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抵达中宫时,太阳已从云层中露头。
凤鸾殿外,盛韫沐浴在暖阳之中,一时还觉得暖和,时间长了便困意上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婢女从宫殿内走出,朝二人欠身施礼:“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正在和其他娘娘闲谈,烦请您暂等片刻。”
赵历尘动了动眼皮,说道:“无碍。”
婢女一走,盛韫忍无可忍,一边锤着酸胀的腿,一边抱怨:“我们都在外面等了一刻钟了,我看皇后压根不想见我们吧。”
赵历尘顿了顿,伸手捏住盛韫的后脖颈,低声道:“这些话我权当你是发牢骚,不可让旁人知晓,明不明白?”
从昨晚开始皇后就在使绊子,盛韫不想深究,不代表她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盛韫捂着发麻的后颈,心中不满。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只得服软:“只与你说个玩笑话而已,别当真。”
又候了片刻,盛韫身心俱疲,赵历尘瞧出她的百无聊赖,倾身牵起她的手,朝庭院内某处角落走去。
皇后的寝宫的华贵程度,足以媲美现代的复式别墅。
虽是刚入秋,可偌大的院落摆满了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芳香四溢。
来到其中一个花坛前,赵历尘指着坛内一朵红牡丹说道:“好看吗?”
原本挣扎的盛韫瞬间不动了,望向他的眼眸中写满了四个大字——审美堪忧。
“我弄疼你了?”赵历尘显然会错了意,手上的力度松了几分,好让盛韫的手腕能从他手中脱离。
许是盛韫大人有大量,亦或者被转移注意力一时忘了手上的桎梏,盛韫一反常态,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视线在坛内溜了一圈,盛韫不禁疑惑:在这个万物凋零的季节,这些春夏的花为何如此娇艳?
“再过两日便是皇后生辰。”目光落在那朵盛放的牡丹上,赵历尘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宽大的袖中藏了藏,轻笑道,“这些花是昨日西域进贡用来庆贺皇后生辰的贺礼。”
昨天不是我们大婚吗?
盛韫用空闲的手拨开繁杂的花丛,拨弄了两下泥土,迟疑道:“没有根,是折下来直接插进土里的。这些花可活不过两日。”
赵历尘面露赞许之色:“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待到皇后生辰那天,西域还会进贡一批相同规模的花坛。”
那这些花就要被大规模丢弃了吗?
毕竟是心知肚明的道理,盛韫便没问出口。
她总觉得身边这个男人话中有话,和阿绿口中那个不谙世事的草包太子形象千差万别。
难道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太子也爱玩爽文里扮猪吃老虎的套路?
盛韫叹气,太子到底得的什么病啊,不会真的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吧。
守寡就守寡,能不能把那栋宅子留给她?
赵历尘见盛韫摆弄那朵月季,说道:“你若是喜欢这些花,可摘两朵带回去。”
“用不了多长时日就枯死的花,我带回去做什么。”
话说出口,空气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像又说错话了。
赵历尘不会以为我是在暗喻他吧。
手上无意施力,那朵花直接被她拔了出来。
同时,赵历尘松了手,一抹鹅黄色方帕被递到她面前。
一只手上是土,一只手上是薄汗,还真不知道该用那只手接了。
盛韫尴尬地接过方帕,犹豫了下,慢悠悠地擦拭手指的泥泞。
“现在说这些许是早了,”赵历尘抿了抿唇,低声说,“本王恐怕时日无多了。”
盛韫一时没听懂,只道:“什么意思?”
“你想的意思。”
话落,赵历尘垂眸望地,静静等待盛韫的反应。
一面方帕飘落视线之中。
方帕落地,寂静无声,却又好像震耳欲聋。
赵历尘弯腰拾起方帕,牵过盛韫的手,细致地擦拭指尖上的泥土。
他道:“待我三十而陨,你便是自由身,不必——”
“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盛韫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赵历尘收起方帕,伸手握了握盛韫冰凉的手,颇为讶异:“夫人何出此言?”
指尖蓦然被细腻的温热包裹,盛韫斟酌言辞,浅声道:“三十而陨……你如此断言,为何?”
赵历尘愣了愣,眸中忽然流转出一抹亮色,浅色的薄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
盛韫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或许她不一定需要他的答案。
她才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自是不可能为了谋生一辈子困于深宫之中。
“别总说丧话,坏命数。”盛韫把玫瑰插回土壤中,狡黠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听我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活过三十。”
赵历尘被她逗笑了,正要说些什么,一个面生的婢女小跑过来,对着二人欠身施礼:“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请太子妃进殿。”
赵历尘的笑容僵在脸上,扭头看她。
盛韫指着自己,迟疑道:“我?”
—
“儿媳恭请母后安。”
宫中妃嫔分居两侧,神色各异;皇后居于正中的位置上,神情倦懒,丝毫没有让盛韫起身的意思。
盛韫跪在地上,屏息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我还以为太子妃婚前自尽的传言是真的呢……”
“相国公何时如此大方,舍得把千金下嫁给太子。”
“杜大将军怕是鼻子都气歪了吧。”
盛韫听得云里雾里,其中的几分讥笑与嘲讽却是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中。
那些闲言碎语刺耳,盛韫像是置身事外,对此无动于衷。
壅容华贵的皇后终于动弹了两分,冷哼:“穿得倒是素净,起来吧。”
盛韫应了声,站起身,目视前方。
皇后看上去很年轻,嘴角含笑,不像赵母经历岁月摧残,那双冷眸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盛韫。
不算慈祥,最多算盛韫的姐姐辈。
盛韫站在原地,和皇后对视,耳边的闲言碎语只增不减。
皇后更是将烦躁写在了脸上:“既然嫁入东宫,就该一心一意服侍太子,莫要有二心。”
盛韫寻思古人说话不都是文绉绉的吗,为什么她们说话这么直白,生怕别人听不懂是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指责她不自重?
和她们口中所言的“杜将军”有关系吗?
身旁没有赵历尘,盛韫猜不透皇后性子,也懒得多费口舌与其争执,恭恭敬敬地应下就算敷衍过去了。
一旁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开口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若是太子听了去,指不定气急攻心,再吐血晕倒呢。”
众人哄堂而笑,盛韫却笑不出来,
抿了抿干涩唇,竟品出些苦涩的味道。
“娘娘说笑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盛韫转向青衣女子,欣欣然施礼,脱口而出,“毕竟高处不胜寒,太子政务繁忙,身子孱弱些也是很正常的。”
青衣女子一愣,神色有些尴尬,狠狠瞪了她一眼,欲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白衣妹妹拉住了袖口。
青衣女子气上心头,一把甩开旁边人,起身就走。
脾气还挺大。
盛韫嘟哝一句,再看向皇后时,发现她脸色差得吓人。
皇后摆摆手,让身边的婢女送客:“行了,你退下吧。”
虽然那些话并非出自盛韫本心,但是她们出言冒犯在先,怎么被说两句话还怄上气了?
盛韫暗忖着,出来时,却不见了太子的影子。
询问守门的侍从,侍从回道:“刚刚四王爷来过,邀请太子去比武场比武。”
哪个四王爷?
要是提前预料到遇见这么多人,当时就该带些侍从过来了。
盛韫再担心太子出意外,也没办法及时赶过去。
毕竟她不识路。
真憋屈啊,没有原主记忆,想怼人都不知该从何下嘴。
边骂边寻路,兜兜转转,就连盛韫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找不到方向,反而把自己转的头晕脑胀。
盛韫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气冲冲踹了脚砖墙。
“姐姐何必对着无辜的砖石撒气。”
盛韫回头,看着款款走来的白衣女子,甚是眼熟:“你是?”
“我们刚刚才见过不是吗。”白衣女子欠身施礼,“妾身俞映央见过太子妃。”
盛韫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刚刚阻止某位妃子发火的那个。
“刚刚妾身的姐姐多有冒犯,还请太子妃不要见怪。”
虽不理解余映央为什么替那个人开脱,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余映央是可信的。
盛韫不愿意再回忆方才无聊的勾心斗角,索性转移了话题:“实不相瞒,我并非有心,只是初次进宫,人生路不熟,适才与太子走散,实在不知该去何处寻太子。”
听完盛韫的解释后,余映央掩嘴偷笑:“妹妹方才听说,四王爷邀请太子殿下去往演武场,或许太子妃可以去那里找找。”
要是能找到我就不和你闲谈了。
“不过既然是四王爷,您大可放心,”见盛韫忧心忡忡,余映央说道,“四王爷和太子爷关系最是要好,去练武场……估计是想展示新学的剑术吧。”
在太子爷面前耍剑?
如此违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余映央依旧喋喋不休:“四王爷跟随当今圣上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倒是还挂念着多年的兄弟情谊,听闻昨日因身体抱恙没参加大婚,在皇上那里发了好一阵牢骚,把皇上都听烦了。”
听着她的念叨,盛韫没由得一阵心悸。
好似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是梦吗?
盛韫按压胸口缓解疼痛感,问清练武场的位置后,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告别。
望着盛韫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余映央喃喃自语:“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