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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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冬罕见的一场骤雨过后，西南边境天边隐现若有若无的云霞。与陡然降温的天气相比，T市公安局大院崭新排场的户外器械训练场上气氛堪称如火如荼，热火朝天。不用猜，准是特警队那帮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小崽子们铆着劲折腾，又不知搞什么花样。
其实，今天还真算不上花样，不过是二队直不楞登的死心眼又飙上年初刚刚从全国特警精英赛上捧回大奖的特警队团宠新人——卓焰卓小少爷，非要以卵击石，死得其所。
“给你个机会，换一项？”
卓焰瞅了一眼身旁一丝不苟认真做着准备活动的程大力，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痞笑，故作大方道。夕阳金灿灿的余晖斜着拢下来，将青年过于张扬耀眼的五官融在道道落霞中。
特警队向来出帅哥，这几乎是放之世界各地四海八荒而颠扑不破的真理。但凡一个五官端正身材挺拔躯体健硕的年轻小伙子，在特警打眼的警服装备加持下，都能毫不费力地凹出两米高的光环来。何况T市特警大队这种建队不足五年的生力军，更是不遗余力地高配，净掐着全国警校毕业生尖儿上的好苗子招。
即便如此，卓焰也是那一溜十排小白杨中，最惹眼招人的第一棵。
“不麻烦了，”程大力抻着筋，慢条斯理地吭哧道：“反正比啥都是输，我最近练这个来劲，就看看跟你还差多少。”
“好，那来吧。今天给你个痛快的，小爷我饿了。”卓焰一把扯下深蓝色的作训常服，露出黑色紧身背心包裹下鲜活精壮的□□，引得四周围观群众呐喊一浪高过一浪。有值班队友起哄的口哨声，也有医疗队办公室后勤部门爽朗大方的小姐姐们此起彼伏的声援。
T市地处西南边境，多民族聚居，民风淳朴热辣，刚刚落成不久的市公安新大院白日里忙忙碌碌人来人往。晚五点的钟声一敲，往往迎来一天中最放松惬意的时刻，如果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案子的话。穿梭于大门、宿舍、食堂之间下班，交班，接班，值班的公安人，十分乐于停下脚步，看两眼热闹。
“预备，走！”临时裁判一声令下，众人眼前一花。卓焰如蹿出灌木的猎豹，凌空跳起，徒手攀紧绳索，四肢协调发力，毫无滞顿地踩着攀登绳扶摇直上。五层楼高的训练墙体，转瞬即攀至顶端，丰神恣意的青年歪着脑袋向下瞅，同时单手狠拍计时器，之后又炫了一轮漂亮的索降，在离地两米多高的距离利落松手蹦下来，稳稳落地，那一甩头的动作，飒得人眼晕。
卓焰仰首，火热透亮的眸子里闪着璀璨的星光。
他朝刚刚登顶的对手潇洒地挥了挥胳膊，大声喊道：“革命尚未成功，兄弟仍需努力啊。愿赌服输，今晚小灶给爷加两只鸽子。”
“艹，”程大力挂在高空中嘟囔，“你个小兔崽子，你是谁爷爷？”
卓焰一把搂过站在一旁，一本正经手动计时的裁判韦岸，朝周围鼓掌叫好的观众夸张地鞠了个躬，蹦着高就要朝澡堂子跑。
“小宝，走，陪哥哥洗澡去。”
“欸，你放下，”与自己个儿民族属性姓名含意不太相符的细高挑壮族清秀帅小伙闻言，脸上一红，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胳膊，低声嘀咕着埋怨道：“我不能跟你一起洗。”
“哈哈哈，”卓焰抬起胳膊放他一马，爽快道：“那你回寝自己洗吧，十分钟后食堂集合。”
作为火眼金睛第一个发现同队的少数民族小帅哥喜欢男人并且疑似暗恋自己秘密的当事者，还能迅速给人起了个“韦小宝”的绰号掩人耳目，继而把人处成无所忌讳的哥们，不得不说，卓少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程度，可谓一绝。谁叫咱在这儿大西南生活了小半辈子十来年，骨子里还是流着东北大汉豪爽的血液。况且，他从小被扔在体校长大，和尚多尼姑少，这种事不算多么稀罕。在青春年少荷尔蒙爆棚的年纪，他在好奇心驱使下，也曾浅尝辄止过，没偏见，不歧视。
卓焰在市公安大院的宿舍楼里也有房间，但他嫌远。训练了一天身上黏糊得难受，局里给值班干警内勤公用的澡堂子就在户外器械场地旁边，宽敞明亮设施齐全，24小时热水，何必舍近求远。
他随便找了个换衣箱，干净利落地把自己扒光，拎着毛巾钻进没有隔断的大淋浴间。
“呦，今儿个结束得够早啊，你小子又赢了什么彩头？”刚刚健身结束，一身臭汗的刑警老大哥逗他。“见天儿吃小灶，过来给哥儿摸摸，关键部位发育全乎了没？”
“不给摸，”卓焰灵巧地避过去，站到旁边喷头下，乖巧地眨了眨眼，“小爷有洁癖。”
“滚犊子，跟谁穷讲究。”刑警大哥笑骂，顺手作势要虚拍他屁股。
“人家可不是穷讲究，”对面禁毒大队的人听到动静，抹了把脸上水流子，略微阴阳怪气道：“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跟咱们这些摸爬滚打半辈子的糙老爷们能一样？”
“咋不一样，还能像娘们？”有人应和。
“哈哈哈哈哈。”澡堂子里爆发几声并没什么恶意的哄笑。
刑警老大哥皱眉，刚要开口，被卓焰挡了一下，年轻人哼着小曲在自己精壮的胸腹肌肉上划拉一圈泡沫，混不吝地自嘲解围道：“还真被您说着了，要不是这几块腹肌太扎眼，咱也不是不能男扮女装试试。下回缉毒行动哥哥们要是缺女卧底，考虑考虑我吧。”
卓焰插科打诨四两拨千斤地就把口舌之争化于无形，对方也不好继续为难，大家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市局禁毒大队与特警大队的龃龉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外人不好掺和。卓焰平日里也不总是好脾气，那张叭叭的小嘴儿，最擅长插科打诨怼得人有苦说不出，哪用得着吃亏退让。但这两天情况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爷有大事要做，心里有数，没空节外生枝。
十分钟之后，沐浴完毕，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卓小少爷准时落座在食堂不起眼的角落一桌。可惜，准时的只有他一个。卓焰随手将洗漱包裹扔到一旁，解开薄外套拉链，忽扇了几下衣襟散热。两只炯亮的招子探照灯一般不动神色地四下逡巡，晚餐点儿，食堂虽然没有中午那么人满为患，也不清净。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掉以轻心。
他本就是燥热体质，刚才又轮了个凉水不太顺畅的喷头懒得换，一番操作下来，冲得热血沸腾，忽扇几下不过瘾，恨不得脱了外套打赤膊。话说，零下三十度雪地里打滚的事儿虽然离开老家之后就没做过了，但他这么些年也适应不了大西南冬天要冷不冷的阴呼劲儿，不爽。
“欸，穿好了，”背后来人将他褪到肩头的外套领子拎起来，一脸坏笑道：“那么多女警官在这儿，小同志注意影响。”
“一边儿去，”卓小爷对着来人的贱爪子就是一巴掌，“我里边又没空心，影响你大爷。”
“靠，年纪轻轻火气忒大，小火娃的外号真不是白叫的，”T市特警大队资深通讯精英兼头号信息源，人称包打听的包二公子捂着通红的手背坐下，龇牙咧嘴地埋怨，“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你爷爷我靠手艺吃饭，残了你养我啊？”
卓焰没憋住笑，噗嗤一声，“我说包子哥，您这尊大胃香玉，一般人家可养不起。”
包二翻了个白眼，一副不与竖子一般见识的表情。
卓焰见好就收，警惕地四周望了望，凑过去，压低声音催促，“二爷，说正事。”这声二爷不白叫，货真价实。包二姓包名麟，家中排行老二，正是省厅办公室主任家的二公子，妥妥的小官二代。T市特警大队成立第二年被他爹塞过来镀金的，眼瞅着就快捞够资本高升，临走前良心发现，受年轻人感召，也打算替天行道一把。
“那俩崽子呢？”包二抵过脑袋，问道。
“小宝回寝室洗澡，他慢着呢，老程去门口烧烤店打包烧鸽子去了。”
“我去，做戏做全套，用得着这么上道？”
“你不知道咱们罗队心多细吗？二队的人轮空不撒丫子撩出去，隔三差五跟我在这儿嘀咕，不找个靠谱的由头，他早晚怀疑上。”
包二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特警大队一二两个中队是轮班制，训练值班出任务都是正好错开时间。内部各种角逐角力不断，但对外那可是一股绳一条心。这回的起义运动，以一队挑头为主，到时候全员配合。程大力负责两边传递消息，尽心尽责。
“唉，”包麟叹了口气，“罗队但凡能把用在咱们身上的心思分出哪怕一分，往上够一够，还用这么费劲？”
谁说不是呢？卓焰在桌子下攥了攥拳心。
罗飞若是那号人，有那些心眼子，自然用不着他们越俎代庖。可即便正主再与世无争，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
卓少爷看不惯，咽不下这口气。
罗飞是五年前特警大队创建时的元老副队长兼一中队队长，一路身先士卒任劳任怨伺候三任大队长平步青云。半年前，更是以代理大队长的身份亲自带队配合省厅大规模缉毒行动，真刀真枪地与毒贩火拼上。那沉甸甸的集体二等功，是罗飞和二中队队长一个轻伤一个重伤，三名队员轻微伤换来的。
如今，居然又要空降一位大队长来，这闹的是哪一出？还在休养中的二中队队长要是听说了，准得从病床上跳起来。
“老吴一点儿也指望不上？”卓少爷抿着嘴唇，神情难得一见的严肃。
包二不屑，“指望他？不如指望母猪上树。那么个怂玩意儿，真是比老局长差远了。”
这事卓焰没有发言权，T市公安局三年前退休的老局长他压根儿没见过。
“到哪一步了？”卓少爷追问
“据说上边已经内定了，节后公布。”
“哼，”卓焰冷哼，“还挺神秘。”
“谁知道呢，”包二支着下巴思索，“按理说不应该，这个位置不够资格根基的人选根本压不住。厅里那几号人物哪一个见不得人，难道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个不成？听我爸的意思，他是真不清楚，不是糊弄我。”
卓焰心里一沉，“那就事不宜迟，一旦下了正式文件，根本没有推翻的可能。”
包二歪着脑袋瞅小孩儿，眼中赞许不做掩饰。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冲动热烈勇敢直接，但却并不莽撞。
“按原计划执行？”包麟问。
按省厅往年的规矩，年前主要领导班子会到各市县局里慰问一圈。A省幅员辽阔地势复杂，这项工作元旦前启动，隔三差五抽领导百忙中的空闲进行，才能在春节前基本走访完毕。以卓焰、包麟为主心骨的起义小分队详议了好几轮，基本定下行动方案。作为从小在机关大院长大的有识青年，政治敏感性是必备的素养。二人先后推翻了大家伙七嘴八舌的提议，什么公开请命、联名上书都不靠谱，风险太大，容易弄巧成拙。这事儿既不能白纸黑字，也不能闹到明面上去。最好在一个主要领导尽可能在场，温馨而又并不很正式，且罗飞本人缺席的场合下口头进行。
卓焰：“就赶在节前慰问的时候，由我来说。”
包二：“好，我负责拖住罗队。”
“二队全体配合，绝不掉链子。”程大力把打包的鸽子扔到桌上，认认真真地保证道。韦岸随后赶来，四个人又把脑袋凑到一处梳理半天，确定最佳行动方案。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往年慰问，T市基本都排在末尾，尚有大把的时间筹备。谁知今年抽的哪股邪风，将领导们径直吹了过来。
兵临城下，措手不及。
后来才搞清楚，不过是领导临时起意顺路罢了，当时还以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什么突然袭击。
多年后，卓焰偶尔回忆那日场景，仍旧心有不甘忿忿不平。他奶奶的，小爷人生前二十二年顺风顺水，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在媳妇面前第一回亮相，一点儿也不帅，还贼特么跌份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