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事》姬流觞

32、落选

　　如果不是家世和摄影技术，秦雪梅可能是419宿舍里最不显眼的人。浑圆的脸盘，浑圆的肩膀，浑圆的腰腹，浑圆的大腿，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酷似国宝。再加上天然的小麦色和常年户外活动造就的粗糙皮肤，即使如花似玉的年纪，她的样子也比同龄人显大。好在秦雪梅心态很正，常常自我解嘲：“我长的着急，在前面等你们。等你们赶过来哭的时候，我都淡定了！”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似乎都忘了秦雪梅也不过十八岁，也有一颗敏感的心，有一双捕捉美的眼睛。甚至，她比别人更敏感。
　　因为，她擅长摄影。

　　萧逸找历楠了解情况，历楠却笑嘻嘻的告诉他，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吧。萧逸有种和外星人说话的感觉，倒是秦雪梅，在他走出宿舍后，追了出来，一脸焦虑的问唐劲的近况。
　　“唐劲还好，不过学校那关可能很难过。”
　　“最差会怎样？”
　　“保研，找工作，都可能有问题。甚至档案都可能记一笔。说不定会记过吧？”
　　“还有记过？这也算犯错？”
　　“唉，说不好。反正上面挺生气的，轻了不好交代。”
　　“要不我去找他聊聊？”
　　“可以啊！现在他谁的话也不听，每天和历楠一起背单词，但是历楠又不肯劝。你能说说最好了。”
　　秦雪梅忧心忡忡的点头，萧逸轻轻的舒了口气。他已经尽力了，再有什么，别人也说不到自己身上了。

　　秦雪梅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唐劲一直笑嘻嘻的看着她。等她说完了，唐劲才问：“雪梅，你也不是外人。我问你，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选举中失利？”
　　“这个——当然有各种原因。”
　　“或者这么问，为什么我总是败给萧逸？”
　　“呃，什么意思？”
　　“上次竞选学生会主席，我就败给他一次；这次虽然他不参与竞争，但是显然我败给了他的意志。你看，为什么我一碰到他，就这么倒霉呢？”
　　“这种事很复杂的，不能总怪一个人。”
　　“我没有怪他。就是问问。”
　　“你们的能力都很强。可能，萧逸……更有人缘？”
　　“呵呵，你也信萧逸□□全校女生的话？”
　　秦雪梅脸红，说实话，她心里未尝没这样想过。
　　唐劲正色道：“你听过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这话么？假如反过来，以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出较劲，会怎样？”
　　“必败无疑。”
　　“这就是了。我每次都在拿自己的短处和萧逸的长处较劲，能不失败么！”
　　“你的短处？萧逸的长处？是什么？”
　　唐劲顿了顿，似乎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他需要思考一下才能回答：“我也一直问自己。论长相，论智商情商，论能力，我和萧逸都在伯仲。如果考虑家庭背景，视野见识，我甚至要比萧逸强。当然，体育他没我好。而且，我会弹钢琴，他什么乐器都不会。为什么他赢了，我输了？”
　　秦雪梅静静的听着，是的，唐劲更符合王子的条件，但是在历楠那些花痴女眼中，萧逸却是不折不扣的白马王子。她也想问，为什么？
　　“有一点我和萧逸很不一样，脾气秉性。”唐劲侃侃而谈，“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早就的，萧逸比我现实。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他擅长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管多大的事儿，他表面上总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这点，就连我都很佩服。历楠说的对，跟萧逸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温暖。我就不同了。有火就发，如果憋着，也憋不太好，总能让人看出来感觉到。”
　　“萧逸是比你成熟。”秦雪梅点头，她也有同感。即使不是花痴阵营的一员，她也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萧逸。
　　“没错。也许将来经历的事情多了，我也会像他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我做不到。”
　　“是因为这个，你输给了他？”
　　“不是。是耐心。他沉得住气，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出手。我还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虽然我有千变万化的招数，却因为时机不好，打了折扣。这份耐心源自他的成熟，让他可以等，可以狠，可以忍。他目标明确，不会受到任何干扰。为了实现目标，可以忍耐忍耐再忍耐。”
　　“可是，这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缺点吧？不是有那么句话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机缘这种事，不是有耐心就能等到的。你只是点儿背了些。”
　　“一次点儿背是运气不好，两次三次就有问题了。”唐劲摆手，“你不用劝我，我既然能说出来，就不会在乎这些。我说过，有一天我会成熟的，只是现在和他不一样而已。”
　　“不一样？我以为你会说‘不如’什么的。”
　　“对，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虽然我没他那种成熟，没他有耐心，并因此在竞选中落选。但这只是特点没有得到正确的发挥。”唐劲笑了，眼睛眯起来，神色间竟带了一丝向往：“可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呵！好不容易有几年可以轻狂的时间，为了所谓的目标，就要压抑自己，值得么？”
　　“这话听着耳熟！”
　　“对，楠楠常挂在嘴边。上次她帮萧逸作弊，大概也是这种想法。趁年轻，肆无忌惮的为爱做些什么，就算得不到也不后悔。她是这样想的吧？”
　　“应该是，但是没你说的这么明白。”
　　“所以我喜欢她。她虽然没我想的明白，但做的很清楚。不会为了那些有的没的玩意儿，浪费年轻这种宝贵资源！你看，她喜欢看书就看书，看的天昏地暗不上课有时还能看的发烧。她喜欢萧逸，就喜欢的一往无前，虽然有点蠢但很让人羡慕。当然，她不喜欢勾心斗角，也表现的非常明显，比如很愚蠢的在大礼堂上和顾华之为敌。虽然勇气可嘉。”
　　唐劲微笑着，秦雪梅神色却渐渐凝重，眼神有点飘忽，好像想起别的什么事情。
　　“可是，这不好么？你能说楠楠这样的人生就比萧逸的失败吗？”唐劲自问自答，“有一天，你回想自己的大学时光，会觉得这种轻狂这种肆意是浪费生命么？会羡慕那种压抑斗争的生活么？我不会。”唐劲斩钉截铁的说，“年轻，就该做点年轻的事。”
　　“是啊！年轻就该做点年轻该做的事！”秦雪梅忽然大声的接口，眼睛亮晶晶的：“人不轻狂枉少年呢！”
　　唐劲吓了一跳。秦雪梅兴奋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件事，但总是觉得犹犹豫豫，怕这怕那。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明白了。趁年轻，就要去冒险。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
　　“你想做什么？”唐劲问，随即恍然：“摄影？”
　　“对！”秦雪梅两眼放光，“我要休学，去看去听去想。这校园，这书本，已经束缚我太多！”
　　唐劲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自己和历楠已经够出格了。想不到419还有秦雪梅这么个强人！

　　“你是说雪梅没有劝动唐劲，反而被唐劲说的要休学？”余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乔锦。
　　“没错！唐劲亲口告诉许波的，我从许波那里听来，不会有错！”乔锦非常肯定。然后羡慕的赞叹：“休学诶，我也想啊！”
　　“想死啊！”余歌白了乔锦一眼，“雪梅是有目的的，又是深思熟虑。我打赌，她高中就开始琢磨这事儿了。你呢？你休学干啥？”
　　乔锦挠挠头：“是啊，我休学也没啥好干的。倒是在学校，有你有楠楠有雪梅有好多好玩儿的事儿可以打发时间！说实话，我现在挺怕毕业的。一毕业，又没事可做了。”
　　余歌忽然迟疑的问：“乔锦，你高考那么努力的考上这所学校这个专业，不是为了玩儿吧！”
　　“嘿嘿！你猜对了！”乔锦一拍巴掌，“我听说咱们学校这个专业超级厉害，里面有很多强人，而且个个能言善辩思敏捷。当时我就想，如果能进这个专业，一定很好玩儿！果然，你看，很好玩儿吧！”
　　“好玩儿个头啊！”余歌哭笑不得。有视高考为地狱的，也有乔锦这样当做游戏的。但能有乔锦这种心态的，恐怕十万个考生里面，有十个就不简单了。
　　这也是极品一枚啊！
　　余歌浑然不觉，自己那种苦行僧似的自律生活在别人眼里也是一种极品！

　　乔锦终于做好了自己的旅游计划，其中还参考了秦雪梅的中国采风主题。她想着和雪梅走一段，一来互相照顾，二来可以长些见识。秦雪梅并不排斥乔锦，欣然答应。
　　但是乔锦还缺一个全程陪同，她抱着笔记本，跑到了男生宿舍，准备问问许波的意见。当然在她心里，师傅有事，弟子服起劳，许波没有理由拒绝。她只是按照余歌的说法，征求一下意见而已。
　　许波正好和几个男生一起下楼，一看是她，下意识的有点害怕。经过一个寒假，上个学期累积的恐惧随着男生旺盛的新陈代谢减少了不少，自尊却此消彼长的在许波心中发酵发酵再发酵！
　　那些男生也看到乔锦，立刻不怀好意的推搡着许波，大声起哄：“许波，你师傅来了！你师傅找你来了！”
　　乔锦理所当然的乐着，浑然不觉其中的戏谑。
　　许波却有点受不了，那口气好像他认了个妹妹当老娘似的！气血上涌，很冒失的扯了乔锦，钻进路边的树林。
　　同行的男生在后面嗷嗷叫着起哄。乔锦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探险计划，竟然好脾气的向后挥手打招呼！奈何她“飞牌手”的名气太响了，那些男生还以为有暗器，一哄而散，跑的无影无踪。

　　“哎呀，跑什么跑？！”乔锦终于不耐烦的甩开许波的手。周围是疏疏落落的小树，初春，绿意尚未到达梢头，看起来还有些萧瑟。
　　许波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思却在飞快的转着：该说什么呢？说自己怕丢脸么？乔锦一定会一巴掌拍死他，然后理直气壮的说什么“大不敬，死有余辜”之类的古话。他有些头疼的抱住脑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拒绝。虽然英雌救美的一刹那，他的确有种目眩审议的迷惑，以为游戏世界被搬到了现实中，可真按照乔锦的说法生活，他还是相当的不适应。甚至在游戏里，他也会想：“真让自己穿越进去，会喜欢那里么？以自己的性格能成为大神么？”
　　整整一个假期，许波想了很多问题，却没找到一个答案。但乔锦的身影却在这些问题中若有若现。
　　乔锦……
　　唉，这只母老虎！
　　许波只知道乔锦对自己的影响很大，但并不清楚影响到哪里，怎么影响。下意识的，他有些抗拒。
　　乔锦一根筋的性格，哪里知道许波心里这些弯弯绕，见他不说话，便献宝似的打开笔记本，调出旅游计划，让许波看。乐滋滋的炫耀一通。衣食住行娱乐，清晰的分类，加上各种图片和价格表格的对比说明，乔锦做的很仔细也很用功。许波乍一看到，忍不住点了点头。
　　“你同意啦！”乔锦
　　许波一愣：“同意什么？”
　　“我们一起去啊！”
　　“啊？我们？不是你们宿舍的么？”
　　“当然不是啦！她们都有事。楠楠那个死宅，肯定不出去的。雪梅要参加训练营，连学都不上了。余歌要去南非实习，不在国内。只有我们俩了。”
　　“哦，这样啊……”许波迟疑，他还没给暑假安排活动，旅游什么的也不是坏事。事实上，他父母对任何能把他从电脑前拉出去的活动都双手双脚赞成。可是，跟乔锦一起去——
　　许波脱口而出：“和你去啊——”
　　怨怼的语气立刻让乔锦极为不爽：“干嘛？不乐意？”
　　许波倒吸一口凉气，悄悄的瞥了一眼乔锦的手，还好没有我成拳头。斟酌着词句，小心的说：
　　“乔锦，你看我都大三了，除了实习，还得工作。实在是没有时间。”
　　“工作？你工作什么？”
　　“我接了几个项目，需要时间完成。另外，你也知道，我打算自己开个公司。现在我自己开发的软件正在关键的时候——这样，如果暑假前完成了，我就跟你去；如果完不成，恐怕我也去不了了。”许波暗暗为自己叫好，这拒绝，多婉转啊！他一百万分的相信，自己肯定完不成！不，就算完成了，他也会说没完成。反正还有不断的修改测试，甚至商务谈判。他有的是理由推开乔锦。
　　乔锦这次没有瞪眼。她再古早，也知道就业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创业是一件多艰难的事。垮下脸，沮丧的合上本子：“原来是这样啊！”叹口气，来回踱了两步，在许波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说道：“那你记得锻炼身体，不要熬夜把身体熬坏了。不然，有钱也没命花了。这个——”她指指本子，“我再找别人吧。”
　　乔锦绝对是性情中人，如此败兴的结果，让她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冒出“我很失望”的味道。一向挺拔的肩背，也难得垮了下来。
　　看着她懒散而拖沓的背影，许波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旅游而已，至于这么看重么？
　　“这次旅游很重要么？”许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追过去，但脚已经迈出，声音已经离开喉咙。
　　乔锦转身，又叹了一口气：“当然啦，我第一次出门嘛！”
　　“第、第一次？”许波不可置信，她这种少侠，不是很早就要游历江湖么。
　　“老头子们管得严，都不让我出门。”反正也没事，乔锦又把家里如何约束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面对许波，乔锦的倾诉欲得到充分的满足。
　　许波这才知道，原来乔侠客是个不折不扣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甚至连同龄的玩伴儿都没有！
　　许波同情的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高大强壮起来，口气也不由自主的老成：“没事，我加把劲，争取早点完成。”
　　“真的？！”乔锦绝处逢生，大大的喜悦如云开雾散重新降临的太阳般耀人眼目，“好！那我等你！”
　　乔锦背着手，笑眯眯的微微弯腰，抬头45度仰视许波，略带几分娇憨的说：“波波，还是你心疼我！”
　　许波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下。眼前一花，剪下一张永生无法忘记的笑脸，忽略了整个世界。

　　中午，历楠回到宿舍。意外的发现没人回来。打了一圈电话，才知道余歌在上自习，乔锦带着一帮哥们儿打牌，好像要挣路费什么的。至于秦雪梅，历楠想都不想。
　　安静的宿舍让人有点不适应。历楠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想起早上和唐劲一起背书，虽然互相不说话，可晨曦薄雾之中，偶尔对视一笑的感觉实在令人回味良久。
　　历楠想的正脸红，宿舍的电话响了。她嗖的跳下来，冲到电话机前，一个紧急刹车，皱着眉头抚了抚胸口，轻轻咳嗽一声，才拿起电话：“喂？”
　　“余歌在么？”
　　齐桓？
　　历楠稍微有些失望，随即吃惊起来。不是说他们训练的时候连家属都不让见，更没有联络工具，怎么能打电话？
　　电话里，齐桓沉默的等着。
　　历楠赶紧说：“她不在。”
　　“她……”齐桓犹豫了一下，“你们刚开学？”
　　“对啊！”历楠愣呼呼的肯定，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快的来不及抓住。
　　齐桓似乎有些激动，至少呼吸比刚才沉重：“寒假，余歌有没有……”齐桓顿住，历楠一口气提起来，生生吊在半空。齐桓却不说了。
　　历楠等不及，试探着问：“齐教官，听说你们选拔时不让见家属？”
　　齐桓竟然少见的顿了顿，才说：“呃……原则上不让见的。”
　　“原则上？”历楠重复了一遍。
　　齐桓沉默着。
　　“要是家属擅自过去，会不会影响考核结果啊？”历楠终于小心翼翼的问。
　　齐桓断然否定：“不会！”
　　历楠笑嘻嘻的帮他解释：“就是！选择或者淘汰，都要凭本事，跟家属有什么关系！”她完全放下心来，立刻展开攻势：“齐教官，你是不是以前见过什么人长得像余歌啊？”
　　齐桓没有说话，长长的沉默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神马情绪。
　　历楠有些不耐烦了：“算啦，不跟你绕圈子了。余歌不放心你，寒假的时候去找你了。可是，她听说会影响你，到了门口又回来——”
　　咔哒！
　　电话那头突然被掐断，历楠一愣，看看话筒，又甩了甩，里面传出长长的挂机音——
　　“没坏啊！干嘛挂我电话？”

　　历楠有点委屈的放好座机，还没离开就看见房门被推开，秦雪梅带着寒气冲进来了：“我的妈呀，倒春寒真厉害。你看，我刚泡的面条，都快凉了！”
　　历楠问：“雪梅，见家属影响考核成绩这事儿，余歌和乔锦是听谁说的？”
　　秦雪梅搔搔头：“余歌听谁讲的我不知道，反正乔锦是在路边吃牛肉面的时候听老板娘说的！”
　　噗！
　　历楠吐血的心都有了！赶紧把齐桓刚才的电话说了一遍。秦雪梅也跟着吐血，这不是庸人自扰么！余歌这次去南非，未尝没有不打扰齐桓的意思。现在好了，完全是误会！
　　俩人立刻集思广益，开始漫无边际的各种八卦。正讨论的热烈，电话又响了。历楠赶紧跑过去接，是余歌。
　　秦雪梅伸手在免提上一摁，余歌带着几分腼腆的声音传出来：“晚上你俩一起来吧，齐桓回来了。”
　　耶！
　　八卦二人组兴奋的摆了个很2的姿势。
　　历楠顺便问了一句：“教官选上了！”这是肯定句。
　　“不，他落选了。”
　　余歌平静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