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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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暑假我留在陆倩的古董店里做兼职店员，罗今早每天下午都前来报到，她们小两口没有一天不互相指着鼻子吵架，两人每次吵完不到半天就会黏黏糊糊地和好，活像一对彼此又爱又恨的疯子。
陆倩的古董店平日里生意冷冷清清，客人稀稀落落，古董行业流传一句行话，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陆倩店里收入支撑她的日常生活开销绰绰有余。
客人中间有一个叫蓝小姐的倒是每隔几天就前来光顾，她麦色皮肤，眼窝深陷，精通骑术，相貌与打扮颇具异域风情，年纪大概三十五六岁。
“蓝小姐，您是古董珠饰收藏家吗？买这么多首饰都不见您佩戴。”我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好奇开口问蓝小姐。
“我只是想把首饰盒填满罢了。”蓝小姐抬起头困惑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悉心挑选古董珠饰，我想我的问题对她来说一定很愚蠢。
“古董珠饰需要定期……”我为了避免尴尬便开始对蓝小姐讲解店里平时使用的常规保养方法。
“小石头，我本来想等首饰盒装满之后邀请你去我家……”蓝小姐凝神挑选一阵子后忽然抬起头与我继续交谈。
“我去您家？”我再一次向蓝小姐确认。
“我想包养你一年，你可以随意开价。”蓝小姐竟然将这种成年人之间的隐秘事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难以置信地问面前一脸坦然的蓝小姐。
“你这个人看起来品质不坏，给人一种很踏实心安的感觉，我一眼就知道你会是一名衷心伴侣，如果我们之间关系一旦确定，即便没有爱情，你出于责任感也会对我死心塌地，我期待一段基于物质需求的长久稳定关系。”蓝小姐言语间一直摆弄着掌心里的红珊瑚项链。
“您喜欢我？”我停下手中的工作试探着问蓝小姐。
“我对你喜欢是有一点，但是不多，我之所以提出这个方案更多是想花钱买陪伴。”蓝小姐随手拿起一只西亚红玉髓戒指套在食指上试戴。
“您挑选情人的方式还真像是挑宠物……”我听完蓝小姐这番话无可奈何地摇头。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蓝小姐利落地取下手中的戒指转身出门，她寂寥的身影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天我走出柜台站在门口目送直白而又古怪的蓝小姐离开古董店，江小帽从不远处的角落里慢腾腾挪到我身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儿无论到哪里都不肯摘掉头上的帽子，那顶帽子就好像是长在她身上的一层盔甲。
“蓝小姐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吗？”我问江小帽。
“恩，她总是这样。”江小帽望着蓝小姐的背影点点头。
“蓝小姐总是像刚刚那样……唐突而又冒失地对人提出包养？”我谨慎地向江小帽确认。
“蓝小姐一直以来都很想亲自挑选个伴侣在一起生活，只可惜她每一次都姿态过高。”江小帽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抬起皱成一团的小脸仰头看着我。
“每一次？”我有些疑惑。
“是呀，每一次，她这种事已经做了不止一次，蓝小姐虽然人看起来聪慧又成熟，可是她处理感情问题真的很笨拙。”江小帽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
“江小帽，你既然喜欢蓝小姐为什么不去主动开口表白呢，你不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吗？”我突然明白江小帽为何会如此失落。
“我……我真的行吗，我并不符合她以往找寻的类型，我怕主动表白会让她感觉爱情得到的太容易……从而不去珍惜。”江小帽倚着我肩头像个小神婆似的絮絮叨叨分析。
“你应该试试。”我鼓励似的用力拍了一下江小帽后背。
江小帽单薄的身体因为受力失控地向前倾，她站稳后歪着头无比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
那天打烊回到住处的时候，我撞见老罗又一次出现在家里，我快速合上房门转身就走，却被石弯扯着领口叫住。
“浅浅，你去哪？”石弯压低声音问我。
“我去找罗今早，我们朋友之间有点私事要办。”我故作镇定地向石弯扯谎。
“罗今早下午才给你罗老师打过电话，她和陆倩人在青岛，你们怎么聚，你打算飞青岛？”石弯当着老罗的面毫不留情地拆穿我。
“我可能记错了。”我避开石弯的质问跑回自己房间。
我真的很不想在老罗面前像个孩子一样被石弯耳提面命地训斥，我真的很不想在我最厌恶的人面前一次又一次颜面扫地，我双手捂住耳朵试图阻隔石弯和老罗谈话的声音，那些声音依旧从门缝钻进来，一针一针刺穿我的耳膜。
我翻箱倒柜地找来几张床单打结系成一条长布绳，从二楼缓缓滑落到一楼，手掌被布绳勒得又肿又痛，脚腕被地上的石块崴伤。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像那些酒鬼一样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再不管不顾地倒在草丛里一睡到天明。
微风吹动枝桠上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我拖着肿胀的脚踝一瘸一拐走出小区大门，我看着道路两旁的那些灌木丛不禁开始纵情想象，如果我是一株植物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对老罗嫉妒，那样我就不会对石弯有贪念，那样我就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生命之中的装点。
电话响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行陌生号码。
“小石头，我是高韩，咱们好久不见了，出来聚一聚。”
“好啊，马上过去。”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公交车站牌。
那天我赶到阿水家的时候，他正在神情专注的挥舞着剪子给高韩剪头发，我倚在门边看得出神。
“小石头，傻愣着干什么？快点进来。”高韩扬起手招呼我进去。
阿水看见我露出雪白的牙齿点头一笑。
“你俩……”我试探着问。
“我俩没和好。”阿水接话。
“虽然没和好，但是朋友总归要做。”高韩对着镜子摆弄他的新发型。
阿水取来扫把清理干净地板上的碎发，我们三个一起挤公交车去夜市吃大排档，他俩把车上仅剩的一个座位让给了我，公交车转弯的时候车身有些颠簸，高韩没站稳，阿水从背后拦着腰扶了他一下就没再松手。
乘客们看到阿水的双手搭在高韩腰间，目光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鄙夷，一个高个子男生皱眉看着他俩，我身后的中年阿姨也在低声说他们有伤风化，实在是不要脸。
我坐在那里看着这些突然有些心酸，为他俩，也为自己。
“这第一杯酒敬咱们三个人之间的情谊。”
“这第二杯酒敬阿水，敬他先前对我的照顾，敬他原谅我的随波逐流和世俗。”
高韩第一个醉倒，他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我独自先上了出租车，后视镜中阿水站在街边把高韩搂在怀里，我恍惚觉得他们还像从前那样在一起。
……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的时候，我发现窗子上系着的床单已经被解下来洗净、烘干、叠好，卧室玻璃窗子被擦得一尘不染。
我好恨自己，我为什么总是惹石弯不快。
夜里被刺鼻的药油味熏醒。
我睁开眼看到石弯正在俯身揉我肿起来的脚踝，她的体温，她的气息，随着她的指尖渗透到我的身体，让我放松，令我心安。
“浅浅。”她叫着我的名字又往我身边凑了凑，几缕乌发轻轻扫过我的皮肤，我听到石弯的呢喃心底忽然荡漾起一阵细碎的波澜，四肢与胸膛漫过一阵电流经过似的颤栗。
“弯弯。”我像个缺爱的疯子似的渴望她的怀抱，渴望她的亲吻，我像一条被驱逐家门的狗一样渴求她的安抚，渴求她的垂怜。
“睡吧。”石弯起身将手中的药油放进抽屉。
于是我听话的闭上眼睛。
夜，静静的。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托佛保佑你，愿你事事都如意，我们不分离……”【1】
石弯刺耳的手机铃声像鞭炮一样在房间里噼里叭啦爆裂，罗启明心血来潮时自作主张设置的专属铃音如同尖刀一般划破了这个安静的夜晚。
石弯永远像一颗海岸边的礁石那般沉静，她不急不缓地起身去拿电话，那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被她随手掖在耳后，而彼时的我却只能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床上无能地幻想……
幻想抢过她的手机摔得七零八碎，幻想斥责她对我一次又一次的故意刺激，可是这些念头我也只能想想而已，我不敢付诸于现实，我怕一旦付诸于现实，石弯就会彻底离开我，我们之间，我永远是个爱情的乞讨者，乞讨她关心我在乎我，乞讨她爱我怜悯我。
“恩，浅浅回来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你也早点休息。”
“浅浅，你要去哪？”石弯放下电话问我。
“我出去走走。”我打开灯换下睡衣。
“大半夜的你能去哪儿？”石弯伸手拦住我。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扭过头不想看她的脸。
“林浅，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能不能别这么任性？”石弯皱着眉头责备。
“你能不能别折磨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反问她。
“你一天天这么让人操心，谁能喜欢你，谁能愿意和你在一起？”石弯言语间把我从二楼滑下时刮破的帆布鞋从床边踢到我面前。
我赌气似的穿上鞋子起身就走，石弯砰地一声关上门，我的心被震出了一道裂纹。
我坐在楼道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讯录里妈妈的名字，好想家，好想妈妈，好想回到罪恶爱情没有发生的小时候。
用力捂住眼睛，眼前漆黑一片。
现实让人发疯，仿佛坠入深海。
……
我坐在那里开始自欺欺人的幻想。
我幻想我和石弯冲破重重阻碍不畏世俗流言走在一起。
我幻想我和石弯走在一起后的每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细节。
我想到那些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我给自己搭建了一个期望中的梦境，然后它转眼坍塌在我的面前。
我在那些残垣断壁中看到了许多快乐的从前。
我看到自己穿着白色帆布鞋跟少女时期的石弯在青城老宅里挑着竹竿晾衣服。
我看到头发半长不短的自己坐在美人石弯的二八自行车后座。
我能看到的情景都是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
我讨厌爱意被强硬剥离。
我讨厌渐渐失去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