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最后一站 ...
-
一口气找回了太多记忆，霜止脑袋有些发闷。
她试图爬出房间，去厨房找点零食，乌黑的触手往外一伸，卡在了门框里。
霜止被卡得蒙了一瞬，才想起如今她的本体比刚成年那会儿更为庞大，已经不能像纤细时那么到处溜达了，只能变回人形，用人身走了出来。
一出门，便看到客剑的魂魄站在走廊里等她。
阳光从他半透明的身影里透射出来，十分晶莹剔透。
霜止却感到有些酸涩。
于是触手黏了上去，把他勾了过来：“陪我去厨房。”
客剑自然不会拒绝，主动拉起袖子，去拿围裙：“你想吃什么？”
霜止把围裙拿过来，自己穿上，打开冰箱，选了点肉和菜，开了火。
客剑便站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
是现代的食材，和三千年前的菜式。
发到网络上定然会再引发轩然大波。
但霜止没那么做。
今日的饭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一顿饭平平静静吃完了。
而后的两个月，整个秋阳界仍然一派平静。
二区很快便建设好了。
身处仙魔两界夹缝中的虚空屿明哲保身，主动申请成为三区。
反正虚空屿上的魔族基本都是秋阳属民，大家都不觉得效忠魔侯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至于虚空屿的仙门子弟，反正都跟魔族相处这么久了，早就习惯大事上大家各处理各的了。再说，仙门道书也没有定位。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虚空屿改名之类的事。
然后，虚空屿把通往琼花界和同协会那几个界域的有轨车给停了。
魔族技术能力不足，不像仙门，随时可以开一辆破开虚空的无轨车搭载上数百军士，神出鬼没出现在敌方界域内。
单体战斗力倒是衰败得跟仙门半斤八两，双方都无法横渡虚空，于是在网上宣战了两个月，现实中倒还是风平浪静。
战争造成的唯一后果，竟然是魔族内部流动性减弱。琼花魔侯与同协会更是严查户籍，杜绝本界魔族外流的情况，于是状况越发不乐观。
秋阳界四区也因此迟迟没有建立。
不需要对比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任何一个有眼睛的生灵都把这次战争看作是过家家。
霜止便在两个月里看完了盒子里的所有信件。
信里常常是琐事，基本都是在炫耀她如何如何待他好。
霜止回想起来，只感到自己过往的每一日都过得太任性了，没有信件里那么照顾他。
然而信中也不全是日常琐事，还有一些散修盟其余人拿不准的事，也会呈到盟主面前。此外，客剑也在信里说他太久不动手，感觉剑骨都快锈了，问散修盟那边有没有急需解决的魔族战将。只要不危害的秋阳界，他还是能够解决一番的。
霜止不知道当时收信的人看到是什么情绪，总之她看到信的时候，只觉得当年那位散修盟盟主，已经成了半个秋阳界的魔族。
她对着信笑了很久，将信叠起来时，只觉得落寞。
所有的信件在魔之中廷倾覆之后不再有回响。
然而，魔之中廷覆灭前后的记忆，对霜止而言是同样的空白。
还能从哪里找到记忆的线索？
霜止思索片刻，把目光投向了当代有轨车轨道都要绕开的地方。
那里，便是魔之中廷的旧址。
找回最后的记忆前，总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比如——
“我在持天一道什么都没做过！我手下不争气的徒子徒孙已经给您道过歉了！您到底把我抓来做什么？”
持天一道的老前辈十分抗议。
霜止指了指对面霁空门的老人：“他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
被拉来当替罪羊的霁空门老人：……
持天一道老人：……
他寂寞关我什么事？
仙门议员赶紧上茶：“两位请，两位请。”
两个仙门目前辈分最高的人：……
不，他们一点都不想请。
暂时威慑住仙门，防止他们在她不在时搞事之后，霜止去了魔之中廷。
当年最是熙攘繁华的一界，如今已然破败得不成样子。
天空是如同浸到深水中的墨绿色，这意味着一界已经被虚空尘侵蚀得只剩下最后的残影。大多数生灵都无法在此生存。
但这一界本就没有生灵存在。
霜止只看到惨白的鬼魂在若有若无的街道上行走叫卖，仿佛在持续他们魔生中最后一日的生活。
魔之中廷与其他界域连通的渠道都□□干净净斩断，断口有血气萦绕。
是三千年不散的剑气。
那位温和得几乎等同于半个魔族的剑尊，最终还是为了仙门的道义，斩断了魔族的盛世。
霜止走了进去。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她看到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仙门符文。
那些符文如同锁链一般缠绕着这些鬼魂，从它们身上抽取着力量，不知送往哪里。
其中一些符文的中间已经空了。
每一块中间空白的符文，便意味着一只魔魂飞魄散。
这不是客剑的手段。
相反，仙门之中，只有抽了满城魔族魂魄的修士，才会把这种法术玩出花样。
霜止对遇到客剑前仅有的记忆，便是持天一道的老祖站在城中最高处，往下抛出一道法诀。
无数符文从法诀里飘出，落在了每一只魔的身上。
他不用一个一个亲自动手，便吸纳到了无数魔族的魂魄，用以修行他的邪道。
也正因为他没有一个一个亲自查看，霜止才能等到客剑过来。
这里符文，跟她年少时遭逢的劫难出自同源。
霜止磨了磨后槽牙，没料到这里也能见到当年仇人留下的痕迹。
仇人何时来的？是在魔之中廷覆灭之后，还是对客剑暗下了黑手？
她没有再看周围街道上的痕迹，而是加快了前往魔尊宫廷的步伐。
忽然，整个界域都震动起来，残影如同水波一样抖动，以魔之中廷为中心，一道厚重的魔族气息伴纠缠着法术扩散开来。
是魔尊残余的法术气息。
霜止下意识要掐剑诀躲开。
接着，她便看到血色的剑意缭绕着魔尊宫廷冲天而起，将法术逼回宫廷之内。
她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三千年前战斗的残影。
哪怕对手是魔尊，客剑仍然会在战斗之中分心保护这片她喜爱的繁华界域。
然而，周遭的符文却是古怪一亮，魔尊法术的余波就这样莫名其妙突破了血色剑意的封锁，扫过这一界，而后冲入天际。
霜止便看见周遭的虚空尘被余波搅动起来，呼啸着冲向四面八方。
如同风暴。
附着在魔之中廷断口处的血色剑意发出鸣响，追着虚空尘的风暴出击。
符文又亮。
魔族的魂魄当着霜止的面消失了好几个。
虚空尘的风暴更快席卷而去，三千年前的剑意残影到底没有追上。
霜止想知道为何持天一道的人会大费周章搞出这等风暴，便追着风暴而去。
然后，她便看到虚空尘风暴直击魔族诸界，成为魔族一代更比一代虚弱的罪魁祸首。
便是小中廷、虚空屿这样不在三千年前地图上的界域，外层的保护也有所削弱。
霜止返回魔之中廷，击碎了一道又一道符文。
每打碎一道符文，她都会跟被符文牵系的魔族鬼魂道：“没事了。”
被抽取了三千年力量的鬼魂们只是迷茫地张了张嘴，已经无法对她所说的话做出反应。
于是霜止的心越发沉重。
三千年过去了，客剑又如何了？
如果人死魂归虚空大道，那还算是成全了他道心的好结局。若是被禁锢在这里，日日夜夜抽取魂魄，那还不如直接被魔尊打到魂飞魄散。
打碎完所有的符文后，她站在魔尊宫廷的大门前，迟迟不敢伸手推门，迎接最终的结局。
直到战斗的余波又一次冲击开来，她才被震醒。
霜止推门而入。
魔尊宫廷的大半亭台楼阁，都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废墟。
魔尊的骸骨就在庭院里，现出了奇形怪状的本体。骸骨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头颅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霜止越过魔尊，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也是一具骸骨，也布满了伤口。
尸骸很干净，没有半点魂魄的气息，身边也没有那不祥的符文。
倒是能算得上一件幸事。
霜止走到尸骸前，收走了他的剑，道：“我来接你回家。”
她将一节一节的骨头收起，絮絮叨叨：“你说，我再去牙山台，你会来抓我。但我上次去，你根本没有出现。你食言了。”
整个界域都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回音。
霜止带着骸骨离开魔之中廷，回到秋阳界。
她把骨头在客厅铺开，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葬礼？”
得不到回答。
霜止意识到自己少了点步骤，把冒充魄将的客剑放了出来，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葬礼？”
客剑残余的魂魄站在自己的尸骨边，沉默许久，叹气：“你不该记得这些。”
霜止伸出触手，慢慢抚过骨头：“这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人。不记得便不完整了。”
客剑的魂魄道：“你沉睡之前，明明说过，那些美好的记忆是一种负担。如果有选择，你情愿不记得了。”
霜止反应过来：“所以你封印了我的记忆？”
客剑没有说话。
霜止卷起一节指骨打了过去。
指骨穿透了客剑。
他如今只是一缕介于有无之间的魂魄。
霜止起身，把手机递给客剑的残魂：“自己联系火葬场。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最后一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