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重生 ...
-
“自己的亲叔叔杀了心上人的父亲,建文他心中有愧,自然不敢见景澜,每回总是拉着我,远远观望。”李景隆不屑地看了齐王一眼,心想建文帝感情上的悲剧,还不是你齐王造成的。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寒风,诏狱里的人纷纷打起冷颤,景澜也不由自主打起寒噤。
错了,都错了。
她本可以回青州老家,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继续过与世无争的生活。选择留在应天府,一是为了和哥哥常伴,二是为了报恩。
亦或是,以报恩的名义,只是为了离李景隆更近一点。
此前,在她心中,李景隆不仅仅是贵公子,他是英雄,是恩公,是不敢道破的心上人。
现在看来,她的芳心暗许显得尤为可笑。
李景隆看天色不早,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抛向景澜。
玉佩白中透出一缕黛色,中间有一道沁了色的暗痕,材质并非上乘。
“你可认得这块玉佩?”李景隆的发问又变得严肃,似是审问犯人的模样。
景澜甚至不用细看,这块玉佩是母亲的嫁妆,她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上,可惜在初入应天府的时候遗失了。
“这是我的玉佩,但后来丢了,将军是怎么找到的?”玉佩失而复得本是喜事,但在这诏狱之中,便说不上好了。
“建文这个情种,自己都烧成骨架了,手里还攥着你这个玉佩,真是可笑。”诏狱里又一次回荡起齐王狂妄的笑声。
景澜轻抚玉佩,她想起大家口中的建文帝。建文帝朱允炆和他一般年岁,他们在同一年失去了各自的父亲。自己尚有哥哥照拂,而建文却需要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安抚几个年幼的弟弟。
他书读得好,待人也很亲和,虽不及李景隆高大伟岸,却亦是雅人深致,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只是自己与他交集甚少,也从未发觉他有这样的心思。
不知何时,模糊的泪水已打湿景澜的面庞。这几日,她身在诏狱,依旧保持着她的尊严与倔强,却在手攥玉佩,想起建文帝时,轻声啜泣。
“时候不早了,身份既已确认,我们也回去交差吧。”李景隆皱着眉,对齐王说道。
齐王听到这话,更加兴奋了,大声吩咐道:“来人,把景澜这妖女,乱棍打死!”
周围狱卒不敢忤逆,取出钥匙,准备打开狱门。
“算了算了,我另有准备。”李景隆拦住众人,取出一个药瓶。
“澜儿,皇命难违。”他将药瓶轻放在地上:“我问过了,这五步散,不痛苦,我只能护你这么多,你自行了断吧。”
景澜扑簌着双眼,盈盈一拜。
“景澜,谢过将军,今生来世,愿不复相见。”
——————
景澜仿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死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变轻,缓缓飘向一片安宁祥和之地。
金光灼灼,仙乐曼曼,使人在生与死的参悟中,忘却了来时的路径。
也许,这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吧,景澜心想,成为天地间的一缕孤魂,游离于三界之间,随命数飘荡。
静心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管弦声,她也随着节奏摇摆起来。蓦地,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景澜。”
她心下一惊,这声音低沉肃穆,在天地间回荡起阵阵回音,仿佛一个神明在与凡人呓语:“你本该命绝,但曾有帝王向本尊发愿,希望你一生安康。帝王之愿,可达九天。现在,本尊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且去吧。”
她刚想发问,那个声音继续在她耳边说道:“记住,前尘往事,皆为天机,国祚之变,已是定数。你不可泄露天机、更改国运,否则地裂山崩,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切记、切记!”
她既疑惑,又昏沉,恍惚中被一阵力量推向远方,她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坠落,呼啸而过的风声在不断地提醒着她,这事间依旧有她的存在。
等到最后,她神情一晃,五感六脉,又有了温暖的感觉。等到她再睁眼时,已经置身在一家客栈之中。
客栈打理得十分干净,客房正中央是一张古朴的圆桌,桌上放着青绿色的茶具,她拿起一个茶杯把玩,一下子就看到了茶具底端所印“悦来客栈”字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重生了。
此时,应是她初入应天府的时候。
这里,是应天府悦来客栈的二楼。
“澜儿,我们出发去应天府衙吧。”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身音。
“哥哥?”突然听到哥哥景泽的声音,景澜近乎哽咽。
这是她多少个日夜魂牵梦萦的声音啊。
自从哥哥在战场上殒命之后,有无数个夜晚,她总是会带着思念入眠。在思念中,哥哥的声音一如既温暖又坚定。
而现在,许是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景泽的声音之中充满关切:“澜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景澜赶紧推开门,她实在是太想念哥哥了。
于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景泽,此时的景泽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身材魁梧而挺拔,双目有神又充满关切。
与此同时,景泽看到了妹妹一张泪眼汪汪的脸。
他顿时心疼不已,赶紧冲到屋里,扶着景澜坐下。
谁知,景澜竟然在坐下后很快收起了眼泪,向房间四周紧张地观望,仿佛一只在时刻提防四周环境的小猫,眼神之中突然多出警觉。
“哥,小心。”景澜低声对景泽说道,同时一双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又强行镇定起来。
景泽却是一脸茫然,他低头看着景澜那张微红的脸,觉得妹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导致整个人都疑神疑鬼的,故而他内心充满了担忧。
见景泽没有认真理会自己的提醒,景澜继续小声提醒道:“哥,你有没有发现,对门有人,一直在看我们这个屋子?”
经过景澜的提醒,景泽立即凝神静听,多年的习武经验让他感觉到周围环境中有隐隐的杀气。他眉头一凛,透过门缝,用眼睛的余光向周围看去,果然有几个带刀壮汉在门外走动,一个个神色不太自然。
景澜清楚地记得,就是在这间客栈中,齐王的部下偷袭了他们,因此她多留意了一下,又及时给了景泽预警的信号。
“澜儿,这几个人有问题,应是冲着我们来的。”景泽说道,他练武多年,深知这几人身手了得,于是嘱咐景澜道:“待会儿我出去会会他们,你找准时机,赶紧走。”
“既然是冲我们来的,那一定是和齐王有关系。”景澜分析道,“既然是齐王的人,那定不会轻易让我走的,我要留下和哥哥一起对付他们。”
“齐王。”景泽狠狠地咬了咬牙关,仿佛要把这两个字,连同齐王这个人一并捏碎。
“澜儿,爹爹留下的东西,可千万别让齐王的人拿了去。”景泽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手上的那件东西,可能更是齐王想要的。
“哥哥放心,我都藏好了。”
“那你也先躲好,等安全了再出来。”
景泽说着,指了指房间内的衣柜,示意景澜躲进去。
景澜摇了摇头,一脸倔强地站在景泽身旁。
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兄妹二人的身手有信心,而是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在这客栈里,李景隆最后出手相助了。
“那就跟我赶紧走!”
景泽压低声音说道。
同时,他拉起景澜,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拉着她向客栈门口飞奔而去!
景泽心下想着,他们今日本就是想去应天府诉说冤情的,只要兄妹二人平安到达应天府府衙门口,有官兵在场,歹人便无计可施。因此,只有拉着妹妹拼一把了!
此时,客栈一楼的厅堂之中,一名紫衣公子和一名白衣公子正惬意坐着,舒意评鉴着当年刚上市的雨花茶。
紫衣公子携着一把长剑,虽然人呈现放松状态,但是左手永远距离长剑不超过五寸,他一边品茶,一遍听着客栈二楼的动静。
他也察觉出二楼有几个持有凶器的壮汉,在不停地巡逻着,监视着,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因此他也不敢懈怠,只要有情况,顷刻之内,长剑就能出鞘。
白衣公子面带微笑,却自有一种贵气在不经意间流露。他一直神色平静,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茶香之中。
他并没有武功傍身,对楼上的危险情况也毫无察觉,
茶叶在蒸腾着热气的茶水中缓缓舒展开,悠然地旋转着,仿佛自带韵律。
锵!
这份平静很快被客栈二楼吵闹的追逐声所打破。
客栈的二楼忽然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只见几名魁梧大汉对从客房中走出的二人呈包围之势。
原来不是暗杀皇太孙的刺客啊。
紫衣公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于是他缓缓捧起一个茶杯,悠然地看着楼上的对峙。
白衣公子却心头一紧,暗暗为楼上被围攻的两人担忧起来。
他清楚地看到,被包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和一名红衣少女。
少年双目有神,面对数人的进攻,小心过招回击,身法稳而不乱。
少女脸颊微红,似是有点紧张,却聚神关注着来人的攻击,轻盈躲闪,如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赤色木棉,一次次回旋都带着美感。
六个壮汉合围两个年轻人,竟是未落下半点好处。
僵持了一阵子过后,红衣少女找准一个机会,侧身闪过,从客栈二楼直奔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