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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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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分手后,安之恒唯一在意的是只有学习。
暗自颓废了一段时间,他开始努力学习,为高二的分科做准备。
高一下学期,他的成绩进步的非常快。
安之恒的父母一边高兴,一边担心他是因为分手打击太大才这样的,怕他情绪出什么问题。
我笑着安慰说,不用担心。
这也只是安慰的话。
安之恒受的伤结痂很快,最起码表面上看上去,他已经对分手的事感到坦然。
但我知道,腐烂的伤是看不见的。
我和安之恒恢复到之前相处的状态。
我如愿以偿地又成为他身边最亲密的人。
这一次,却不再那么坦然和轻松。
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天花板提醒自己一遍:
安之恒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能在他面前显露一丝一毫别的情感。
我知道安之恒不会接受同性恋。
倘若知道他最好的兄弟对他怀着如此龌龊的心思,他可能会在精神上彻底垮掉。
没了女朋友,又没了朋友。
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不想我的感情给他带来任何的困惑,隐藏是最好的办法。
我终于懂得年少时期,安之恒拉着我看的那些电视剧里,苦情男二们的内心独白。
类似什么爱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我当时真的不懂,只觉得他们矫情和懦弱。
但我现在这样,何尝不和他们一样?
原来爱真的说不出口,因为开口意味着结束。
安之恒一个学期的拼命学习换来了令人满意的成果。
高二分科的时候,所有班级会打乱进行重新的排序。
安之恒期末考试考的特别好,以至于他凭着年级一百名的成绩低空跃过了英才班的分数线。
也就意味着,他再次和我成了同学。
时隔四年,我们再一次并肩而战。
但我知道这件事,不是安之恒亲口告诉我的。
是他的爸妈兴高采烈地敲开我家的门,和我分享了这个消息。
那天晚上,两家人聚在一起,为我和安之恒再次成为同学庆祝。
还是那个烧烤店,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但坐在安之恒身旁的人,兜兜转转,又变成了我。
众人祝他成功在高二分班考试中拿到进入英才班的资格。
他没再露出那种觉得自己很棒特别骄傲的表情,只是敛着笑容,口上说着谢谢。
他眼底里的光没了,熄灭的彻底。
我又想起他儿时的承诺。
我想安之恒哪怕成绩再差劲也没关系。
我会等他的,我也不会有其他最好的朋友。
我现在只想他开心。
“怎么不吃?”
“不太饿。”安之恒随意地拿了一串,敷衍地咬了两口,又放下。
“最近胃口一直不好?”
“嗯。”安之恒如实回答。“可能鼻炎又加重了吧,闻不到什么味道。”
我心疼他,却无能为力。
连他最爱的食物也无法激起他的什么热情了。
“过几天就开学了,作业写完了吗?”我问了白痴的问题。
“早写完了。”安之恒露出笑容,却显得很疲惫。“我可不是两年前那个在上学前几天狂补作业的小孩子了。”
“你现在也是小孩子。”我反驳。
“才没,我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成年了。”安之恒算了一笔时间账。
“行行行,你说长大就长大。”我顺着哄他。
他被我的无条件顺从逗笑,嘟囔地说了一句。“本来就是。”
那时候正值八月,夏日的傍晚蝉鸣聒噪。
安之恒背后的红霞映了满天。
我多想对他说。
你的笑容是和夏日的晚霞一样,
值得珍藏一生的美景。
十四
高二的那一年,
是我和安之恒度过的,最忙碌又最充实的一年。
我们一起参加了学校的秋季运动会,为班级夺得了接力赛第一名的好成绩。
我们一起参加了学校的艺术节晚会,唱了一首永不过时的童年。
我们一起考了大小无数场试,彼此鼓励着向前。
安之恒逐渐忘记了韩若素带给他的伤痛。
甚至能和我平心地提起这个名字。
他不再有任何谈恋爱的念头,整日和班级男生混在一起。
谈游戏,谈名牌鞋,谈篮球赛,也谈女生。
不免有人问安之恒,你的理想型长什么样?
安之恒非常平静地给予答案:头发长,高马尾,眼睛大,性格好。
很标致很笼统的答案,我不知道是照着韩若素说的,还是那真的是安之恒对女生评判的标准。
安之恒和别的男生也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我的回答也总是一样:我喜欢谁,谁就是我的理想型。
一群男生起哄,说我就会骗小女生,说的话油嘴滑舌太好听。
我任凭他们说,只有我知道这话不造假。
我没说我喜欢女生,我说我喜欢谁,这个谁是安之恒。
我说这个谁就是我的理想型。
因为别的男生我不感兴趣也没有想法。
唯独对安之恒,一切都不一样。
所以安之恒就是我的理想型。
我一直以为安之恒已经忘记了第一段感情失败的伤痛。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伤痛的却没有了,但伤疤还在。
元旦晚会的时候,班主任不管,让我们放开了玩。
班长带头找了不少热场子的游戏,让大家都能参加。
真心话大冒险必不可少。
安之恒被抽中了好几次。
如果不是当着我们的面洗的牌,我真怀疑这是暗箱操作。
元旦那几天正好天气降温。
安之恒有点感冒,尽管心理上的兴致非常高,但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所以他都选择了真心话。
真心话的问题向来是涉及隐私的,窥探过去的。
“你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安之恒认真思考了一下,诚实回答道,“大概一年前吧,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众人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安之恒全当没看见。
“100万和女朋友同时掉进水里,要哪个?”
“要100万。”回答的干脆有力。
班级不少女生暗自开口,大概在说他无情无义,太过物质化。
“女朋友没了还能再换,一百万没了谁能再给我?”安之恒分析的头头是道,话语中满是过来人的语气。
我就坐在他旁边,任由他借力靠着我。
不少男生表示他说的对,男生就是要拼事业,拼物质。
这是一个物质化的时代,真心难寻,人人皆知。
众人又接着往下进行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
安之恒显的疲惫,自言自语地添了一句。“我早不相信爱情了。”
这话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倒像是对他自己的嘲讽。
他这话说的太心酸,才16岁的年纪,就妄自为自己的爱情划了叉号。
如果早知道十六岁的安之恒这么不快乐,那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在他十四岁那年,阻止他如同飞蛾扑火般奔向他的爱情。
能把他烧的粉身碎骨,遍体鳞伤的爱情。
不要也就罢了。
十五
有人肯定会问,我和安之恒的关系那么好,安之恒对我的依赖感那么重。
为什么我在高中那会儿没有想过,或许安之恒也喜欢我呢?
我想过啊,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只是这种幻想太过于美好,总令我生出错觉。
好像能陪安之恒走到未来很远的人能是我。
但现实总会在我美好的幻想上用黑色的墨水反复涂抹,一遍遍提醒我,
我和安之恒的未来是黑色的,不是七彩的。
安之恒特别缺觉,特别是高二进了英才班过后,过量的作业压着他每天睡不够觉。
嗜睡的小性子不用改,我总是纵容他在课上睡觉。
安之恒下课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一直睡着的。
他嫌弃桌面太冷太硬,喜欢靠着我的肩膀,借着点力,自己舒服。
被当成人肉靠垫的我自然不能随意地动。
我其实并不知道安之恒有没有睡着,但生怕吵着他,连作业纸张的翻页这样的小动作,我也在极力地避免。
班级的同学无一不知道我们关系好。
但他们仍然诧异于,我们的关系能好到这般亲密无间。
一个肆无忌惮地闹着,一个习以为常地宠着。
其实同性恋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已经不再是一个禁词。
凡是思想开明一些的年轻人早就能接受同性恋的存在,哪怕身边就有一对朋友是同性恋,他们也会完全坦然地接受祝福,而不是嫌弃与辱骂
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同学打趣我们俩的关系。
在安之恒靠着我的肩膀时,后排的同学会打趣,“前面的两个小情侣,别太过分啊。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
在安之恒和同学争论某个问题无果或败下风时,会急切地想要获得我的支持。我多数时候会无条件地为他辩解,毫不在意旁人感受地说上些胡话,以表明自己支持安之恒的态度。
这时候安之恒会揽我的肩,贴着我自豪地说。“听到没?听到没?林景行是站在我这边的。”
其他朋友会“咦”一声,指着我们俩,佯装气愤的语气,不平地道。“你俩能不能不要这么腻歪。知道你俩是一对儿,不用天天喂狗粮。”
我替安之恒接水,替他订正一些练习,在他上课睡觉时为他打掩护。
我明目张胆地给予我的偏爱,安之恒心安理得地将我的付出归于朋友的关照。
旁观者眼睛是清明的,只不过他们看错了。
我和安之恒不是双向奔赴,更不可能是情侣。
这只是一场关于我遮遮掩掩内心感情的荒唐心事,和安之恒有关。
却又和他无关。
你肯定会好奇,我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安之恒的回答啊,他一点点斩断了我认为他也可能喜欢我的念想。
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立场坚定,言辞激烈。
“滚吧,不要误解我和林景行单纯的友情。我俩十几年的好朋友好吧,挨着碰着怎么啦?”
“别恶心我了,我恐同,我笔直,OK?”
“什么同性恋?我喜欢女的,女的!”
“女同学,你是不是看上我家林景行啦,放心,他不是同性恋我也不是同性恋。你别误会哈,喜欢他的话大胆追。”
他希望我谈恋爱,他想把我推给别人。
在我和他的关系中,我永远是被动的。
被动着等待他靠近我亦或远离我。
我不知道安之恒有没有想过?哦,不,他一定没有想过。
如果我对他的感情真的只如朋友那般纯洁,我会愿意一次次站在原地等他从未来跑过来吗?
我难道是一个破旧的洋娃娃?他喜欢时捡起来,不要时扔在一旁反正甩也甩不掉的那种吗?
答案是不会,我自己清楚的。
我当时真的庆幸,我早在安之恒谈恋爱,早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时,
就在反复体验被刺刀凌迟的感觉。
疼痛感太多太密集,最后也就麻木到不觉得疼。
所以我才能在安之恒和别人说着“我俩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百分之百钢铁直男”时,在旁边笑着应和点头。
我因为安之恒,炼就了一身铜墙铁壁。
我把自己的心藏在里面。
我不会受伤,不会感觉疼。
但我清晰地知道,
血在逐渐凉,我在逐渐不爱。
或许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常常我想痛哭一场,大问上天:
我也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我倾注了所有,遍体鳞伤。
爱着一个不能爱的人,痛苦绝望却又甘之如饴。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