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劫》顾染

12、Chapter 12

　　那天我像个无家可归的人似的沿着学校后面弯七扭八的胡同漫无目的游走，即便我与石弯发生了争执，即便我想逃离有她存在的空间，我心底最渴望的依旧是她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

　　“同学，你要剪发吗？”理发店的老板见我坐在路边休息随口问道。

　　“老板，如果我把头发剪短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把长发剪短还是太可惜了。”理发店老板一边打量我一边回答。

　　“那……算了。”我先前答应过石弯要为她留起长发，如果我把长发冒然剪短，她或许生我的气，你瞧，我就这点出息。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瞥见屏幕上的名字不是石弯失望地接通电话。

　　“你好。”

　　“小石头，我是阿水，你不会把我忘了吧！”阿水在话筒另一头夸张地大喊大叫。

　　“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就那么几个，怎么可能会把你忘掉。”

　　“我今天放假，实在不知道该干吗，就想着把你叫出来聚一聚。”

　　“那就聚一聚，我正好也想热闹热闹。”我与阿水一拍即合。

　　我们约在附近巷子里一家不起眼的烧烤店，阿水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地赶来，他大概平日里总在阳光下暴晒，脖颈竟然晒成了烤鸭颜色。

　　“小石头，你怎么看起来像朵蔫了的花，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阿水人未至声先到。

　　“高韩呢？”我问阿水。

　　“高韩和我不在一起了。”阿水答。

　　“因为什么？”我追问。

　　“压力吧，家里的压力，社会的压力，自身的压力。”阿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成熟好多。

　　“小石头，你和你那后姐怎么样了？”阿水吸了两口烟忽然抬头问我。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心中一惊。

　　“你不是喜欢她吗？”阿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着急讲起话来结结巴巴。

　　“高中上课的时候你一睡着嘴里就弯弯弯弯地嘟囔，高韩告诉我你后姐叫石弯，我就全明白了……”

　　“别后姐后姐的了，叫石弯，瞧你叫得这个难听！”我故作镇定地白了阿水一眼。

　　“行，小祖宗，石弯就石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水一脸无奈。

　　烧烤店老板拿来四角卷曲开裂的塑封菜单，我先点了一盘拍黄瓜用来解腻，阿水大大咧咧地点了许多烤串和两提啤酒。

　　“高韩现在人在哪儿？”我从桌子下面摸出开瓶器打开两瓶啤酒。

　　“高韩有一阵子没来学校上课，家里打算让他去当兵。”阿水起身给我的杯子里倒满啤酒，随后又道，“高韩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穿军装，他家人用我当做交换条件，只要他肯和我分开，家里人就允许他去实现梦想。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打击，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经得起任何考验……现在我终于能想通了，他追求理想没有错，我希望不分手也没有错，大家不过是站在不同立场去看问题而已。”阿水仿若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阿水，你有梦想吗？”我问他。

　　“有啊，我的梦想一直都是成为一名理发师，可是为了家人的面子，为了能和高寒在一个学校上学，我还不是说放弃就放弃了，浅浅，你呢，你的梦想还在么？”

　　“我没有梦想，一直都没有，如果非得让我说出一个的话，那就是我想和石弯在一起。”

　　“那你一定要梦想成真。”阿水说着灭掉手中的烟头。

　　“不会成真的，阿水。”

　　“为什么？”

　　“我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又怎么能配得上石弯呢，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婚姻被动聚在了一起。”

　　“你觉得自己没石弯漂亮，也没石弯优秀是吗？”

　　“不止这些，我这个人浑身上下拿不出任何一点能和石弯匹配……”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上高中的那会儿，我妈接我放学的时候见过你几次，她跟我说希望日后能找一个像你一样的媳妇儿。”

　　“那你当时是怎么和你妈说的？”

　　“我当时和我妈说，我才不要什么石浅，人生有高寒就足够了。”阿水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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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我在梦境中跑得太过疲惫忽然惊醒，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深蓝色的夜幕，听树叶沙沙作响，我发现自己无论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总是执着追寻不属于自己的美丽之物。

　　周一的下午，天气很闷热。

　　我和陆宇、文静、多多下课往寝室走的时候遇到了老罗。

　　“老师，你今天没课吗？”多多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把手里的巧克力递给老罗。

　　“没课就不能来学校吗？”老罗向上推了一下眼镜接过多多递过来的巧克力。

　　“当然能啦，不过我要是您一准儿旷工在家陪女朋友。”多多调皮地伸了下舌头。

　　“你这孩子，老师的玩笑你也敢开！”老罗无奈地摇头。

　　“小石头，你姐在前面等我呢，我们一起过去吧。”老罗故意落后几步邀请我。

　　我一转头果然看到石弯静静地站在前头等待老罗，她今天看起来很美，她身上的新裙子是为见老罗特地换的吗，她将那一缕垂落的头发掖到耳后是为了更清楚地看到老罗吗，她换上平底鞋出门是为了迁就老罗的身高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简简单单在那里站着什么也不做便会牵动我的情绪，我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沦为她情感上的奴隶。

　　“不了，我还有事，先不过去了。”我径直和室友们一起返回寝室。

　　“难道你姐姐就是传说中老罗的漂亮女朋友？”文静一脸好奇地向我确认。

　　“恩。”我点头。

　　“那你岂不是成老罗的小姨子了？”多多像只小兔子似的竖起耳朵凑到我身旁八卦。

　　“鬼才稀罕当他小姨子呢！”我抬腿踢了多多屁股一脚。

　　“一个青春洋溢，一个老气横秋，两个人确实不怎么搭调。”陆宇思忖半晌在一旁发表意见。

　　我宣布今天我最喜欢陆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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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浅，下楼，有人找！”我刚上楼没一会儿宿管老师就打来电话。

　　“浅浅，你那会儿看见我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躲我呢？”我一出门就看到石弯站在宿舍楼下等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像一头倔驴似的转过头就走。

　　石弯伸手抓住我的衣角，她的眼神里有心疼亦有责怪。

　　我气恼地看着她，没有人知道我表面对她冷若冰霜，心里却在一次又一次对她下跪，祈求她爱我，祈求她怜悯我，爱情简直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中撕成两半。

　　“浅浅，别再闹别扭了行吗？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石弯试图把我拉得离她更近一些。

　　“可是我很难受，看到你是别人的我很难受！”我皱起眉头对石弯发火。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浅浅，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石弯掌心轻轻摩挲着我的后背，她问我的同时好像也在问她自己。

　　“这样吧，我以后试着学会更加尊重你，你也要控制自己不要生我的气。”我们沉默好一阵子之后石弯再次开口。

　　“好，你说的我尽量做，现在先把你送回家。”

　　“不用，老罗在你们学校北门等我。”

　　老罗，又是老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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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我在操场上跑着跑着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到头顶，转眼之间全身都湿透，可是我却不想停止奔跑，我一想到老罗的存在内心就焦灼得像是一壶滚烫的开水，或许雨水能浇灭我咕咚咕咚沸腾的坏情绪。

　　“林浅。”我在雨声中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傻呀你，下雨了还跑。”陆宇拿着伞对我招手。

　　“你才傻，顶着雨出来找我。”我俩互相埋怨。

　　伞太小，我们回到寝室的时候陆宇身上淋湿一半。

　　陆宇因为淋雨上午上课时发了高烧，我替她请了假，文静和我一起把她送回寝室休息。

　　我去医务室取药的时候遇到了罗今早。

　　“你有病了？”我问罗今早。

　　“你才有病呢，我爸一到下雨天腿就疼，我过来给他拿点风湿膏。”

　　“老罗腿没事吧？”

　　“你没来学校之前他还坡着脚，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

　　“坡着？”

　　“是啊，前几天你姐还因为我爸没按时去医院做复查跟他吵起来了，幸亏我灵机一动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我忙得要死抽不开身，买了东西让你姐帮我送过去，他们俩才合好的。”

　　“今早，我能问问你给你爸买的什么吗？”

　　“唉，说实话那些东西也不是我买的，我是在陆倩家随手拿的几条内裤，陆倩她妈给她爸买的，我看你姐接过去的时候看到那些东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