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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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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的很早,历楠拿着油条坐在食堂里发呆:好像忘了什么事?
左右看看,都是背着书包的人。更有鸳鸯成双,喁喁细语,看的历楠心烦意乱,只想拍桌子骂人!
“真是的,大早晨的也不让人消停!”
耳边突然冒出一嗓子。已经过了变声期的男声迥异于女孩子的细碎尖锐,带着声带的震颤直接哆嗦着抖进历楠的耳朵。
凑得太近了,一股热气吹到历楠的耳朵边,历楠吓得侧身扭头,慌乱中一张大大的笑脸撞进视野:“是我!美女同学!”
唐劲?
历楠脸腾的热了起来。
“你去上课?”唐劲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甚至从历楠的盘子里捞出几根咸菜,放在自己的饭盆中,“这豆腐脑太淡了!”
他连卤都没放,白豆腐,能不淡么!
“有事么?”历楠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不自在的低下头,搅合着盆里的豆腐脑。
完整的豆花散成细碎的小块,好像突然搅动的万花筒。透过酱油色的汤,历楠好像又看到蓝天白云金沙滩上,她被绊倒摔在唐劲身上,脸贴着脸,眼对着眼——他们都吓坏了。
“找你谈工作。”唐劲一本正经的放下筷子,严肃的说。
历楠愕然的看着他。
“一帮一互助?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逃课逃的人神共愤,连院领导都知道有个逃课大王叫做历楠,不仅不上课还拿奖学金,老师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所以,大家决定要好好教育教育现在越来越不把上课当一回事的学生!而你,首当其冲!”
历楠低下头,所有的课加起来大概不超过五节半……
那半节就是上次被唐劲骗去见萧逸的那次。时间久了,不知道为啥,已经记不清当时萧逸的话有多伤人,反倒是骗老师说自己是外校的,还大摇大摆走出教室的情节,历历在目。
眨眨眼,历楠低下头嘟囔:“他们讲的不好,还不许人拒绝么?”
“你以为这是哈佛啊!A大有A大的师道尊严,等什么时候你到了可以拒绝老师把老师轰下台的学校,再去辩解吧!”
“那怎么才算互帮互助啊?”
“他们取名叫一对一互帮互助,我个人认为就是结对监督。”
“什么意思?”
“比如咱俩,我代表系里帮助你克服逃课的惯性,培养上课的积极性和荣誉感。你呢,也可以监督我,让我不能找借口逃课。但总体而言,我要尽量跟着你上课,保证你该上的课都上。系里通过老师点名,来确定我的工作成绩。”
“这个听起来……”历楠犹豫了一下,“除了我们这——”她想说“这一对”,觉得不对劲,话到嘴边,改口:“我们这一组,还有别的组么?”
唐劲沉默下来,呼噜呼噜的喝豆腐脑。历楠敏锐的感觉到,唐劲有话想说未说,抑或,是不知该如何说。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历楠低着头只随着周围的人转动眼球打发时间。
“没有了。”唐劲终于开口,含含糊糊的说着,好像这个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历楠脱口而出,问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她想问,为什么只有我且唯一是我被选中?但其中似乎有什么很诡异的地方让她说不出话来。也许,这个问题应该这样问——
为什么是你唐劲和我被选中一组呢?尤其是我觉得你对我似乎有点意思的时候……
历楠对自己历来坦率。很多时候,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故作不知,而是因为害怕或者恐惧,因为选择或者权衡,不得不去回避。比起自欺欺人,历楠觉得自己至少明白放弃的是什么,掌握的是什么。
比如现在的唐劲,她害怕被拒绝,害怕放出去的感情就像断线的风筝,不到被撕碎的时候不能降落。她已经受过一次伤,不想再重复一次错误。所以,宁可放弃唐劲的“可能”,也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不,那个问题不能问。
历楠的心思在电光火石之间转了无数个圈,并得出了结论。
“什么为什么?”唐劲忽然对历楠的半截话感兴趣了,抬起头,睁大眼睛追问。历楠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迅速垂下眼帘。唐劲的眼神太过炽热,似乎在刚才她转心思的刹那,唐劲也想了很多,并有了决定。
那天之后,历楠非常吃惊自己的敏感度。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就像小说里弈棋高手过招一般,一个起手式,彼此已经算到了中盘……
“为什么——”历楠咬着勺子,拖了长音慢慢的说着,“为什么学校想起弄这个呢?我是说旷课什么的一直都有,我虽然旷的多,但也没耽误学习,过去学校很多这种情况,怎么现在要抓了呢?”
“呵呵,”唐劲笑了,眼眉一挑,“估计哪个学生会的主席想泡美眉,所以出了这个馊主意吧。”
历楠脸红了:“还有哪个院系在搞么?”
唐劲一耸肩,“咱们院是唯一的试点,我估计他们就是想看看效果。”
“泡美眉的效果?”历楠脸更热了,口气却显得相当不在乎,甚至有点戏谑。
唐劲配合她的口气,更加的吊儿郎当:“谁知道,反正我被选中了。幸好对象是你,要是别人,我才懒得浪费时间。”
“对象”两个字又让历楠的心跳失常了五秒钟。
唐劲看了看历楠,咬着一次性筷子,慢慢的问:“要是、要是——嗯,我是说你不会觉得生气吧?”
“生什么气?”历楠一脸无辜,除了脸红的厉害,“我是不了解学生会的什么事啦,要是真有这样的安排,好像也由不得我拒绝。都被院里关注了,再装校外的就穿帮了。”说完笑了笑,听起来真有几分干笑的感觉。
唐劲也跟着笑了几声,“嗯,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院里问问。萧逸什么的,他们都知道。”
历楠下意识的拒绝:“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不就是按时上课么,我去就好了。你也别太紧,要是我实在去不了,差不多抬抬手放我一马就好了,问什么呀问!”她不知道为什么,极排斥去问这事儿的真假。似乎对她来说,真假并不重要。
唐劲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局促的笑了。
两人再度无语沉默,不约而同的选择把碗里的饭吃光。偶尔抬头目光对个正着,便如两只受惊的兔子,慌忙跳回自己的窝里。
历楠心里踹了六十多只迷路乱撞的兔子,踹的她晕晕乎乎,耳朵“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待到终于听到食堂里隐约的人声时,她才重拾勇气抬头。却看见唐劲正神不守舍的拿筷子点着他的嘴唇。
这两片有点红有点薄的肉片,其实肉肉的软软的,一点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薄……
历楠忽然想起那天在海边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她推他,他摔倒,一拽,自己倒在他身上。软软的嘴唇划过彼此,快的像做梦,却永恒的像刻在石壁上的岩画!
历楠再度深深的低下头,铁勺哗啦哗啦的搅着盆底的饭汤,很快,酱油色的汤汁变成英式田园碎花图色……
“你是同意了吧?”唐劲眨眨眼,一点没意外的看到女孩子的耳朵变得通红。历楠没有动静,还在搅合。唐劲咽了口唾沫,“我就当你答应了。”
一朵笑容慢慢的绽开,渐渐变得嚣张。
历楠没有抬头,看不见唐劲无声的欢呼。数着指头等了三个礼拜不见面,这样一个结果似乎可以算是阶段性胜利吧?
“来!帮我刷碗!”唐劲大大咧咧的把吃空的饭盆推到历楠面前。历楠惊愕的看着他,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唐劲挠挠头:“我都帮你上课解决老师的投诉问题了,你帮我刷刷碗总可以吧?”
看着递来的碗,历楠想,其实那些被放弃的东西不一定真的会远离自己。胡适说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在感情的领域一样适用。
太阳透过窗帘投射到床上,历楠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睁开眼,看着静悄悄空无一人的宿舍——睡懒觉的感觉真好!尤其是没有梦到某人的感觉,更轻松。
看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历楠算着自己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梦到萧逸了。与唐劲的一帮一并没有想象中的“如胶似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短信联络一下,问问上课的情况或者“你在哪里”这类白烂话。以至于历楠觉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历楠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投入太多感情。对唐劲,她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是那段暗恋,不晓得现在这样算不算结束了?
她私下里问过余歌,怎样才能治愈暗恋?
余歌说,暗恋是因为感情的需要被投射到某人身上,但这只是一个幻影。一旦找到真正的感情寄托,这个幻影就会被打碎。她的寄托是学习,历楠的寄托——余歌假设——是练字……
历楠眼前一暗,好像看到自己守着青灯古佛,剃着光头,穿着袈裟,拿着一根毛笔,满脸的超脱红尘,在黄色的宣纸上写写画画……不胜凄清!
就算暗恋是不对的,也不用以此为代价吧!
历楠满心悲愤,真想时光倒流,咬掉舌头!
幸好乔锦传授过她两招:“凡是余老二说的话,都需要翻译一下。”所以,历楠悄悄的在心里按照自己的意思翻译了一下:大概就是喜欢另外一个人就会放开暗恋的对象。
唐劲的笑脸忽然跳到眼前,历楠呆了一下。以唐劲代替萧逸?
这个小心眼儿、算计人、满嘴跑火车、奸懒馋滑的纨绔子弟?
就他那个破绽百出明显泡妞却又执行极其不力的“一帮一计划”,能成为拯救自己的方舟么?
历楠断然否认。
正想着,外面传来阵阵笑闹声和饭盆碰撞的声音。乔锦特有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她们下自习回来了。三四节没课,历楠赶回来看小说却被小白内容雷的里焦外嫩,找周公治疗。睁开眼却发现,吃饭的时间都过了。
一进门,乔锦就扑到历楠床前,张开五指大声说:“楠楠,快,拿钱来!”
“啊?”
余歌放下自己书包,扭头笑着说:“历楠,你这次可露脸了。请客吧?”
“啥?”
秦雪梅最后进来,都听见了,说道:“乔锦不是拿了你写的那半幅字么?她送去参加比赛了,拿了个奖,听说有二百块奖金呢。学校还另有表彰。”
历楠摸摸头,有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甚至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给乔锦写过字!
仔细询问后才知道,乔锦拿着自己半副字参加系里举办的一个书法大赛的选拔,被选中之后送到学校,又被学校选中,现在已经送到市团委,准备参加市里的青年书法大赛。据说如果获奖,还能送到省里。
“你怎么拿去参赛啊!”历楠有些埋怨,那只是半副字,还不吉利!
乔锦满不在乎:“哎呀,我这是变废为宝!望也望了,断也断了,总得拿点回报吧?安啦!我署着你的名,还帮你刻了个戳,扣在上面。花了十块钱!”她大惊小怪的比划着十根手指头,“戳给你,钱我从奖金里扣了。”
历楠嘟起嘴:“我那个没写完呢!”
乔锦摆手:“无所谓了。对了,作为你的经纪人,你得分成。学校这次奖励了二百块钱,我替你领回来了。除了我那十块钱刻章的钱,还剩一百九,你打算怎么办啊?”
钱,自然是在乔锦的钱包里,但是怎么办显然不由历楠做主。看她三人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样子就知道,自打领了钱,就没想过让历楠拿去做别的。
“你们说吧,我听你们的!不过事先说好,超出的部分AA。”历楠也不傻,万一拖去某个海鲜大酒楼,她这二百块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安啦!小气样!门口的赛恩斯酒家。我订好位子了。”乔锦果然雷厉风行。
秦雪梅加了一句:“我想吃火锅。”
余歌补充:“一定要份火锅面。”
“你们都商量好了吧?给我加份豆腐,鲜的。”历楠不甘心的想了想,自己掏钱怎么也得挑剔点,“必须是鲜的!”
“成!给你两份。顺带送我一份油豆皮,算你账上。”乔锦拖着历楠走出宿舍,临了不忘买一送一,给自己弄点便宜。
乔锦家比较特别,是吴桥的江湖世家。乔锦说她是家里最会念书最没出息的一个,却仍然有一手让大家惊艳的玩牌本事。十个手指头加上两个手掌,灵活的不像地球人,经常弄得学校里那帮赌徒灰头土脸。好在她谨遵家训,从不玩儿钱,顶多就是让男生帮忙拎个行李打个水买个脸盆什么的。男生们都乐意,搞得乔锦刚来学校就有了“女王”的绰号。
但她这个女王真是色厉内荏到极致,宿舍里怕余歌怕到百依百顺。后来历楠才知道,乔锦来的时候是叔公送来的,叔公一见余歌就高兴的把家里的一个什么佩给了她,说拜托她约束乔锦,好好当学生,当个好学生。乔锦说,那个佩相当于尚方宝剑,她再胆大妄为,见了佩也不敢乱来。
这就是江湖,信物和承诺,老少无欺。
开始历楠还有点怕乔锦,觉得她很神秘,处了一周,就发现乔锦其实是个神经很大条的女孩子,领悟力很强,但处事并不敏感,尤其是男女问题,粗线条到令人发指。有一次她打完牌和一群男生说说笑笑的出来,当场被余歌揪住训斥一顿。因为那些男生居然穿着跨栏背心大短裤,乔锦与他们勾肩搭背,好的像兄弟……
所以,这样的乔锦对历楠暗恋萧逸移情唐劲的事儿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遥远的像外星球。伤心纠结什么的,对她而言就是浮云的浮云一直浮成星云!也只有她,能真心无伪的带着历楠傻玩儿傻乐傻开心,傻到觉得自己那些纠结都是无聊的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