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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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队长人来都来了，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整什么故弄玄虚那一套，简直就是虚伪矫情，哪里有一点儿特警老爷们的样子，说出去丢人。市局院子就这么大，还不知道兄弟部门暗地里怎么编排，准没好话。
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没处放没处撒的。眼瞅着快过年了，也提不起往日里的龙马精神来。罗飞一如既往的忙碌，逮着他们在训练场教育了两回，什么年轻人打起精神，越是临近春节越不能懈怠，犯罪分子可不给你们放假之类的老生常谈。他倒也没工夫跟队员们认真掰扯，年底的各项指标总结来年计划，开不完的会交不完的材料，三天两头往省厅跑。
难得空闲半日，原本打算亲自带训，帮局里的专职□□分担分担，也顺便检查检查一中队这些猴崽子们最近偷懒没有。谁知道，衣服都换好了，从办公大楼往训练场走的路上又被吴局一个电话拎去替他参加市里的座谈。没办法，老实人任劳任怨，领导用顺手了。计划没有变化快，只能临时又把带训的工作交回□□手里。
好巧不巧，正赶上刑侦大队、禁毒大队搞特训周，于是人员场地排不开，为了节省□□人力，特警一中队的日常操练和禁毒大队外勤的特训便撞到了一块训练场地上。
说到T市公安局禁毒大队与特警大队之间的摩擦矛盾渊源由头，那可说来话长，差不多能追溯到五年前特警大队建队伊始。
往宏观上大环境的根上挖，自2005年以来，那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围堵清缴标志着边境最后最顽固一波贩毒集团覆灭，金三角罂粟种植百分之九十以上被经济作物代替。明面上看，禁毒成绩斐然。但与此同时，贼心不死垂死挣扎铤而走险者前赴后继。毒贩越压抑越疯狂，暗地里毒品买卖更多更深入地与军火交易、人口贩卖、赌场绑架相勾连，甚至被分裂势力恐怖分子利用，犯罪行径愈发孤注一掷丧心病狂。在这样的形势下，传统意义上的禁毒队伍与手段不足以遏制复杂局面，恶性案件一度呈增长趋势，重案、刑侦等部门压力山大，以特警大队为代表的新势力应运而生。禁毒这条线在本省公安序列内的核心重要地位不可动摇，但风头与话题一定程度上被新鲜血液所抢占，老大哥难免心里不爽。
再从系统内部来讲，三年前调任省厅一把手的邵钢与其身边最得重用的禁毒总队队长容天都是从顶尖特种部队退役的狠人，作风强悍硬朗，这几年全省系统内无论是大型实战行动还是频繁的演习训练，均与军区部队合作联系密切，不受地方掣肘。此外，这俩人都是外来的和尚，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近几年省内各市区县局人员调动频繁，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不太受待见。基层招聘，更是打破地域界限，高福利广纳人才，一定程度上冲击着原有的稳定的人员结构。自从容天将面向禁毒这条线内部的选拔扩展到全系统，近两年以内，通过公开严苛极高强度的选拔进入省厅禁毒总队的精英，几乎全部来自毕业三年以内的新人。
最后说回T市公安局内部，那就更加琐碎多了。什么特警大队的领导位置从不留给禁毒线上的年轻干部；什么新大楼分办公室的时候特警大队那一侧更朝阳；什么哪一回联合行动小崽子喧宾夺主抢了前辈功劳不讲究，什么特警大队招考刷下来的尾巴让禁毒口不嫌弃捡了回去……总之，各种有的没的，真的假的，长年累月集腋成裘，龃龉嫌隙滚雪球一般实实在在摆在那碍眼，也没人有心思去追究最初怎么来的。
反正就是，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也别扭。
但有些事儿吧，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没必要时时刻刻摊在桌面上。大家一个院子里上班，一个食堂吃饭，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顶多遇上了话里有话含沙射影两句，要么装彪卖傻，要么像卓焰上回在澡堂子那样四两拨千斤圆过去，各自拿捏着分寸也就那样。
类似今天这种情况，凑到一亩地里，眼皮子底下见真章，还真是头一遭。
特警队的小伙子们无所顾忌，甚至隐隐兴奋，摩拳擦掌心底腾腾烧着小火苗。训练成绩做不了假，老爷们成天叽叽歪歪有什么意思，有本事跑过卓焰再说。
一开始双方还能做到相安无事，各自闷头练自己的。今天只有一个实习□□辅导带训，没经验，也压不住场子。几番鬼畜操作下来，两队在越障和引体向上两个项目上同场竞技，高下立现，禁毒大队输得灰头土脸。
“嘚瑟什么？”有压不住火的嗤声。
“技不如人还不夹好尾巴。”火气旺的年轻人嘴上不吃亏。
“就是。”
“好了，好了，消停训练，敢惹祸，小心罗队扒你一层皮。”包二按着几个刺头的脑袋，把人分开，“咱们先做仰卧起坐去。”
于是，息事宁人只维持了不大一会儿。底火一旦搓起来，一半时消不下去。
两队在沙包区域狭路相逢，特警队让了，心不甘情不愿。
卓焰破了踩绳攀登系统内纪录，这边一片欢呼，那边翻白眼不屑一顾。
直到禁毒队今年新进的两个新人将韦岸堵在力量器材区欺负，“赶紧让开，就剩你一个了，也不长点儿眼力价，耽误我们吃饭算你的啊？”
“什么水平，臂力60公斤都费劲，”其中一个指着器械，不屑地笑道，“你小子怎么进的特警队，走后门吧？”
韦岸坚持做着动作，小声道：“稍等，我还差三组，马上给你们腾地方。”
“先天不足就别练了，”俩人坏笑，“反正你们也不指望这个。”
“你说什么？”卓焰从远处跑过来，“有本事再说一遍。”
韦岸赶紧起身，扯着卓焰胳膊把人往回拽，“别吵架，我不做了，差的下午再来补。”
“说一遍怎么了，”对方不依不饶，“我说一百遍也是事实，就他这样的吊车尾，来我们队早开除了。你们不是号称末位淘汰吗，敢情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放你妈的P，”按了葫芦起了瓢，卓岸拖着小火娃，没顾得上小四眼，那家伙嘴又毒又快，两步冲过来指着鼻子骂道，“你们两个年初考特警队的时候成绩倒数第一第二，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就你们这样的残次品照样有捡破烂的不嫌弃，有什么资格在这这里说别人，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对方瞬间脸红脖子粗。
“我们再怎么样也比你们特警队强，你们从上到下一群窝囊废。队长的位子上边说拿走就拿走，P都不敢放一声，亏了罗队平日里跟老母鸡似的护着你们。也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谁不想过好日子。你们以后就伺候明白空降党就行了，一起抱厅长大腿升职加薪，还训练什么训练。”
“你有种把话说清楚。”
“他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耳朵眼儿塞驴毛了听不懂人话，说你们走狗屎运了，上梁不正下梁外，赶紧拍新队长马屁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跟狗腿子说什么人话。”半大小子冲动之下没脑子，扫了卓岸一眼，阴阳怪气道，“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怪不得后门走得溜。”
“我艹你妈！”卓焰胳膊挣脱束缚，一拳砸在禁毒队队员颧骨上。
“你怎么打人！”
“我们揍的是不会说人话的狗！”小四眼跑步不行，打架是把好手，一脚踹趴下另一个。
“特警队打人啦！”
“我艹，都给我上！”
“别打了，住手！”
“停下！”
二十分钟之后，大部分队员灰头土脸地被赶来的市局政委刘福贵一顿痛批，就地解散，等候下一步处理。双方领头的“主犯”带回政委办公室，继续摆事实讲道理，厘清责任领受惩罚。
吴局也等在政委办公室，听完□□来龙去脉的汇报，一脸严肃。还不待他老人家发作，禁毒大队队长王海得了消息着急忙慌地抢了过来，在领导面前，一连串批评加自我批评，将自家队员护在身后。
如果说罗飞护崽子的方式是严格要求据理力争，那这王海就是典型的胡搅蛮缠死皮赖脸。一番抢白，把打架惹事儿的责任都推到特警队队员身上，将自家娃形容得溜光水滑，委屈得不得了。间或道德绑架实习小□□，“小邓，你说是不是，我这大岁数的人了，还能冤枉他们不成。咱们有理说理，用事实说话，是不是他们先打人？”可怜的倒霉孩子哪敢反驳，只能怯生生地点头附和。
卓焰这会儿火气降下来，也有点儿后悔。他按住意欲争辩的小四眼，不让他说话。该说的之前都说清楚了，是他先动的手，但对方言语挑衅在先。这时候说多错多，老吴什么风格他清楚，没什么业务能力，偏偏官架子摆得足。要是罗飞在，跟王海针尖对麦芒无所谓。他们小崽子再据理力争，在领导眼里就是目无尊长，罪加一等。
论憋屈确实憋屈，卓焰忍得眼眶发红，指尖一个劲地抖。但话赶话冲动了，祸已经惹了，就不能再火上浇油。不然，倒霉的还是他们罗队。
莫云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赶来的。
他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随即推开，大步迈了进来。
“小莫，你怎么来了？”吴局诧异地起身，迎了上去。
“局长，给您添麻烦了，”莫云余光淡淡一撇，不卑不亢道，“我来领我的队员。”
“哎呀，我说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怎么还用你跑一趟。来来来，到隔壁我屋里说两句，我给你沏点儿茶。”老吴拖着人亲热地往外走，莫云眉心不明显地蹙了蹙。他回头朝卓焰三个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有安抚亦有不易察觉的承诺。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并不亲切。但卓焰不得不承认，焦灼憋闷的心肺有被抚慰到。他别扭地在心里提醒：别想用糖衣炮弹收买人心，小爷不吃这一套。
政委烦王海的破锣嗓子，又训了几句，就让他把人带走，处罚结果等通知。卓焰他们三个还来不及失落太久，莫云就回来了，罗局依旧跟在身后絮叨，“你说说你，急什么，茶也没喝两口。”
“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他直接问道。
“走吧，快跟你们队长回去吧，别在这儿气得我血压高。”吴局大手一挥，十分爽快。
“谢谢。”莫云朝吴局和政委点了点头，“走吧。”吩咐道。
于是，带头打架的卓少爷和小四眼，拖着受连累的韦小宝，灰溜溜地跟在人家后边下了楼。
没有批评说教，甚至都没再问两句前因后果，莫云径直在前边走，背脊笔直，疾步如风，实打实的军人姿态。走到岔路口，他回头提醒道，“别跟着了，食堂在那边。”
“队长，”小眼镜心直口快，“您不问问我们为什么打架吗？”
莫云似笑非笑，没接话。
“他们欺负小宝，还说您坏话。”被人家解救了，总得交代两句心里才舒服。
莫云似乎被逗乐了，又有几分无奈，想了想，问道，“关于我的事，你们认为他们说的不对？”他余光扫向卓焰，显然清楚谁是队里的领头羊。
这绵里藏针的一句，瞬间将三个年轻人都镇住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不在乎。
这话没法回答，他们心里的确也是那样想的。可自己的队长自己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因而，今天打架的原因不是人家说错了，是自己心虚。
他们三个被一句话架在火上烤，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好在，人家根本无意逼迫。莫云淡然道，“所以，没必要打架。快去吃饭吧，晚了汤都喝不上。”说罢，转身去往宿舍方向，毫无拖泥带水。
三个惹祸精跟中了定身咒似的，呆呆站着望了半天。
“你们说，莫队是像他们说的啥也不是，坐办公室坐久了，下来捞资历的？”小眼镜嘟囔。
“他，好高啊。”韦小宝同学感叹。
卓焰咬着下唇，模模糊糊地嘀咕，“白长一张脸，性子怎么好像挺糙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