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梦里烟花易冷

4、第 4 章

　　十
　　之前有提到过，安之恒父母对他的关照很少。
　　我印象中的安父安母是温和善解人意的，即便安之恒做出再大的错事，他们也是宽容的。
　　我料想过，安之恒谈恋爱这件事总有一天会被他们知晓。
　　但这天来的有些快。
　　安之恒父母的态度也坚决的令我诧异。
　　那天我正在上课，一个我并不认识的老师来叫我。
　　是安之恒的班主任，面色不善。
　　她说安之恒的父母正在办公室，想见我。
　　我跟着去了，不知道能叫家长过来，安之恒是犯了多大的错？
　　到了办公室，正是上课的时间，没有别的老师。
　　安之恒的父母坐在椅子上相顾无言，安之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头埋得很低，也没出声。
　　“两位家长，人我带来了。”
　　“叔叔阿姨好。”我弯腰打招呼。
　　“景行，你来啦。”安母率先起身，过来就要拉我的手。
　　“景行我跟你讲，之恒他瞒着我们和人家女生谈恋爱。被人家女生父母知道了，点名找我们家长到学校来。”安母解释道。
　　“阿姨，我知道。”我没打算隐瞒，坦然我知道这件事。
　　“那你怎么也不拦着他？”安母眼底满是悲伤和失望。“他才多大的年纪，哪知道什么情情爱爱的。耽误学习不说，对人家女孩子多不好。”
　　“妈，这件事和林景行没关系。”安之恒终于开口，想把我撇出去。“我谈不谈恋爱他管不着。”
　　“有你讲话的份吗？”安母的情绪还是爆发了，但仍在隐忍着。“你说你干的事丢不丢脸？被别人女生家长找，你光荣吗？你和我实话实讲，你到底有没有对别人女生做那些过分的事。你要是真做了，我和你爸就算给人家女生父母下跪都不管用。”
　　阿姨指的大概是男女之间最后最深的那件事。
　　“妈，我说了，我没有 。”安之恒语气激烈地反驳。“我不是那种人。”
　　“你最好没有。你要是有，你就滚出安家，我们家不要□□犯！”
　　安之恒被吓坏了，可能也没想到父母会骂的这么重。
　　他嘴唇微张，眼泪顿时涌出，无言地流了满脸。
　　班主任出言安慰，示意安母冷静下来。
　　那天最后商讨的结果，自然是要求安之恒分手。
　　但安之恒不愿意，说了些就算死也不分手的狠话。
　　班主任无能为力，劝家长带安之恒回家冷静反省几天。
　　我就站在一旁，但我说不出什么话。
　　我在面前的大人眼中也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我所说的他们不会听。
　　至于安之恒分不分手这件事。
　　我不发表任何看法，
　　我喜欢安之恒对待爱情的热情执拗，但我希望他的感情用对了人，也经得起时间的磨历和双方父母的阻挠。
　　我希望他永远勇敢坚强。
　　只要快乐与笑容，不要悲伤与泪水。
　　后来，安之恒背着书包回家了，我继续回班级上课。
　　临走前，在他父母不注意的时候，他碰了一下我的衣袖，口型说着“我没事”。
　　那一刻，我觉得安之恒真的长大了。
　　他能为自己做下的每一个决定担起责任。
　　尽管他的背影在我看来仍然细瘦单薄，
　　但他的步伐却坚定而有力。

　　十一
　　晚上放学回家，已经快11点。
　　我爸妈都在家，安之恒的父母也在。
　　他们在等我。
　　安母泪流满面，我妈妈不停拍着她的背安慰他孩子还小，不懂事。
　　两位男士坐在沙发另一边，偶尔说几句。
　　气氛有些压抑。
　　我妈叫我去安之恒家劝劝安之恒。
　　安母一边对我说谢谢，一边说什么安之恒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是女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我木讷地点头，放下书包换个鞋就往隔壁走。
　　我心里想着，如果安之恒是个女生。
　　那他一定早成我女朋友了。
　　那现在被打被骂的可能还要加上我一个。
　　我苦笑。
　　安之恒家的门没锁。
　　我推开往里走，知道安之恒房门锁着。
　　我敲了两声门，“安之恒，开门，是我。”
　　他听出是我的声音，估计没穿鞋就来开门，我能听到木地板上咚咚的脚步声。
　　他打开门，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往回走。
　　我知道他情绪低落，替他锁了门往里走。
　　“你带手机没有？”
　　“带了。”
　　安之恒有些急切地抢过我的手机，想给韩若素打电话。
　　结果自然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更加失落地把电话还给我，坐在床头陷入沉默。
　　“你爸妈让我来劝你。”我开口。
　　“我知道。”
　　“我不想劝你。”我直接了当。“要能劝两年前我早劝了。”这是心里话。
　　“但是你真的不打算服软吗？最起码骗骗你父母，先假装分一下？”我出谋划策。
　　“不要。”他态度非常坚决。“假装分一下，最后就真分了。”
　　他说的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因为哭过眼尾红红的，像耸拉着耳朵的小狗。
　　“那么怕分手？”
　　“嗯。她太好了，我不想分开。”
　　“那是有多好？”我不知道安之恒对女生的情感能深到这种程度。我自虐地添了一句。“比我对你还好？”
　　安之恒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安之恒突然没心没肺地笑了，“她是女的，你是男的啊，笨蛋。”
　　“就这点不一样？”
　　“对啊。”安之恒认真地比较，“你要是个女生，肯定眼睛特别大，长得还漂亮，成绩又好。那我肯定第一个追你。”
　　原来横跨在我和安之恒之间的，就是性别。
　　但其实一切其他的险阻都能够跨越，唯独性别这一点
　　这是女娲补天留下来的天堑。
　　我越不过的。
　　我沉默了片刻，话题被终结。
　　“那你是不打算回学校了？”
　　“我妈会让我回去的，放心。”安之恒对他的父母非常了解。
　　“行。”我点头。
　　说到这儿，我就该回去了。
　　但我的手突然不受控制，我给了安之恒一个拥抱。
　　他的肩胛很单薄，我抱着他，轻到没有分量。
　　我的小朋友长大了，但在我这里永远是需要人疼的小朋友。
　　“给你贴贴，能获得力量吗？”我遮掩着心事，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笑着解释道。
　　“能，现在能量满满。”他信心十足地大声道。
　　他的下颚搭在我的肩上，头发蹭的我很痒。
　　“加油。”我道。
　　安之恒，连带着把我的那一份勇敢也放进你的感情里吧。
　　至于我们，
　　下辈子，不做兄弟，不做朋友，不做竹马。
　　我们，
　　做恋人。

　　十二
　　如安之恒所言，没过一个星期。
　　父母就带着他去学校和班主任谈话，请求让安之恒继续上课。
　　安之恒父母替他取消了在学校的住宿，给他买了辆崭新的赛车，要求他每天骑车上下学。
　　还有，和我一起。
　　安之恒父母好像把所有的期望都给予在我身上，他们叫我放学时刻和安之恒在一起，禁止他再和韩若素见面。
　　而安之恒不知道是不是怕给我添麻烦，怕我夹在中间为难。
　　一到放学比我还积极，站在我们班级门口，等我放学回家。
　　我恍惚回到几年前，觉得这好像错觉。
　　不是错觉，我知道这不是从前。
　　因为我在安之恒脸上，看不见几年前的那种单纯的快乐。
　　那段时间，安之恒心情很不好，持续低落。
　　即便他在我面前极力地隐藏，但我对他太熟悉了，他略微的情绪变化我都能够敏锐地捕捉到。
　　高一下学期，又到一年三四月。
　　春光明媚，春花浪漫，春风温柔。
　　是最适合恋爱的季节。
　　但安之恒分手了。
　　自然不可能是他提的，是韩若素提的。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更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天他们结束了这样一种关系。
　　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安之恒提过一些。
　　大概是家长谈过话后，在回学校来上课时，情况就不对劲。
　　韩若素没提过分手，但她躲着安之恒。
　　我才知道安之恒为什么每天放学都能准时地出现在我们班级的门口，等我回家。
　　因为他找不到韩若素，因为韩若素不肯见他。
　　当然也见过几面，但也只是无果的争吵，吵不出结果。
　　但安之恒以为这只是一时的，就像热恋期过后还得有个适应期。
　　但他没能等到情况好转，春天来临后，韩若素提出了分手。
　　安之恒是个感情观非常执拗的人，他以为能让两个人分开的只有不爱。
　　他不知道分手的原因有太多种。
　　例如旁人的看法，家庭的介入，别的人的出现。
　　韩若素给出的原因是最朴素的那一种:现在要好好学习了。等以后吧，等上大学吧。
　　安之恒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这话里的含义。
　　他们结束了，不会再有以后。
　　安之恒没在我面前因为分手的事哭过，
　　我说过，他已经能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亦或许他觉得丢人，他信誓旦旦和好友说这那个人多么多么的好，那个人却转头说了告别与再见。
　　安之恒的青春叛逆期提前结束。
　　他的青春期因为早恋来的特别早，他的叛逆期因为感情的结束走的也特别早。
　　这样是不好的。
　　因为安之恒眼里的光没有了。
　　他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来的太早，太容易，太轰轰烈烈，最后伤他也伤的太彻底。
　　他不知道感情其实是两个人的事，你这边爱的死去活来，不代表别人爱你至死不渝。
　　安之恒投入倾注的太多，却在感情的天平上，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
　　但这就是感情。
　　我对安之恒投入的也同样多，但我没奢求他能给我回应。
　　这个道理我懂，安之恒以后也会懂。
　　但我总希望，即便安之恒被伤过。
　　他以后仍然愿意去爱和付出。
　　直到很久我才知道，
　　安之恒一辈子就爱过两个。
　　一个是他的初恋。
　　一个是我。
　　而我伤他，不止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