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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危机四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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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点了点头,立刻抓起我就沿着绳索往对面倒吊着疾爬。慌乱中我瞥了一眼小花,只见他正支起棍子在山洞里飞檐走壁躲避蛇的攻击,顺便营救胖子。
胖子也是狠角色,把蛇当马一样地骑,还用另一只手摸出枪一阵狂扫。我要抓紧时间快速攀爬无法多看,只能听见身后子弹和血液喷溅的声音,就好像是被蒙上了眼睛推入战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这时,我突然听到胖子又吼了一句:“小吴!我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小花不等他说完就斥道:“别废话,快抓紧了!”他的声音里有种难得的急促,可胖子却根本不理他,只自顾自地喊道:“小吴,你听好了,胖爷我的大名,叫作王凯旋!凯旋的凯,凯旋的旋,你记住了没有?”
我心里立刻就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勉强回过头一看,只见载着胖子的那条巨蛇竟然已经僵死,正在往悬崖下坠去。胖子浑身都是血,却还稳稳地趴在上面,就好像骑在濒死的坐骑身上的龙骑士。我的眼前瞬间就模糊了,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那根绳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自己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我记住了!”
可这句话一吼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带上了哭腔。
这时我就听到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回荡,轻松得就好像是我们还坐在火车上围成一圈锄大D的那个时候。我大声叫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影像在黑暗中缩小直到消失,听到他的声音飞速下坠,最后终于消失在了一记重物撞击地面的巨响中。
我再也无法忍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身边原本有许多的声音,这时却静得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的存在。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掉过眼泪,我原本也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能再让我这样掉眼泪,可是我经不住胖子的那一句话,甚至在我看着他掉下去的那一瞬间,自己竟然也产生了一种松手的冲动。我想那并不是因为我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而是因为那个人是胖子,是那个我总以为与我的生死牢牢地绑定在一起的人。就算在云顶天宫里腹背受敌的最绝望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伤心过,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想大不了就是一起归位,黄泉路上还能有个骂娘的伴,可我从来都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突然地消失在我眼前。
这时候爬在我前面的闷油瓶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分出一只手扯住了我的脚踝叫了我一声:“吴邪。”我知道他是怕我分心也跟着掉下去,可我却觉得整个人都已经难过得失去了力气,吊在登山绳上就像是被风干了的粽子一般。回想到在广西的玉脉中,胖子和玉中怪物搏斗几乎丧命,肚子上被划破了一道半米长的口子,肠子都流了满地,可硬是被我给拖了出去,奄奄一息地送进医院,休整两个月以后回来照样还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这样一想,我的脑子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连眼泪都止住了,对闷油瓶说:“我们快走,然后下去救人。”
闷油瓶闻言无声地点了点头,我集中起精神,在他的带领下飞快地往对面爬去。闷油瓶起身站稳后就从横生的枝桠间伸出手来拉我,我正想把手搭过去,却突然发现有点不对。闷油瓶本该张开的五指却有二指并拢微微屈起,像是一个特殊的手势,然而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便张口叫了声:“小哥?”而那边竟然毫无反应,我心里立刻警觉起来,莫非是前方有埋伏,闷油瓶是在向我示警?!
这样一想我立刻侧身往回退了一步,寻思着如何不动声色地突入重围,谁知这时,我竟感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了我的后腰上。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娘,用余光一瞥,是黑漆漆的一根枪管。会这么趁人之危的,多半就是裘德考的人,还偏偏挑我心急火燎要下去救人的时候。
我当下就把心一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扭过身子一肘子往后面那人胸口撞过去。那人的反射神经很灵敏,一矮身子就躲了过去,但我的目的并不是一招得手,而是要让他在这种窄小的空间里失去平衡。就在他往后一仰的时候,我把背包当做武器朝他的脸上抡过去。他果然又一侧身子,脚已经退到了枝桠的尽头,这一下根本收不住,只要我再伸手推他一下,他肯定就会掉下去。
然而这时,我却不得不停下手,因为我看到在我的脚下,突然间又伸出了一个枪口,正无声地指着我。
我立刻就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但胖子的安危与否还不知道,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正在心里盘算着挟持我面前的那个伙计拖住下方的暗哨,这时对面的小花却远远冲我说道:“吴邪,不要冲动,我下去!”
他这样一说我就发现我身侧竟又移出了一个枪口,正往小花那边瞄准,我粗略一看就发现那是一把狙击枪,不由大吃了一惊,根本没有想到这里竟布着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请我们入瓮,好在小花没有立刻跟过来,否则恐怕也会中招,连忙想提醒他当心暗箭,可小花却冲我摆了摆手,神色颇严肃地说道:“我说过我会负责的,你们自己当心。”说着他单手往腰间一扣,竟冲着漆黑不见底的深渊一跃而下。
这个动作完成得飞快,快到我旁边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看到小花的姿态十分轻松,腰上绑着的一件外衣在空中像是一只风筝般展开,料想他应该没有事,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而同时在我面前的那人总算空出一只手往前扶了一下,在树杈上站定了。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的脸,深目高鼻,满脸都是冷汗,应该有欧洲血统,多半就是裘德考那老滑头的帮凶。
我在这两个伙计的押送下走进了茂密的树丛间,这个地方我以前就来过,枝桠繁茂,刮在身上十分疼,可是我腰后有一管枪,也实在无法妄动,只能被胁迫着笔直地往前走。
走到里面一看我才发现,闷油瓶已经被七八个人团团围住,而且这些人分布在四面八方,就跟伏击我的策略差不多,连树顶上都潜伏了一个。这些伙计都穿着一种铜绿色的衣服,不动起来一眼根本发现不了,我估计他们已经对闷油瓶做过周密的调查,知道他身手十分厉害,于是才做了如此谨慎的安排。
闷油瓶被几把枪围住,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严峻,直到看到我走出来,全身无恙,才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又恢复到了那种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
这时就有一个人背着手向我走了过来,一边用长沙话对我说道:“吴邪,幸会。”
我抬眼一看,只见是一个跟陈皮阿四一样古董的外国老头,满头银发往后梳,露出了一个十分精神的额头,有种华尔街金融大鳄的感觉,但是他身上又穿着一件雪白的中式对襟上装,看起来有种很神棍的感觉,而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在斗里行动了这么久,衣服却还是白得几乎纤尘不染。这人自然就是裘德考,我之前在巴乃远远地见过他一次。
但是我虽然对他的观感不怎么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头就这样一站,也有一种十分强大的气势,就好像他说的话做的事,一般人都不敢去质疑似的。想到这里我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两声,心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先声夺人,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干,我必须首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么一想我也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幸会。”
那裘德考一见我这么个反应就笑了起来,仿佛还挺高兴的,说来也奇怪,我明明听说他早几年都要靠插管维持生命了,怎么这会儿突然腰挺得比棍子还直,根本没有一种迟暮的感觉。
这时裘德考就说:“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吧。”
我最烦的就是这种人家家里刚死了人就上门要债的地痞,谈条件还要装成一副谈恋爱的样子,便冷着脸说道:“我的朋友现在生死未卜,我没心情跟你谈。”
裘德考一听就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这个,你不必挂怀了。”我一听他的语气,心说难道裘德考有人在下面接应,知道胖子没有死,已经被救回来了?如果这样就好了,我心上绷着的一条弦也便松了下来,可谁知这时,他竟又接着笑眯眯地说道:“他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否有了心情呢?”
我一听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伤心和怒火交织在一起瞬间冲上了脑门,烧得我眼前一片血红,我不知道他说胖子已死是不是在诓骗我,但是他提到这件事的口气,就好像是在提一件完全无关痛痒的事情,完全没什么好难受的。我知道裘德考这个人贪财贱命,做的都是非法生意,但是胖子毕竟为他卖命多年,竟然就被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连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那一刻我特别想冲上去揍人,身后的白人伙计洞察到了我的意图,枪口就往我后腰上用力一撞,我疼得几乎眼前一黑,而这时闷油瓶也是一个活靶子,我不能不忌惮。裘德考又笑着说:“看起来你非常在意王的生死。”
这老头一边说着不是人话的话,一边还笑得特别和蔼慈祥,让人看着越发地来气,可是我转念一想,却决定不与他正面冲突,只说:“你说胖子死了不是实话。他掉下去到现在不到五分钟,你就算有人在树下布线,也不一定能带着队医在五分钟之内赶到事故地点确定死亡,即使有许多巧合,你的人明确了他的情况,树下的人跟你沟通也需要无线电,但是刚才青铜树上是绝对安静的,所以你是在骗我。”
裘德考听了就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只说:“你说得有一点道理,可是我除了年纪以外,还比你多一样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又将手指往下一点道:“你觉得一个人掉下去生还的几率有多高?”
我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这里距离地面有约六百米的高度,如果掉下去的是别人,或许我也不会抱有期待。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算从理智上来说,胖子已经不可能活着了,但是从感情上来说,我也根本不愿意去接受那样一种可能性。裘德考看到我挫败的样子似乎非常愉悦,又用一种很循循善诱的姿态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装置,递到了我的面前,说道:“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