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时，跌落》瓷驭

2、柑橘味香气

　　尹羽来例假会很痛，我每次能做的就是陪她一起去上厕所，抢到坑位先让给她。然后再抢着上课铃声响时打来热水，再然后去医务室拿两粒止痛药给她。

　　她额头的虚汗是没之前那么多了，我扯了两张纸给她擦了擦，拿过被她捂在腹部的水瓶。她的脑袋刚想抬起来就被我按下去了，“没事你再趴会儿，我去打点热水。”

　　“没关系了北禾，我没那么痛了。”

　　北禾，是尹羽给我的昵称，是她独一份能叫的。她说我的乘字是乘风的乘，以后就这样给别人介绍。然后她堂而皇之拆开我的乘字说，北禾也很好听，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怎么会不可以。太可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亲切，大概因为是尹羽取的？

　　“哎呀，马上就回来，不要太想我。”

　　从隔壁班路过，郝好出来熟练搭上我的肩。我晃了晃水瓶，她也没事就随我一起去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的网恋对象：“你说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郝好口中的她是刚上高中时认识的一个网友，俩人一般大，那人在隔壁市念书。

　　“你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没有啊？？”

　　好吧。毕竟我是真的不懂，可以天天说早安晚安互相喊独属昵称的两个人，会是普通朋友？

　　“或许你们只是差一个契机吧，反正还早啦，有的是时间。”我如实说着，也将尹羽和我对标起来了。

　　尹羽成绩很好，和她的脸一样优秀，所以课后偶尔会给我讲题。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我面对着她的脸根本什么都听不下去，甚至上课也没办法确切的追踪到老师口中的重点了。

　　那天，郝好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根烟，神秘兮兮地把我抓到后花园的坏学生秘密基地。

　　这地方我很久没来了，或者说，是自从尹羽转到学校后我就没再来过了。好像在急着撇清什么关系，就好像如果我还继续来这个地方，我就和事事都完美的尹羽不搭了。

　　她完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不能让自己变得俗气，这是我给自己最基本的要求，只为了能看起来和她更搭。只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两件艺术品不能只看外表搭不搭，还得看内核。两个人更是如此。

　　我犹豫地接过郝好递过来的烟，她熟练地点上，“放心，我带了漱口水和口香糖，老师肯定闻不出来的。”

　　“尹羽呢？”

　　郝好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想把烟抢回去，我讪笑着抓着她的手点燃了烟。

　　“你哪找来的？”爆珠的烟不好买，便利店都没有。

　　郝好吐出口白烟，“契机。”

　　“你跟那谁表白了？”

　　她娇羞笑道：“不是那谁，她叫沈钰，是我女朋友。”

　　我咬开爆珠酸涩地摇头，“恭喜恭喜了。”果香的清爽和烟草味随着烟蒂传入口腔，抬眸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铃声响了，郝好先去操场上体育课。我把烟抽了一半摁灭丢进了垃圾桶，偷偷走到前面的转角。

　　“你不是说季乘找我？”我听到尹羽的声音。

　　“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出来嘛，尹羽同学，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我……”

　　我忍着不悦想冲上前去，可是又不知道尹羽对此是什么态度。

　　但幸好对方还没说完就被尹羽打断了。

　　“我不喜欢你，以后别说这种事情了。”

　　男生不死心问，“那你喜欢谁？你之前路过我们班一直往我那边看，难道是别人？”

　　尹羽无奈，“我看那里是因为你们班板报画的好。而且我谁也不喜欢，现在只想好好读书。”

　　见那男生羞愧地跑走了，我靠回墙边笑着，丝毫没注意有脚步声靠近。直到尹羽与我并肩，“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捂着胸口，“你吓死我了！”

　　尹羽盯着我，“这节自习课，但是等下英语老师会过来讲卷子。回去吧。”

　　“好啊。”我点头准备跟她一起走。只是尹羽根本不动，我又问：“怎么不走？”

　　“你抽完了？”

　　我呆愣住了，根本没有想到尹羽竟然会知道，还是说她只是闻到了这边的烟味，并不确定我是否抽了烟。

　　她会因此讨厌我吗？我该不该承认呢？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对她撒谎。

　　“抽完了……”

　　尹羽好看的眉心蹙了起来，我想给她抚平，可是她却往后退了一步。

　　“以后能不能不抽了？”

　　“好。”

　　我答应得太快了，尹羽依旧只是严肃地看着我，仿佛我只是在做做表面功夫应付她，并没有听进心里。我又补充道：“以后我再抽烟，你就抽我。”

　　话一出口，似乎又不太妥。好像我怎么样都是在为了自己爽。

　　“我是说…”

　　“冒犯了。”

　　第一次，尹羽的手终于不再冰凉，而是带着微微湿热的，柔软又有力地，打在了我的腮帮子上。

　　我还没从这一巴掌的冲击力中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她抱住，有什么温热且比她手更柔软的东西落在了有些火热的皮肤上。

　　随之而来的是她吐在耳廓的气息。

　　“北禾，你乘的风不应该带有阴霾。所以原谅我刚刚对你的行为，我只是在按照你说的方式，去打醒你。”

　　咚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在深秋的下午，无人的后花园，尹羽的怀抱中，肆意地敲着。那一刻，命运的警钟仿佛也敲醒了我，在告诉我。拜托，不要让全世界第一好的尹羽，对你失望了。

　　我也同样回抱住了尹羽，“不是都说打个巴掌，要给个甜枣的吗？”

　　她松开怀抱，我们对视着，忽然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在快要贴近时，唇上挤进来一颗柑橘香气的糖。

　　“季乘，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她没有叫我北禾，我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我点点头。

　　“会是最好的朋友吗？”

　　我认识尹羽才两个月多月，没办法抛弃掉陪伴我从小到大的姜沅和郝好。

　　尹羽见我犹豫了，把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就欲后退离开。

　　我拉住了她，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急切道：“你会是！”

　　“尹羽，你会是比她们和我更亲近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尹羽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思考这句话的深意或者可信度。总之，我在她心里没有那么不可靠吧，所以指定是可信的。

　　只是她能明白吗？她不说话，我泄了气松开她的手。

　　下一秒透着柑橘甜味的吻贴在了我的唇上，尹羽带来的甜腻水果香气吞噬了我口腔中的苦涩烟味。

　　我们都是第一次接吻，笨拙且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最后糖被含到了我嘴里。尹羽的嘴唇很红，更水润了，看得人心猿意马。

　　总之后来，尹羽上课抄笔记的手空闲时就会塞进我的袖口取暖，我们会吃同一根辣条、同一根冰棒。

　　尹羽分享了我无数顿曾食之无味的早餐，食堂的菜我们会夹对方碗里，大课间挤在小卖部泡同一包泡面，她课后会拉着我一起上厕所，当然也不会忘了同班的姜沅和隔壁班也依然要挤着一起去厕所的郝好。

　　我们一起度过了春夏秋冬，春天一起踏青，自行车后座是她；夏天一起玩水，笑得比太阳更灿烂的是她；秋天一起去旅行，比风景更美的是她；冬天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比雪还要梦幻的是她……

　　姜沅和郝好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尹羽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郝好总说我重色轻友，其实她又好到哪去了呢。国庆说好一起去隔壁市旅游，可她却心心念念和异地女友见面，将我们抛下。

　　最后姜沅被我和尹羽夹在中间拍了无数张打卡照，为此还第一次气愤地说也要去找个女朋友。

　　“不是吧？我一直以为你还喜欢谷青老师呢？”姜沅一脸震惊压低声音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眼在后面低头鼓弄相机的尹羽，“看出来的。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看一头猪我都能知道你是想养它，还是想把它做成红烧肉。”

　　“……”

　　我能看出来姜沅的无语，但只能那样说缓解一下她绵羊一般的心。毕竟禁忌师生恋，这放在哪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还是女女。

　　好离谱，我们这四个人怎么就偏偏都能喜欢上相同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