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鲜榨柑橘汁

2、二

　　六年前。

　　“这天儿也太热了吧！”时煜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拿着本书遮挡太阳，“这鬼天气让我一个人来学校报到，老爹怕不是疯了。”他一面吐槽自己亲爹，一面朝里边儿的教学楼分布区走去。

　　他是澄阳一中的高一新生，两天前刚结束军训。本来今天是时老爹送时煜来学校的，但时老爹临时反悔，并以“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脱离爸爸”为由把时煜打发走了。

　　时煜气得想笑，合着他不想大热天的一个人打车来学校，想舒舒服服地坐自家车里让亲爹把他送来学校就是没长大，没脱离爸爸的怀抱？

　　穿过绿荫道，就看到一大片的复羽叶栾树衬着砖红色的教学楼，很是好看。时煜上前几步，目光一转，停留在教学楼旁边站着的男生身上。

　　他迎着光站着，皮肤白皙，头发乌黑，五官立体，头身比例还挺好。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光，使他整个人都耀眼了不少。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天神。

　　时煜看得有些入了迷。“操…这人怎么长的？怎么能长这么好看？”时煜忍不住道。这岂止是长得好看，这完全就是照着时煜的审美长的。

　　但这话时煜没敢说，他内心觉得自己的审美点全长在一个男生身上也太过怪异了。

　　时煜收回了目光，没敢继续看下去，朝另一边的楼梯走了过去。教室里的人已经很多了。等时煜到的时候，教室已经是闹哄哄的了，没几个人是好好待在座位上的，全跟兴奋的大马猴一样上蹿下跳的。时煜看了一眼，觉得怪好笑。

　　“时哥！这里！”张怀申原本在后排跟几个男生吹牛皮，一看到时煜就兴奋地挥手大喊，时煜觉得他这样怪丢人的。原本是不想理会他的，但是照张怀申这货的性格，时煜觉得自己要是不过去，他还指不定怎么一边抱着他的大腿一边哭呢。

　　太致命了，时煜心想，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丢人了，简直是当场社死。

　　时煜过去接了个没人的位子坐了下来。

　　“怎么了？”时煜问。张怀申笑了笑，那傻缺的模样让时煜不忍直视。

　　“时哥，这些人是我初中的小弟，现在你是我大哥，我跟他们说了，以后我们都跟着你混了！”张怀申说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他旁边那几个小弟也跟着热血起来，大喊着“时哥”。

　　“行了行了，都小点儿声。”时煜无奈道，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葫芦娃的爷爷，而张怀申他们几个就是不停叫“爷爷”的葫芦娃，不由得再一次后悔认识这傻缺。

　　张怀申是时煜在军训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教官要在班里面选一个军训标兵，职责是带着大家一起训练。至于选拔要求就是训练的各个方面都得是班里最好的。

　　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缘分，那教官一眼就相中了他，然后张怀申就不服，但教官力排众议，说让时煜当标兵就让时煜当标兵。张怀申就这样单方面和时煜结下了仇。当天晚上他就去堵了时煜，没想到反被时煜无情虐杀，教会了他如何做人。

　　时煜以为自己只是教训了一个脑子长泡的傻缺，没想到摊上了个大麻烦。至此之后，张怀申跟被洗脑了一样，非得让时煜做他大哥，天天追在时煜后面跑，还说要跟着他混。

　　不仅如此，时煜还发现张怀申是个有着严重中二病的热血少年。

　　真他妈要了老命。时煜心想。

　　上课铃没多久就响了，教室里那帮精力过剩的小子很快就消停下来，找了位置坐好。张怀申那群小弟也各自散了，张怀申本来想坐在时煜旁边儿，好找他交流，但被时煜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无奈之下只能选了时煜前面那个位置坐下。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们的班主任老李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戴口罩的男生。那眼熟的装扮和那双仿佛盛着千言万语的深邃眼眸让时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在教学楼旁看了老久的、完全照着他审美点长的那位帅哥。

　　我的天，真是缘分。时煜心想。

　　“咳咳，”老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沉同学，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和你们一起参加军训，直到现在才来。”

　　底下传来同学们特意压低的议论声，老李停顿下来，待到他们安静了一些后才接着道：“叶沉同学今天刚来，很多人都不认识，我希望大家能跟叶沉同学友好相处，用你们的热情让叶沉同学尽快融入到我们五班这个大家庭。”

　　“好！”同学们倒也很给面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容易交到新朋友，老李倒也没什么担心的，简单说了几句纪律，又扫视了一圈才道：“那么叶沉同学，你去时煜同学旁边先坐下吧，有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再找我换座位。”

　　说完他指了指中间那排最后一桌旁边那个空位。叶沉抬眸看了眼，点了点头，径直走过去坐下。

　　时煜有心想和叶沉搭话，但想了想又觉得算了。毕竟叶沉的长相看起来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那种，现在看来性格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

　　时煜心想：帅哥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班干什么的是军训时就已选好了的，老李也没有再重新选一次的心思。于是他吩咐了班长注意维持纪律之后就回办公室去了，留他们在教室里自习。

　　老李刚走没多久，时煜就按捺不住了，开始找叶沉搭话：“哎，叶沉同学，你是哪个yè，哪个Chén啊？”

　　他眨巴眨巴眼睛，语调吊儿郎当的，看着就像调戏小姑娘的登徒子。可叶沉不是小姑娘，他压根儿没理会时煜，仿佛时煜是一团空气。这要是其他人，可能就识趣地放弃，不再追问了。

　　可时煜有个毛病，就喜欢逗人，长得越好看他越想逗，越不理他他就越来劲儿。于是时煜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胳膊，侧过脸去看他。

　　另一只手截了戳叶沉的手腕，颇为认真道：“说说嘛，叶沉同学，你怎么不理人呢？”叶沉被他烦得根本静下心来，冷声道：“木叶的叶，沉溺的沉。”

　　“哦——”时煜故意拉长音调，嘴角含笑，“我明白了。”叶沉心说明白了就赶紧一边儿待着凉快去吧。

　　没想到时煜挑了挑眉，笑着问他：“那不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那个沉吗？”叶沉闻言闭上了眼，克制住自己那想把时煜连人带桌给踢到后面垃圾桶里的想法，指节被捏得发白。

　　“呵。”叶沉很轻地的冷笑一声。时煜听不太清，但见人这根本不想理睬自己的模样，兴致缺缺，不由得“啧”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

　　“时哥！时哥！”张怀申“艰难”地压低了声音，转过头来看他。

　　“干嘛呢？”时煜没什么兴致地睁开眼睛看他。张怀申见状便没敢废话——他现在对于这个“大哥”还是有一种恐惧的，毕竟之前年少轻狂不懂事去堵人的时候被时煜狠狠教训了一顿。

　　张怀申小声说：“刚刚学委——就我前桌许驰，他喊我写老李军训结束那天布置的一千字小作文。你写了没，时哥？”

　　时煜一愣，立马开始找作文本和笔，一边翻着书包一边说：“操，我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这回事儿，谢了啊兄弟。”

　　张怀申笑笑：“没事儿。哎，对了，时哥你记得喊你同桌也写一份儿——他看起来太冷，我不敢叫他。”这后面那一句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叶沉早就摘了口罩，俊美立体的五宫很是让人心好感。只是他表情过于冷漠，倒让人不敢接近。

　　时煜笔尖一顿。觉得这可以成为自己找叶沉搭话的新理由，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张怀申转回去没多久，时煜就把笔一搁，对着叶沉说：“叶沉同学，我们亲爱的老李同志给我们布置了篇小作文。”

　　叶沉刚才在发呆，因此没听到时煜和张怀的谈话，但他很清楚得知道自己的记忆中没出现过“作文”这两个字，于是道：“关我屁事。”

　　“啊，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好。”时煜假笑了一下，缓缓道：“这确实跟你有很大的屁关系，因为每个人都要写——包括你。”

　　“呵，”叶沉被他那欠打的语气激得脑子都短路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他毫不掩饰地对时煜开启嘲讽：“哈，显然这跟你的屁关系更大吧。”

　　“哦，”哪知时煜丝毫没有羞耻心，自豪极了，“我确实比你大。”

　　“你他妈……”叶沉被气得发疯，恨不得让时煜血溅当场。

　　“哟，恼羞成怒了？”时煜心情更好了。不知怎的，一旦叶沉因为自己而露出别的不同于平时那副淡漠的模样，时煜的心情就格外舒坦。

　　太可恶了，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叶沉咬牙想。

　　叶沉：很好，已加入暗杀名单。

　　“别气了，叶小沉同学。”时煜慢悠悠道，“快点赶你的一千字小作文吧，以‘我的军训感悟’为题，慢慢瞎编吧，加油哦~”

　　叶沉冷静下来之后发现搭理这人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他拿出纸笔专心编作文，把时煜当成一团被呼出的二氧化碳。

　　他不确实时煜下次来搞事的时候他还忍不忍得住，也许当场把时煜埋了也说不定。但是才开学第一天，他还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因为这个麻烦影响他以后的高中生活。

　　毕竟时煜看起来就像个大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