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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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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宇见到千里迢迢从北京赶来的邢郁时,第一个反应就是给了他两拳。
邢郁捂着流血的鼻子一言不发,江怀宇就又揍了他两拳。
“你来干什么?收尸?”
邢郁铁青着脸说道:“我来看念远。”
“滚。”
邢郁望向身后的病房,恳求道:“让我进去吧怀宇哥,我想看看念远……”
“滚。”
邢郁紧攥手里的鲜花,哀求道:“求你,让我进去吧……”
“滚。傻逼。滚啊。你听不懂是不是?”
真稀奇,我哥居然骂了脏话。
在我昏迷后没多久我哥就发现了异常。房门被他用工具锤砸开了。在我醒来后,我哥和我说他进门后就哭了。
因为我的墙壁上贴满了便利贴。上面写着邢郁。写着思念和痛苦。
我写希望邢郁天天开心
我写希望邢郁能回头看我
后来我写希望时间能倒流
希望我不曾认识邢郁
可我又写
邢郁,我错了。
我好想你。
你还回家吗?
我哥发了疯似地流眼泪,但他又不敢去撕掉一墙的贴纸,因为是他弟弟的伤疤,撕掉了弟弟可能会发疯。
我哥在病床前这么和我说的时候,是笑着的。
所有来看望我的人都带着笑。因为医生说我有重度抑郁症。
我因为生病而昏迷,醒来后还在生病。
“让他进来吧,哥。”我在病床上如是说道。
醒来后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邢郁是不会回来看我的,除非我死了。
我哥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给邢郁让了路,我想我肯定又让我哥失望了。
他还是那么好看。像我们刚认识时一样张扬,一样优异,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同的是,眼前的人带着我三年的青春遗失在时光的浪涛里了。
“念远,对不起。”
我听到病房里的邢郁这么说道。可我记忆中的邢郁应该说:“宝贝儿,我好喜欢你。”
“邢郁,我们分手了。”我很平静地说道。
邢郁面对风平浪静却暗流涌动的现况,蹙起了眉头。他知道我现在情况很糟糕,手上的伤还没好,意识也没有完全清醒。他甚至很无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开口,不敢刺激我。
“你是因为愧疚才来的,还是来了以后才愧疚?”我问。
邢郁张了张嘴,犹豫道:“念远,你别这样,我很担心你。”
我看着窗外的落叶,没有回他的话。
“我们分手了。我和他。”邢郁说。
我问:“他揍你没有?”
“揍了。他事先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是我骗了他。”
我说:“你确实是个混蛋。”
邢郁每天都来陪我,暑假期间他回到家乡,在医院对我寸步不离。
很奇怪,我并没有对他大喊大叫,也没有怒火中烧,更没有因为朝思暮想终成真而潸然泪下。我每天沉默着,沉默着接受他对我的好。或者说,他对我的赎罪,和对那个人的忏悔。
我哥每天都要阴阳怪气他,有时候会大打出手。邢郁成了最可笑的人,在医院陪病人的同时,自己也天天在医院门诊看伤口。
我同意邢郁回我家,是一个月后。
墙上的便利贴还在。
邢郁扶着我进入房间时,和当时我哥的反应一样。
邢郁哭了。
我坐在床上看他声嘶力竭,像看一出幽默喜剧的观众。
他一张一张扯下便利贴,也许是上面滚烫的话刺痛了他所剩无几的良知,他抱着我痛哭,抱的很紧很紧。
曾经这样的拥抱是我梦寐以求的,现在我只觉得呼吸不畅。
我告诉他那条围巾是我织的。
我告诉他我第一次知道他和别人上床时我差点把自己杀了。
我告诉他吴枫也哭了。
我告诉他高考结束后没有他的校门口有多像所罗门的地狱。
我告诉他我有多难过。
我告诉他凌晨三点的月亮是温暖的。
早晨五点的太阳是清冷的。
我告诉他我整宿整宿难以入眠。
我告诉他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告诉他我考上北京了。
我告诉他,江念远为你死过一次了。
床头的画册被我填满,我在那棵树的后面画了很多棵一模一样的树。就像我模仿着邢郁带给我的热烈而勃发的爱,还给他同样刻骨灼灼的想念。
只不过我的树上再也没有邢郁捡来的树叶点缀了。
眼前人哭到眼睛发肿,豆大的眼泪就这么扑打在床被上。哽咽又带着绝望,唏嘘又充满苦痛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想:“念远……宝贝儿,我错了,对不起,真的。我真心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我真的混蛋,我是混蛋啊。”
相比起我,邢郁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因为他到现在为止还在说着胡话。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我同意和邢郁分手了。
在我获得允许出院时,我哥十分不可思议地听到医生说:“三个月就康复了,真的很神奇。抑郁症可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我哥问我:“因为邢郁回来了?”
我说不是的。
是因为江念远也要去远方了。
我不会等在原地。亦不会再为一个人驻足。
当我逐渐融入进大学生活后,闻川向我透露了一些邢郁的消息。
他过得很不好。
他的室友和他分手后,主动提出换了宿舍。学校同学或多或少听到了他的传闻,都对他避而远之。
甚至于被撤掉了学生会的职务。
还有他开始喝酒。开始抽烟。
他背的包里总是带着一本画册,去哪也不会忘记。
闻川也去看过他,他拿着一包糖炒栗子,站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个小时。肩上的落雪冻寒了他的耳朵。
我总会收到邢郁的来信。是的。他写信。不通过社交媒体的方式,而是用手写的信和亲自盖的邮票寄到我的学校。
闻川问我:“你还喜欢邢郁吗?”
我没回答。
闻川惊讶于我的突然转变和迅速释然。
他以为邢郁出现在我病房的那一刻,我也会声嘶力竭,也会痛哭流涕。
他以为我甚至会求邢郁留下。
事实上,我总算没有让我哥再失望了。
当我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邢郁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啊,我曾经炙热地喜欢过的那个少年,他干净明朗也如沐春风,我本以为他是明媚的,永恒璀璨的,但最后,他也被世俗湮灭了。或者说,他也坠入阴霾了。
我曾埋怨邢郁逃走,逃向没有我的云端,逃向纸醉金迷的生活。
后来我明白,逃走的邢郁已然不是那个让我心动的少年了。
这就是我选择离开的原因。
“我们分手吧,邢郁。”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邢郁如遭雷劈。
“念远……?”
“我同意了。放你走了。”
“别总哭,你以前很爱笑的。”我拎着行李登上了前往大学城的火车。邢郁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离开站台,他本想顺手帮我拎行李,但被我回绝了。
“邢郁,你见过我哭吗?”我最后问。
“没有吧……我不记得了。”邢郁说。
“我见过你哭了。就当是给我的赔礼吧。我们此后山长水阔,别再见面了。”
火车呼啸着朝前开去。
我从窗户往列车身后看,邢郁孤零零的身影在倒退的景色里逐渐模糊。
这次是他被丢下了。
多年以后,我曾在东京街头遇到一个人。
他问我:“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我说:“还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