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革命》阖昙

35、第 35 章

　　詹尼看着正在小床上酣睡的女儿，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作为一名受尽苦难的印第安人的后裔，能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和一个乖巧的女儿，已经是上天赐予的最大恩惠了。她轻轻抚摸着女儿吹弹可破的脸蛋，感受着生命的奇迹，很多时候她都不敢奢望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童年的不幸，使她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到一点伤害，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呵护自己的女儿。
　　关上灯，詹尼离开了女儿的房间，她轻轻合上了房门。
　　女儿杰西卡已经六岁了，詹尼正打算给她找一个好一点的老师，她得让自己的女儿及早学会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的本领。
　　“夫人，蕾贝卡打电话找你。”一名头戴白色头巾、身穿黑色工作服、围着白色围裙的枫叶宫女佣快步走来。
　　“好的，知道了。”詹尼温和地说道。
　　刚才为了照顾女儿，詹尼并没有带手机，她回到客厅，拿起沙发旁的座机话筒。“蕾贝卡，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夫人，你看新闻没有？刚才···刚才温德火山喷发了···”蕾贝卡着急忙慌地说道。
　　詹尼一瞬间愣住了，话筒里还在传来蕾贝卡的声音，她却丝毫听不到。
　　过了好一会，詹尼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的窗边，打开窗户，遥望着远处的利托山。夜色中，仍然能够看到利托山白色的山尖。她喃喃自语：“诅咒灵验了···诅咒灵验了···正好两百年···”
　　利托山原名坚韧山，古老的印第安人将它视为圣山。两百年前，一支印第安部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聚集在坚韧山下，他们合力反抗白人的残暴统治。在交战中，白人的军队屠杀了三万多名英勇的印第安人。残存下来的数百名印第安人逃到了格林德尔州的温德火山附近，部落的大祭司在温德火山下发出了恶毒的诅咒，“总有一天，这地下的怒火将会洗净这片罪恶的大陆。”随后他独自一人爬上火山，纵身跳进了火山口。
　　“夫人···夫人···”管家博格急冲冲地来到了客厅。
　　詹尼收拾了下心情，合上窗户，转身看向神态焦急的管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了，总统先生在办公厅晕倒了。”
　　“什么？”詹尼急忙随管家离开了客厅，向总统办公厅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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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9日晚上八点。
　　斯坦利市郊外以温德火山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成了人间炼狱。火山突然剧烈喷发，周围数十公里的山林瞬间被掀飞，爆发引起的火山灰直冲云霄，如同巨大的蘑菇云将整个天空都遮住了，即使数千颗原子弹集中爆炸也无法呈现出现在这样的效果。
　　密切关注火山动静的努亚德尼博士等人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到的奇观。冲离地面的火山灰高度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公里、直径更是超过了六公里。火山喷发持续了十三分钟，跟着大量的火山灰铺天盖地从天而降，地面上的生灵无一幸免。
　　超强的气浪如同龙卷风，一直刮到了斯坦利市的街区。同一时间，伴随着强烈的地震，火山内部的岩浆喷薄而出，一些裂开的地面也不断向外溢出岩浆，之前一些不愿撤离的村民瞬间化为乌有······
　　在州长迈卡.穆里略的带领下，斯坦利市开始紧急疏散市民，因之前的准备，没有引起不可控制的恐慌和骚乱，但仍然无法避免极个别的伤亡，毕竟对于一个拥有五百万人口的城市来说，这已经做的很好了。
　　斯坦利市西面的特奥蒂山上，临时搭建的救灾指挥中心由七座军用帐篷组成，迈卡和他的州政府领导班子正在听取助理萨曼莎关于此次温德火山爆发后的伤亡报告。
　　“···十一个村镇全都毁了，有三个村镇的村民因为之前不肯撤出来，现在全都失去了联系···”萨曼莎已经很疲倦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目前统计大约有七千多人失去了性命，另外失踪了三万多人···”她声音逐渐哽咽。
　　迈卡把萨曼莎揽到怀里，轻轻拥抱了一会儿，安慰道：“好了，好了，你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吧。”
　　萨曼莎抬头看着这个给她温暖的男子，她看到了迈卡浑浊的眼眸，她的心里很清楚，迈卡比她还要疲倦，但他还在硬撑着。
　　迈卡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他推了推萨曼莎，看着她离开。
　　转过身来，迈卡看到在场的人无不精神萎靡，他很想说些话激励下士气，但却怎么都提不出劲来。
　　“不好了，不好了···”努亚德尼博士的助手弗兰克冲进了帐篷。
　　在场的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博士和纳赫尔教授要我通知你们，温德火山可能在二十个小时后再次喷发。”弗兰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一部分人颓然倒在了座椅上，他们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迈卡一手支撑在桌角上，他咬了咬嘴唇，似乎要自己清醒一下，并赶快想去对策。
　　弗兰克走到长方形的桌子旁边，看了下桌子上面的地图，然后用笔在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地点，“博士和教授一致认为，这几个地方的地面裂开的比较严重，地底的岩浆很可能会在这些地方喷涌出来。”
　　迈卡凑到地图上看了一眼，立即指挥人员前去标记的地点疏散人群。
　　半个小时后，努亚德尼博士和纳赫尔教授这才喘着气赶过来。
　　努亚德尼博士和纳赫尔教授向众人详细解说接下来温德火山二次喷发所造成的后果。
　　在三维立体卫星地图上，模拟出温德火山二次喷发后，所喷涌出的岩浆将会和很多裂开地面涌出的岩浆汇聚在一起。由于斯坦利市周边的地势较高，汇聚在一起的岩浆到时候只能向低洼地带流去。
　　众人顺着地图赫然发现附近地势较低的地方竟然是糖枫城。
　　一座拥有近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迈卡看着地图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岩浆的流向？”
　　努亚德尼博士和纳赫尔教授对视了一眼，博士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纳赫尔教授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迈卡，最后伸出手指指向地图上的格林德尔大坝，“炸了它，引岩浆入河，顺着莱尔多河，流入大西洋。”顿了顿，他无奈地说道，“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迈卡死死盯着地图上的那座大坝，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同僚都清楚，格林德尔大坝是迈卡的父亲菲德尔.穆里略生前主持建造的，它不但是一座解决格林德尔州水患问题的大坝，同时它还是一座发电站，每年发电量几百亿千瓦时，极大改善了格林德尔州的用电问题。对迈卡来说，那是他父亲留下的丰功伟绩，也是他们家族的骄傲。
　　“那就炸了它吧。”迈卡下达完这个命令后，整个人仿佛又憔悴了许多。
　　一旁的埃德蒙不由得对这个外表瘦弱的男人产生了深深的崇敬之情。
　　斯坦利市市长巴恩斯看到迈卡很是虚弱的样子，他主动请缨，联系总统杰拉德，让他派军方的人来炸毁大坝。
　　然而巴恩斯市长在拨通总统的专用电话后被告知，总统在昨天突然晕倒，目前还在医院休养观察。临时顶替的副总统波尔特年迈昏庸，一时拿不定主意。
　　在场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埃德蒙来到迈卡的身旁，低声说道：“我跟布雷特.林加德少将曾经共事过，我现在亲自去找他。”
　　迈卡迟疑了下，谨慎地说道：“没有总统的指令，他没有权力调动军队和使用任何武器装备。”
　　埃德蒙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迈卡，“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迈卡从埃德蒙的眼中看到了自信，他点了下头，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好吧。”
　　埃德蒙迅速离开了特奥蒂山，乘车赶往附近还未受损的机场，乘坐飞机飞往三百公里外的奥索雷市。
　　在奥索雷市郊区的陆军基地，埃德蒙很快找到了布雷特.林加德少将，说明了来意。
　　林加德少将拨打了枫叶宫的电话，最后确认杰拉德已经无法正常工作，而波尔特副总统不想擅作主张。少将很快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埃德蒙，你这是纯粹找我的麻烦。”林加德少将郁闷地说道。
　　“的确，这是件麻烦的事。少将，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做出错误的决定，只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做出合适的判断。”埃德蒙颇有深意地说道。他看了看少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
　　林加德少将注意到了，他笑了笑，“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噢？说说看。”埃德蒙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手下有一名中校，他出生于斯坦利市，而且他一直想升任上校。”林加德少将露出了狡猾的微笑，“现在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埃德蒙皱了下眉头，“你的意思是假传上级指令，诓骗他，然后让他擅自去完成任务。”
　　林加德少将晃动了下手指，“不，不，我们要跟他说明前因后果，并说清楚，他很可能会遭受的处罚，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让他得到梦寐以求的职位。至于最后他干不干，就是他的问题了。”
　　埃德蒙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名叫史蒂文斯的中校听过林加德少将的解释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埃德蒙看出这人是个很重视名利的家伙。
　　10月11日，下午。
　　三架隶属于陆军的军用直升机飞临斯坦利市上空，达到格林德尔大坝后，史蒂文斯中校驾驶的军用直升机率先对大坝发射了两枚导弹。
　　“嘭——嘭——”
　　两声巨响过后，大坝上留下了两道裂纹。迈卡透过望远镜看到了导弹击中大坝的全过程，他的心跟着重重地颤抖了两下。
　　其他两架军用直升机跟着开火。
　　“嘭——嘭——嘭——嘭——嘭——嘭——”
　　响声不绝于耳。
　　终于宏伟的格林德尔大坝松动了。史蒂文斯中校给与了最后一击，大坝轰然崩塌。
　　迈卡看到他的父亲菲德尔.穆里略也跟着倒下了。
　　拜拉斯全国民众通过电视直播都看到了军方击毁格林德尔大坝的全部过程，他们都清楚这座大坝的来历，在记者的解说下，他们也明白了迈卡的良苦用心。当电视的画面转向迈卡的时候，全国民众惊讶地看到迈卡已经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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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2日凌晨。
　　温德火山二次喷发。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宛如世界末日。当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和地面裂缝里涌出的岩浆汇聚在一起后，顺势被导入莱尔多河，没有了格林德尔大坝的阻拦，所有的岩浆被莱尔多河的河水冲进了大西洋······
　　糖枫城侥幸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半个月后，温德火山终于平静下来了，然而灾后整个格林德尔州的空气质量遭受到了严重的污染，甚至一度影响到周边城市。
　　又一个月过去了，生活仍然要继续，有的灾民陆续回到了原先的住处，有的灾民在周边建立起了新的家园······
　　附近的奥索雷市很庆幸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除了空气变差了点。这座城市也成为了灾区伤员救治点，无数在这次灾难中受伤的人被送到了这座城市救治，包括他们的州长迈卡.穆里略。自从格林德尔大坝被炸毁后，迈卡的精神支柱也随之倒塌了，在强撑了无数个昼夜后，又遇到了这样的打击，他终于倒下了。事后，他被送到了奥索雷市的市政府医疗中心。拜拉斯全国的民众都清楚地看到迈卡在这次灾难中的表现，他们祈祷上帝，希望迈卡能够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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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三楼，独立的病房。
　　病床上，原本就瘦弱的迈卡.穆里略此刻已经不成人形了，这两个月医生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能让他的病情好转。
　　迈卡的妻子爱丽丝深知自己的丈夫从小身体就很虚弱，随着迈卡每日的进食逐渐减少，她也知道这次迈卡真的可能挺不过去了。
　　乖巧的儿子罗纳德一直守护在病床边上，他刚满六岁，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很糟糕。
　　主治医生在三个小时前已经通知爱丽丝，迈卡有可能撑不过今晚。
　　敲门声响起。
　　爱丽丝抹了抹眼眶，轻声说道：“请进。”
　　埃德蒙推门而入，合上房门，在跟爱丽丝点头打过招呼后，他轻轻地走到病床边，看到迈卡仍旧沉睡不醒。
　　一阵悠扬悦耳的音乐声从楼下飘了上来。只那么一会，迈卡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爱丽丝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时竟忘了作何反应。
　　“是马克，马克···”迈卡颤巍巍地拉开身上的被子，挣扎着要下床。
　　埃德蒙立即扶着他虚弱的身躯。爱丽丝给迈卡披上一条毛毯，在另一边扶着丈夫。
　　儿子罗纳德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以为楼下的音乐声将父亲的病治好了。
　　在埃德蒙和爱丽丝的搀扶下，迈卡来到了病房的阳台上。
　　外面“星光灿烂”，数不清的人点着蜡烛站在医院的楼下、过道上、医院的大门口、街上、马路上，绵延数里。他们静静地看着阳台上的迈卡，默默地祈祷。
　　在楼底下，一名青年男子身穿燕尾服，拿着小提琴，演奏着动人的音乐。
　　埃德蒙认出这人是拜拉斯著名的小提琴手马克.普拉特，他心想，马克和迈卡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一曲结束，马克早已经泪流满面，他朝阳台上的迈卡深深地鞠了一躬。
　　迈卡朝他挥了挥手。
　　这时，楼下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哼起了歌曲，《我愿用余生换你永生》，这是一首在拜拉斯流传甚广的民谣。
　　轻轻地唱着，带着深刻的感情，他们想要感动上天，让迈卡健康地活下来。
　　回到病房，迈卡再次虚弱不堪。埃德蒙不想打搅他跟家人做最后的告别，径直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迈卡一家人了。
　　迈卡伸出干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罗纳德的脑袋，脸上挤出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以后妈妈就交给你照顾了，你一定要替爸爸照顾好她啊。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你不能推脱啊。”
　　爱丽丝掩面哭了起来。
　　罗纳德有点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迈卡看向自己的爱妻，他笑了笑，满怀愧疚地说道：“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握着爱丽丝的手，最后说道，“我永远爱你，爱丽丝！”
　　爱丽丝吻了吻丈夫，流着眼泪，只是拼命地点头。
　　弥留之际，迈卡忽然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床边，父亲慈祥地看了看孙子罗纳德，然后看着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我没有让你失望吧？”迈卡对父亲说。
　　菲德尔轻轻地拍了拍迈卡的肩膀，自豪地说道：“我为你感到骄傲！”
　　迈卡面带微笑，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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