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入梦》松间月明

2、面见谷主

　　煮饭劈柴，她开始有些懊恼了。这些都是她从未碰过的粗重活。即便是在顾家，她受尽冷落嘲讽三餐不继，他们也没有让她干过一天的重活。第一天，在沐恩的指导下，她顺利地煮好了饭。又是在沐恩的帮助下，她学会了劈柴。虽然劈的很丑，常常是一半粗一半细，半截碎了半截开花，但是好歹她学会了劈柴，也知道了原来底下的人要吃这么多苦。

　　第二天，也许是想考验她，一大早季无衡就把沐恩叫去分拣草药，顾夕颜只好自己琢磨煮饭该放多少水。显然她还没有掌握诀窍，于是到了饭点，所有人吃了一顿比石子还硬的饭。而且由于火候掌握得不对，锅底的饭还糊掉了。

　　“呸呸呸……”沐恩把饭端去给师公，然而才吃第一口，师公就无情地吐出来了。“沐恩，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饭煮成这样？”这饭若真的吃下去，大概他的胃会出血。

　　“师公，这饭不是我煮的。”看到师公责难的表情，沐恩有点好笑。“嗯？你师父的厨艺竟然退化到这种程度了？”虽然自从沐恩五岁的时候学会了做饭开始，无衡便将厨房交给了他。可是才七年没下厨，他的厨艺也不至于退化到饭都不会煮的地步吧。

　　“也不是师父。”沐恩忍不住笑出来。“那是？”师公疑惑地看着他。“是顾姐姐。”沐恩老老实实地回答师公。“什么？你师父怎么会让她煮饭？不怕她下毒毒死我们？”师公蹙眉，无衡也太不谨慎了。

　　“师公，你想太多啦。顾姐姐身上哪有什么毒药？我看她连药草都不认识。而且就算她不小心放了什么有毒的药草，您和师父医术高明，毒死飞鸟走兽，也毒不死你们啊。”沐恩好笑地看着师公，师公真的是老了，都开始有点糊涂了。

　　“沐恩，你师父没教过你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吗？”师公不悦地扫了一眼沐恩的笑脸，这孩子老是没大没小的。当初骗他说要拿她试药，可如今这姓顾的丫头才来几日，他就处处护着她，若经年累月，可还了得？

　　“师公，胳膊肘本来就是往外拐的呀，难不成还有人往里拐吗？”沐恩笑嘻嘻地将饭碗端走，“师公，厨房还有些面，我去煮碗面给您吃。”沐恩一离开，师公就陷入了深思，看来他是得会会那个丫头了。

　　呸呸呸，怎么这么硬。顾夕颜吐掉了饭，糟透了，她煮的饭这么硬，大家一定吃不下吧，怎么办。正在她苦恼的时候，沐恩端着两碗饭走了进来。“沐恩，怎么办？我煮的饭不能吃……”顾夕颜难为情地看着沐恩。

　　“没事顾姐姐，厨房还有点面，我给大家煮面吃吧。你帮我洗点菜好吗？”瞥了眼地上摆着的菜，沐恩熟练地放柴烧水，准备煮面。“好。”顾夕颜赶忙点头，认真地舀水洗菜。“对不起，沐恩。我真是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顾夕颜心中自责。当初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劈柴做饭，她也真敢说啊。从不曾做过的事，她也敢豪言壮语般说出来，如今妥妥地丢人现眼了。

　　“顾姐姐，你别自责。没有人天生就什么都会，我也是慢慢跟着师父学的。我相信你一定也能做好的。”沐恩温和地笑着道。对于这个漂亮姐姐，他没有太多的要求。听了沐恩的鼓励，顾夕颜心中大定，跟着忙上忙下，她的心里好多了。

　　“沐恩，你煮的面太好吃了。”虽然材料简单，但是也许她自己参与了洗菜放面，所以吃起来格外香。这真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顾姐姐，你喜欢的话就多吃点。我给师公和师父送过去。”难得有人夸奖，沐恩欢欢喜喜地端着面走了。

　　到了傍晚，沐恩把顾夕颜带到了师公居住的石屋。“顾丫头是吗？”师公背对着顾夕颜，声音沧桑有力。
　　“是，我叫顾夕颜。还没机会感谢老前辈的救命之恩，多谢您。”顾夕颜望着盘坐在石床上的老人，心地说不出地紧张。

　　“是沐恩要救你。”师公冷淡地说着。“是，可是的确是您出手救了我。所以，您对我的的确确是有救命之恩。夕颜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救命之恩。”顾夕颜坚定地望着老人的背影。即便救自己并非老人本意，但是救自己却是事实。她要感谢沐恩，却也不能忘了老人的恩情。

　　“花言巧语人人都会。”师公转过身望着这个瘦弱却坚定的丫头。师公转身的一瞬间，顾夕颜看见了他脸上那一道道骇人的刀疤。这些刀疤随着时光流逝，已然成为了他脸上的一部分。随着他神情的变化而抖动着。

　　顾夕颜心头一惊，面上却没有表情。“你不怕我？”师公惊讶地望着神色镇定的顾夕颜。顾夕颜摇摇头。“若是从前的我也许会怕，可如今我算是捡回一条命的人，比起生死，一条疤并不可怕。”那么多刀砍在脸上，血肉模糊，他一定很疼吧。也许这世间，多得是历经坎坷的人。

　　“生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想到了早年的经历和这些年病痛的折磨，他宁愿死在当年。

　　“人固有一死，可有时候死并不是结束。若是了无牵挂，自然不惧生死。但是心中若有未竟之事，自然要留着命去做完那事。”顾夕颜心中千回百转。若是当日她跌落山崖而死，或许是种解脱。可是她没死，所以她就必须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倒是看得透彻，也不枉费我救你一场。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当牛做马报答我。”谷主看出她心中波澜，却也不愿去探寻她所谓的未竟之事。只对她所说的报恩产生些许好奇。

　　“洗衣做饭，只要我能做的，只要您需要我做的，我会竭尽全力。”顾夕颜向来信守承诺，而且此刻除了留下来报恩，她没有更好的打算。毕竟复仇之事，她势单力薄，还需从长计议。眼下他们大概以为她真的死了，所以暂时应该不会伤害母亲吧。毕竟母亲对这背后的阴谋一无所知。

　　“如果我要你一辈子留在这里，直到老死，你也肯？”师公挑眉看着她。一辈子，很长呐，长到有一天她也会像他这般，如秋日的枯叶一般，即便万般不愿，也终要坠入泥土，腐烂成花肥。

　　“我会留下来报恩，但我尚有未竟之事，不能久留。如果前辈愿意，待我完成心愿，若有命活着，我愿此生长留，报答前辈救命之恩。”顾夕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恳地说道。

　　“好，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既如此，我们便定下约定。你在这里待一年，一年后你出谷。若你完事后还有性命，我要你一辈子都留在谷里，为我扫洒，你可愿意？”师公虽然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心里却对她有些改观。她是个有决断有义气的，救她本是无意，也不图她报答一二。既如此，一年倒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