适时的声音。
　　温知危见前方不知怎地响起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周围的人群纷纷开始往旁边跑，祥和一下被全盘打破。
　　像是被惊吓到那般，不断地传出各种惊慌失措的声音。
　　“哇啊啊——爹，娘。”
　　他偶然瞥见孤立站在街道中央的小女孩，大声地哭泣。眼看着疯马要冲上来，温知危连忙跑上前去把小孩一把抱起，已然无法顾及自身。
　　“小心。”
　　温知危猛然跌入一个怀抱当中，他稍微有些错愕，顷刻间那批疯马就被弓箭射中要害，愣是倒在原地。

　　马上的人重重摔在地上，开始口吐芬芳。
　　温知危把怀中的小女孩放下，从袖中掏出一颗糖递给她。“乖，快去找爹娘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双眼里还有晶莹的泪花，圆溜溜的眸子让温知危的心猛地一颤。
　　真是可爱！
　　“多谢公子相救。”温知危对着面前身着黑袍男子拱手一礼，却听见冷哼一声。
　　“若是自保都做不到，更别谈论拯救旁人。”黑袍男子睨了温知危一眼，眼里满是不满。
　　温知危：“……”

　　“江知，过于言重了。”猛然间，旁侧出现一人，正是刚刚在酒楼中那位男子，温知危心口猛地“咯噔”一下，对他弯了弯唇算是答谢今日之恩。
　　被唤作“江知”那人对他拱手行了一礼，转而又看着温知危，正声道：“在下赵溪闻，字江知。刚刚是在下莽撞，请问阁下如何尊称？”
　　温知危一怔，连忙答道：“温知危，还未及冠，所以……江知兄叫我小温就好。”
　　温知危？
　　名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就联想到当今安乐侯府的那位小侯爷。
　　“少爷，快点跟我回去，老爷和夫人喊得急。”

　　刚刚那位小厮不知何时又回过头，开始拉着温知危的手腕就往前跑。温知危跟着众人挥了挥手，临走前还不忘大喊：“各位兄台再见，下次有缘再会。”
　　细雨朦胧，淅淅沥沥滋养着大衍国的田地，就连那长势极好的花瓣被打落在地，紧密地贴在格外潮湿的石板上，瞬间被碾成砖间的泥泞。长安城的巷子里边时不时传来小贩呦呵的声音，从巷子外传到各家各户的府中，透过那墙砖闯入。
　　长安城里，无人不知麒麟阁十一功臣，无人不知那十一功臣遗留下来的侯爵。至今看来，已有门府开始呈现衰落的景象。唯有那安乐侯府，欣欣向荣，经久不衰。
　　然而安乐侯府里面的那位小侯爷，也成为了百姓茶饭过后谈论的一件趣事。

　　凡是目睹过温知危面容，知他身份，无不称赞这位小侯爷面容清俊，长相如斯灵动，气质温文儒雅，乍一看之时极似女娃。
　　温府四周被高墙所围住，外人想要从外面窥视并不是件易事。如同那围墙那般，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倒是想出来。
　　高墙隔绝的不仅是外面的喧嚣，还有府里面的尔虞我诈。
　　温知危一路上被小厮拉着回去，等到家门口时早已有些喘不上气。
　　“母亲，你和父亲找我可有何事？”温知危喘息片刻，手腕再次被另一个人拉住。
　　“我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母亲连忙出来把人拉进府里面，带到那个宣旨公公面前。

　　来日正是宫中皇帝身边的大监，一阵宣旨下来大致意思无非就是皇帝想让朝中重臣家中的各位公子去当皇子伴读。
　　温知危闻言，刚想询问一二，就被身边的父亲给一拍跪下领旨。
　　待到事已成定局，温知危只能坦然接受，不过是离家几年若是空闲时还能归家。
　　大监临走前，安乐侯夫人吩咐管家给大监递了一包银子。大监收于袖中，“侯爷放心，小侯爷定能被伯乐所熟知。”
　　互相恭维几句，大监就快步离开。

　　府内待人离去时，恢复平日里的宁静。温知危被安乐侯和安乐侯夫人带到大堂内，温知危刚想跟正襟危坐的安乐侯说话，却硬是被堵得鸦雀无声。
　　“知了，父亲这次并不是要逼迫你，而是形势所为。”安乐侯的声音一贯冷淡，今日里倒是多了几分为难，“陛下此番无非是害怕我等联合起来谋反，让其稚子入宫成皇子伴读，实则是……”
　　“父亲，孩儿深知父亲其意。陛下此番无非是要让我们这些功臣之后在宫中当质子。”
　　温知危语气沉了几分，双眼顿时泛红，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父母，安乐侯难得地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忍，眸色更是沉了几分。
　　安乐侯上前去拍了拍温知危的肩膀，无奈叹口气，“我儿心知就好。”

　　“吁——”
　　黑色的骏马稳妥停在东宫宫门，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缰绳随手交给下属便迈步走进庭院。
　　身后的三人也跟随着他走进东宫，站在他身后两侧拿着刀的便是赵溪闻，至于其余两位一人执扇，另一人则是执剑。
　　里面像是早已编排好那般，两侧站满宫女和太监，见到来人连忙下跪，齐声喊道：“恭迎太子回宫！”
　　“免礼！”为首的男子沉声道，此人正是大衍的太子——萧衍。
　　解开白色的披风，交给前来接他的云锦姑姑，一道娇艳欲滴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殿下今日回来的实在是匆忙，让奴婢真是准备得不妥当。”
　　萧衍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云锦姑姑真会说笑，准备实在是过于……铺张浪费了。”
　　赵溪闻也不禁在一旁调侃：“云锦姑姑，这牌面传出去又得说我们东宫逾越，不懂礼数。”
　　云锦会心一笑，“都下去忙吧，若没有殿下的传唤，不可靠近殿内一步。一声令下，原本还站在里面等着侍奉的人早已走光。
　　萧衍坐于主位，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也坐在旁侧的位置。除了萧衍还有坐相之外，其余众人纷纷瘫坐在软榻上，满是疲惫的姿态。

　　“宫中近日可有何动静？”他大致翻看桌上的文书，大多数都是一些琐事，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云锦。
　　“回禀殿下，陛下昨日下旨，让十一功臣适龄子弟入宫当皇子伴读。其余的并无任何动静。”
　　“哦，皇子伴读？”出声的便是坐于左侧身着墨绿色衣袍的男子，手执一把折扇，正展开轻轻摇曳，他说话时唇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看来那位还是不太放心。”
　　萧衍轻笑出声，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刚刚说话的男子：“子让可是有何见解？”
　　一听“子让”这个称呼，男子抿唇浅笑。他正是麒麟阁十一功臣世家中的洛家，高平侯之子——洛砚南，字子让。
　　更与大衍国九王爷称为“双子星。”

　　“殿下倒不如好好想想，昨日在酒肆中遇到的那位小侯爷。”坐于赵溪闻身侧正在擦拭长剑的男子蓦地开口，弯着眸子别有深意，然而那柄长剑与他的气质却浑然不符。
　　待他话音落下时，手中的那柄长剑的剑柄之下猛然呈现三个字——傅卿云。
　　为他们斟茶的云锦倒是有些好奇，长安城酒肆内遇到的小侯爷怎会让他们如此伤心，难不成是什么人才不成？

　　“那锦皓觉得，孤应当承让还是以绝后患？”萧衍眸色如常，唇边挂着笑，这番话倒是让沉默不语的赵溪闻背脊一凉。
　　傅卿云收起长剑，抬眸直直地闯入萧衍的眸中，眸色依旧平静，答道：“这不是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言尽于此，在场的众人会心一笑。
　　长安城内，将要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