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祭》素圈

2、第 2 章

　　关勇毅死后的第三个月，先前那个照顾他的那个阿姨找到了秋缘青。

　　“你现在不遛狗了吗？我在楼下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你。”阿姨说。

　　“嗯，早就不遛了。”秋缘青说，“之前要照顾毅哥，没时间养，狗送人了。”

　　一提起关勇毅，阿姨脸上立马就流露出了一丝惋惜，“小毅是个好孩子，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啊。”

　　“嗯。”秋缘青应了一声，没再多提关于关勇毅的事，对于他而言，多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在剜他的心一样。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沉默了片刻后，秋缘青问。

　　“嗯，有点儿。”阿姨伸手从包里掏出一把上面贴着房间号的钥匙塞进了秋缘青手里。

　　“这是他之前租过的房子，就在对面那个小区里，房租到期了房东联系不上他，最后找到我这儿来了，这把是备用钥匙，他之前生病的时候给我的，你过去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阿姨说完就走了，秋缘青看着手里的那把钥匙，心里有些犹豫，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勇气。

　　再把关勇毅送走一次的勇气。

　　房间有些阴暗，秋缘青推开了那扇因为受潮而吱吱作响的门。

　　其实这间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关勇毅的私人物品大多都在自己那儿，这里不过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几件衣服罢了。

　　秋缘青拉开窗帘，在关勇毅睡过的那张床上坐下，手慢慢地抚摸着身下那张皱皱巴巴的床单，心里和当初关勇毅躺在这里的时候一样难过。

　　“关勇毅，当初你不是说和我分手之后要去外地吗？你不是说哪里有人等着你吗？怎么就让自己住在这种地方了呢？”秋缘青哽咽着说。

　　空气里静悄悄的，也许是房间真的太小了的缘故，秋缘青甚至都没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关勇毅之前放在床头的，那盒明显已经受潮不能再抽了的烟。

　　“都那样了，还在抽烟，就那么爱抽吗？”秋缘青自言自语着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支泛着霉点的烟。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光短暂地亮了一瞬，秋缘青将烟凑到自己嘴跟前，他不会抽烟，但他有种错觉，他觉得这个味道似乎能让他感受到关勇毅的存在，所以他喜欢这个味道。

　　半分钟后，那支烟灭了。

　　秋缘青看着手指间的烟蒂，眼神有些落寞，紧接着，他点燃了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关勇毅啊，你之前总说我是来给你续命的，那你呢？你不出现吗？不给我续命吗？

　　我真的，很想你啊。

　　秋缘青的哭泣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和窗外的风声夹杂在一起，听上去就跟闹鬼一样。

　　要是真的闹鬼了那该多好啊……

　　大概五个小时之后，秋缘青从那间出租屋里走了出来，他将钥匙给房东压在了门口摆着的罐子下面，出来的时候手里只提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袋。

　　关勇毅生前的那些生活用品都被他丢掉了，秋缘青只带走了几包他存在床头柜里的烟，外加一本棕色外皮的笔记本。

　　秋缘青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一本类似于日记之类的东西。

　　夜里，秋缘青靠在床头，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在记录那段时间里关勇毅的身体情况，秋缘青甚至没在前三十页的时候见到任何跟自己有关的事。

　　只有最后几页的时候，关勇毅提到了秋缘青两次，一次是当他见到那只狗的时候，另一次是当秋缘青说自己有男朋友了的时候。

　　“傻子。”秋缘青盯着本子，笑着骂了一声。

　　一整夜，那本笔记本被秋缘青翻了一次又一次，上面的内容他都已经快要背下来了，但他依旧不死心。

　　他总觉得，关勇毅似乎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但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一直到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秋缘青终于熬不住了，他的手耷拉着床边儿，手里的那本笔记本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几乎是本子落地的一瞬间，秋缘青就醒了，一双眼睛红的吓人，他伸手将本子从地上捡了起来，就在捡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这本本子的最后一页是被人用胶水粘在本皮上的。

　　也就是说，这本本子少了一页，而那一页上，会有自己心里所期望的内容吗？

　　秋缘青冲去洗手间快速洗了把脸，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跪在地上，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最后一页慢慢割开。

　　刀划过本皮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最后一页上写着的字，几乎已经要比前面整本写的字都要多了。

　　秋缘青将小刀丢去床头柜上，人重新靠在床头，开始仔细地盯着那一页看。

　　和秋缘青预想中的不一样，被关勇毅粘起来的那一页上其实没写什么特殊的话，他只是反复的，一遍又一遍地写着秋缘青这三个字。

　　末了，他在结尾处写了一句。

　　我希望秋缘青能长命百岁！

　　秋缘青看着那句话，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长命百岁，是啊，关勇毅是多么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啊。

　　他是多么地希望自己能永远陪着秋缘青啊。

　　他就只有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愿望，怎么就不能成全他呢？

　　秋缘青抱着那本笔记本，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哭得简直要背过气去了。

　　又要过年了，窗外的风冷的简直就像刀子一样，树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却依旧还在倔强地摇晃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卷着刮进了秋缘青家阳台上。

　　秋缘青从床上坐起来，他本应该去把窗户关上，但是他没有。

　　他任由着那些雪花卷进自己房间里，任由着那像刀子一样的风刺在自己身上。

　　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秋缘青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关勇毅之前用过的打火机。

　　风很大，但那本笔记本却烧得出奇的旺。

　　秋缘青坐在地上，火光映着他那双湿润的眼，刺骨的寒风里，他将那本写满了自己名字的笔记本烧给了关勇毅。

　　关勇毅，秋缘青很想你，他求你，求你收到这本本子的时候就早点儿回来带走他。

　　风太大了，秋缘青的视线有些模糊，透过那抹橘黄色的火光，他好像看到了那年那个面色赤红，嫌弃他洗头手法很粗糙的关勇毅。

　　秋缘青会长命百岁吗？

　　会吗？

　　关勇毅，真希望你许的愿一点儿都不灵验。

　　秋缘青面对着那扇开着的窗户，他用手指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嘴角，就好像关勇毅真的能看见他一样。

　　“秋缘青不想长命百岁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秋缘青迎着风大声喊了一句。

　　不知道关勇毅死之后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道风，总之秋缘青说完那句话的时候，风就真的小了许多。

　　秋缘青顿了一下，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关勇毅之前总爱跟他说的一句话。

　　“好好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