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梦里烟花易冷

2、第 2 章

　　四
　　我和安之恒一个月没说话。
　　是彻底的冷战，不知道结束在哪一天。
　　过程中我有反思，或许我的确对安之恒的人生干预的过多，或是那天我说的话的确太重。
　　转机出现在初三上学期第一次大型月考。
　　成绩出来的那个下午。
　　我习惯性地一个人回家，没有安之恒一起回家的日子里我总是走的很快，回家的时间也很早。
　　楼道的声控灯开着，我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看见大门上贴着特别大的一张纸。
　　首行居中写的是:初三第一次月考成绩单。
　　开头就是安之恒的三字大名。
　　我把成绩单小心翼翼地撕下，没进家门，就着楼道昏黄的灯光认真地看完。
　　总分760，年级排名343。算是超常发挥了。
　　我心里欢喜着，脸上收着笑容，无奈摇头道“幼稚鬼。”
　　我还知道，安之恒现在就在他家的门口透过猫眼看我的表现。
　　我收着成绩单，转身敲了他家的门，笃定地说。“安之恒，开门。”
　　门几乎是顿时开了，安之恒露出半颗脑袋，还瘪着嘴。
　　似在等我开口，自己端着架子，傲娇的很。
　　“考的不错。”我表扬道。
　　“只是不错吗？”安之恒不满意我的回答。
　　“考的很好。”我加重夸赞的语气。“排名能提高1000名，总分能提高100分，安之恒最棒了。”
　　“行了行了，再夸我要飘了。”安之恒嘴也不瘪着了，露出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上次的事对不起，我...”我主动道歉。
　　安之恒立刻打断我，“不要说对不起。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俩之间永远不说这个词”说着，还特别加重语气强调一遍。“我不喜欢这个词。”
　　“行，那就不说。”
　　“但是。”安之恒睫毛扑闪着，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你以后不准说我考的烂，我会努力的，省一中我考的上，你不能不信我。”
　　“好。”
　　我那时候恍然意识到是我错了。
　　是我一直把安之恒当成长不大的小孩子，这个要我时时监督要我宠着又不能宠坏的小男生。
　　但他实际上是个只比我小两个月的14岁少年。
　　或许，他早已有了自己清晰的规划，有自己的一身傲骨。
　　而我能给他的，只应是支持。
　　还有他的承诺，他没忘。
　　时间隐去了我们儿时对待彼此友情最热切的表达。
　　留给我们的，是时间磨砺下的无言的信任。
　　“你一定要只露出半个头吗？不欢迎我进去？”我上手揉安之恒的头发，笑着问。
　　“不要弄我的头发，揉乱了。”
　　“我在年级前十榜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为了庆祝你考的这么好，我请你吃烧烤好不好？”安之恒问。
　　“那不该庆祝你考进步了这么多吗？我请你吃火锅？”
　　烧烤和火锅，哪样不是安之恒最爱的？
　　安之红听到火锅，眼神亮了又亮。
　　“那就吃火锅。”安之恒在艰难中做出了选择。“但是我请客。”
　　“你这个月生活费还够？”
　　“够，我这一个月苦心学习，食欲不振，没花多少钱。”安之恒拍着自己消瘦的脸颊，自哀道。
　　“那走吧。”
　　那时候吵架真的很容易和好，连一句对不起也不用说。
　　反倒是多年后，言语的匮乏导致太多话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活生生一把刀，反复剜心。

　　五
　　后来，我终于还是知道安之恒口中所谓的大事是什么。
　　他在追一个女生，最后成功了。
　　是的，他早恋了。
　　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那时候已经入冬，那么寒冷的冬天，安之恒需要一个温柔的姑娘来温暖他的冬日，而我不能，亦做不到。
　　那天是周六，学校单休放周日一天的假期。
　　我在家写完作业时已经是10点。
　　潦草看了些新闻，抽时间把上次没看完的美剧刷完。
　　摘了眼镜，我在12点准时入睡。
　　那天不知道怎么被梦魇住了一般，我睡得不安稳，梦里总觉得有人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尖声高语。
　　最后是安之恒的电话把我叫醒。
　　我一看时间，已然凌晨3点。
　　我面露不悦之色，又有些担忧。我和安之恒平常每天都见面，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他不会在凌晨给我打电话。
　　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点了接听键。
　　我喉咙沙哑，还没发出声，就听见安之恒叫我的名字。
　　“林景行！”他估摸着是对着听筒大喊的，我的耳膜生疼。
　　“怎么了？”我放下心了，安之恒的语气听着怎么也不像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我睡的有些懵。
　　“就是那件大事啊。”
　　“噢，so?”我揉了把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清醒起来，好好聆听安之恒瞒了我几个月的大事。
　　“咳咳。”安之恒郑重地清了清嗓。“我谈恋爱了。”
　　谈恋爱？安之恒？我从未把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考虑。
　　安之恒从小不上正道，调皮捣蛋总喜欢逗人家小女孩，哪次不是把别人小姑娘弄的哭天喊地要我去收场的。
　　谈恋爱？没长大的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什么？”我疑惑地问了一遍。
　　“我说，我谈恋爱了！”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字高声说。
　　每一个字踩在我心上，令我心痛难忍。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我忍住没骂脏话。
　　“对啊，你不是总说我没心没肺，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我吗？我现在找到了哦。”安之恒骄傲的语气藏都藏不住。
　　我有太多话想骂他。
　　我捏着手机的骨节泛白，良久出不出声。
　　“喂，林景行，你怎么不说话？也不用这样到这种程度吧？小爷我还是很有魅力的？谈个恋爱不是分分钟的事。”安之恒还在哼哼唧唧地炫耀。
　　“那就滚去谈你他妈的恋爱！”我压着声音，骂道。
　　接着，挂了电话。
　　黑暗中，手机的电话界面亮着，我的胸膛剧烈起伏。
　　凌晨3点，我因为安之恒打来的电话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结果只是告诉我他谈恋爱了。
　　他有没有考虑过我已经睡觉了。
　　他瞒了我两个月的大事，我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我左想右想，也没想到是谈恋爱。
　　他知不知道现在他才多大？14岁的年纪懂什么爱情？
　　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半年后就要中考，意味人生的一大转折点。
　　或者他都知道，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他不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那就随他便吧。
　　我扔了手机，蒙着被子接着睡觉。
　　那时候我生气，仅仅因为我觉得安之恒在人生不合适的时候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但后知后觉，当那位女生一步步挤占掉我的位置，成为安之恒身旁久久相伴的人。
　　我终于到了退场的时候，我是安之恒一生中总有一天不再需要的一个人。
　　现在，这一天，到了。
　　六
　　第二天早晨安之恒就来找我。
　　他手里拎着早餐，把吃的喝的一股脑地给我。
　　他没因为我骂他生气，可能因为刚刚谈恋爱的人心情都特别好吧。
　　“你那时候是不是已经睡觉了？”他站在门口倚着墙，不让我出去。“我就是太高兴了，想第一时间和你说。没想到你已经睡着了。”
　　“你父母知道这件事？”我没有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明话。
　　“不知道啊，要让他们知道我还得了。”安之恒答的干脆。
　　“那你还敢谈。”我脸色阴沉。
　　“我喜欢人家嘛，人家也喜欢我。”安之恒谈起喜欢毫不避讳。
　　“那你知道现在是初三？”我继续问。
　　“知道啊，放心吧。我和她约好了，我们会一起考进省一中的。”安之恒胸有成竹。
　　我看得出来安之恒是真的开心，挡也挡不住的那种。
　　和我在一起玩乐，学习上取得再大的进步都没有的那种。
　　简而言之，我给不了的那种。
　　安之恒爸妈给他的关照太少，在我的记忆中，安之恒从小要么一个人，要么就是和我在一起。
　　他的父母总有忙不完的事。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女强人形象，有点凶，在公司管着大小不少人。
　　女性角色在他成长中的缺失可能导致他对女生有更多的渴求，产生莫名的依赖感。
　　我是理解的。
　　而我作为朋友，做不到的。所以他谈恋爱，我一边是生气，一边也希望他真的能通过青春一场热烈真挚的恋爱，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与肆意。
　　那是他的青春。
　　而我的青春呢？平淡而简单。
　　有安之恒就够了，他替我把那一份疯和热情一并过了吧？
　　我守着他就好。
　　我从来没见过他眼睛那么亮过。
　　“随你便吧。”我无奈道。
　　“那我以后放学就和她一起走了，我俩不在一个班，在学校不好见面。”安之恒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懂，不打扰你们。”我坦然。
　　“还有我爸妈那边，你...”
　　“放心，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学习情况生活情况都很好。”我已经学会了抢答。
　　安之恒嘴上说着你最好了，上手就要蹭我。
　　我立刻推开他，嫌弃地说。“离我远点。”
　　“行行行，那早餐也给你送到了，你吃完赶紧补一觉。”安之恒贴心狗腿的说，“我昨晚不是打扰到你了吗？你好好睡一会儿，我中午给你送饭。”
　　我“嗯”了一声，转身意欲关门。
　　我看见安之恒的背影，脑子突然不受控制起来。
　　现在想想，那大概就叫心理预兆吧。
　　因为从那之后，安之恒留给我的就只是背影。
　　“安之恒。”我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再回头，笑兮兮兮地问我有什么事。
　　“她叫什么名字？”我意指他的那个她。
　　“韩若素。”他吐字特别清晰，说起心上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开心的冒泡。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繁星闪烁，
　　他向着他的月亮发出闪耀的光。
　　星星点点的光又照亮了我，
　　所以安之恒又活成了我的月亮。
　　“很好听的名字。”我真心道。“和你的名字很配。”
　　安之若素，确实是般配的。
　　“长得也特别漂亮。”他自己补充道。
　　那一天清晨，楼道里有阳光渗入。
　　安之恒穿着厚重的米色棉衣，站在那里，活像小白团子，软软糯糯的。
　　他还对我笑，笑容没有丝毫杂质。
　　我的心跳漏拍一节。
　　我没再回答，立刻关上门后倚着墙微微发愣，我突然想对安之恒说一句:
　　你也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