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梦里烟花易冷

1、第 1 章

　　一
　　我和安之恒可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因为我们俩性别都为男，最多算得上竹马竹马。
　　我和他幼儿园就认识，小学在一个班级，初中在一个学校，高中绕来转去又分到一个班。
　　我们两家住对门，两家父母的关系很好。
　　我比安之恒大两个月，我2月份生的，他4月份。
　　每次两家人逢年过节在一起吃饭时，总要拿出生的这件事打趣。
　　听说当时我出生后，爸妈心心念念希望安之恒妈妈肚子里的是个可爱的小女生。
　　这样他们的儿子就算有了个妹妹，也算有了个小青梅。
　　竹马配青梅，可是一段佳话美事。
　　可是结果并不如他们所愿，安之恒出生的时候哭声惊天动地，一看就是位家里不得了的小祖宗。
　　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和安之恒一起长大，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上学在一起。
　　我还给他洗过澡，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我没见过的地方。
　　所以，我是最了解他的人。
　　安之恒毛病特别多。
　　他特别爱干净，学校的桌椅每天固定要擦两遍。
　　他不爱吃一切绿色的东西，每天的蔬菜摄入量严重不足。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后来形成慢性鼻炎，嗅觉不太灵敏。他几乎闻不到气味，因此总喜欢吃口味非常重的东西。不爱吃米饭等主食，净喜欢吃各种小零食。尤其是辣条，百吃不厌。
　　他还特别调皮捣蛋，小时候爱扯小女孩的辫子，长大后你总喜欢呛班级女同学。我说他就是嘴欠，说的话没一句别人爱听的。
　　他还特别话多，他吐字一直不太清楚，话出口语速非常快。特别是高中以来，我俩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他总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找我讲话。我虽然知道不合适，但课听与不听到多大所谓，安之恒的话，着调的不着调的，我每一句都想听。
　　就是这样一个小毛病多到不行的人，我喜欢他。
　　开始得自然而然，过程中痛苦曲折，结果
　　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二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而这个人还是是我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好兄弟。
　　正视自己对安之恒的感情之后，我决定像写数学题一样，尝试追根溯源，层层抽丝剥茧般找出这份感情又量变到质变的突转点。
　　我找到了，姑且将时间倒回到四年前。
　　那一年九月，我和安之恒同时升入初三。
　　他学习心思总不放在学习上，在初中没能和我分在一个班，我自然也不可能在这种人生大事上和他的步调保持完全的一致。
　　我进了初三再次分班后，升入最好的班级有机会进入本省最高等的高中。
　　大约是开学前的一个星期，一个暑假疯玩到看不见人影的安之恒终于主动来找我了。
　　“林景行！林景行！开门！”安之恒头贴着我家的门，大喊大叫。
　　才7点多，爸妈刚上班。我对他那么多天不出现，找也找不到人的事心怀蒂结，怨气极大。
　　“有事？”我打开门，迎面看到的就是安之恒一张白净幼态的脸。
　　他对我家太熟了，没有一点礼貌可言，熟络地靠近我后，从我旁边擦过，径直往我家里走。
　　他瘫坐在沙发上，真像这个家的主人。
　　“有事？”我耐着性子再次问。
　　“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安之恒没皮没脸的说。
　　我嗤笑道，“您这么个大忙人，暑假两个月都看不到人影，真没事能找我？”这话里带着我的不满，说出去有点嘲讽意味。
　　“林景行你怎么了？你刚刚是吃醋了吗？是不是，是不是啊？”安之恒总是在我说的一句话里抓不住重点。
　　我不想理睬他，他是个男生，我因为他吃什么醋，吃谁的醋？
　　“你说话嘛，是不是吃醋了？”他穷追不舍。
　　我嫌他吵，径直从客厅想往我房间走。
　　安之恒果不其然跟上来。“林景行，你别走啊。”
　　“到底有什么事？”我问。
　　他终于原形毕露，圆溜溜的睁着眼睛，用祈求的眼神看我。
　　太像一只纯净的小狗。
　　“暑假作业给我看看。”他道。
　　“啧。”我就猜到，无奈地接着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没有了。”他信誓旦旦地摇头。
　　我向来无法对安之恒要求我做的事摆出拒绝的态度。
　　小时候他总想吃我的那一份零食时，是这样。
　　小学时在学校被别人打架祈求我不要和他父母说时，是这样。
　　当下，亦是这样。
　　“要哪一科？”
　　“都要，行么？”
　　我从书包把早就写完收拾好的一摞厚实的暑假作业递给他。
　　“谢谢，果然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你最好了。”安之恒接过作业，眼神都亮了一个度。
　　他一边高兴，高兴着就要来蹭我。
　　安之恒多少有点亲密接触渴望症，平常总喜欢挨着我做些小动作。
　　“别用头发蹭我。”我用手推开他，“痒。”
　　其实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我是享受安之恒对我的依赖的。
　　我平时朋友并不多。
　　好像有安之恒这样一个大麻烦已经耗费我太多在朋友上的精力。
　　所以一旦他不来找我，顷刻之间，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且无声。
　　安之恒知道我的性格，看见我一脸嫌弃的表情早已习以为常。
　　他把作业抱在胸前，对我露出特别阳光特别明媚的笑容。
　　他歪着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那我回去补作业啦。”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我跟在他后面往客厅走，顺手去锁门。
　　安之恒已经跑出门了，我正要关门。
　　就看见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出来，头发毛茸茸的，揉弄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林景行，你为什么不问我最近在干嘛？”安之恒眼睛亮亮地问。
　　“等你自己说。”我就知道小狗是藏不住事的，安之恒喜欢分享他一切觉得有趣或对他重要的事。
　　“哼╯^╰”他露出傲娇的小表情。“那我不告诉你。”
　　我心想:哪次不是你这样吊着我？最后又是你自己主动说出来。
　　“那等你想说再说？”
　　“好。”安之恒点头，做着略显夸张的动作。“总之我在做一件特别大的事，等我做成了，一定告诉你。”
　　我对他的话信以为真，我从他欢喜的表情中知道，那大概是一件真的特别特别大的事。
　　我以为那是一件会让我和他一起高兴的事。
　　却没有想到，那仅仅只是对安之恒而言的一件乐事，却是我这一生心酸悲苦的开端。

　　三
　　周三上学期九月1号如约而至。
　　开学一个星期，我心里一直记得安之恒对我说的大事。
　　结果大事没有等来，我俩吵了一架。
　　原因是因为他的成绩。
　　他的初三开学考试成绩非常差劲。
　　如果继续这个年纪排名保持下去，他进不去所谓的省示范一中。
　　也就意味着，我和他不可能在同一所高中。
　　开始考成绩出来的那个傍晚。
　　学校没上晚自习，我俩难得悠闲地走在绿荫浓长的小道上。
　　我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好，安之恒心情不好的时候情绪很明显，眼睛不亮了，上翘的嘴唇会紧抿着，还有平时看起来蓬松的头发好像也会因为主人心情不好软塌下来。
　　“开学考没考好？”我试探问。
　　他没说话，像只狗狗一样上下点了点头。
　　“多少分？年级排名多少？”我理性地问。
　　“650，年级1230。”他没想隐瞒，如实回答。
　　这个成绩，这个排名着实令我感到惊讶。
　　安之恒状态最好的时候考到年级230，平常就算吊儿郎当他的成绩也能在个五六百名徘徊。
　　学校一直给的标准是前1000能上省师范一中，安之恒开学考的成绩算得上非常差，历史最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能安慰他，因为他必须认识到这次考试暴露的严重问题。
　　但我又说不出其他骂他的话，安之恒太像受伤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
　　“所以你暑假到底在干嘛？”我问。
　　“说好了现在不问的。”他小声回
　　“那请你看看你这次考的成绩，OK?”我语气不善。
　　“和暑假的事没关系。”安之恒否定的彻底。
　　“所以你到底瞒我什么？是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提高音量，有些生气。
　　我一直以为安之恒对我说无话不瞒的，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他的什么事我不知道。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
　　没有别人什么朋友的关系是和我们两这样的。
　　什么两小无猜，在男生长到青春期过后统统不做数。
　　谁不要有些自己的空间和不能说的秘密。
　　但初三那时候的我并不懂，我以为我的做法是正确的。我以为我就该知道安之恒的一切，我对他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欲的。
　　“以后会告诉你的。”安之恒不满我的态度，语气有些冲。
　　“好，那希望你也能看到自己这次这么烂的成绩，好好反思一下。”
　　“是，我考的很烂，但也不要你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抓着我的成绩不放。”安之恒吼道。
　　安之恒在嫌我烦。
　　“好，以后随你便。考不上省一中和我没关系，被你父母逼着去补课也和我没关系，你爱怎么就怎么。”我克制着我的愠怒，用平和的语气回道。
　　“本来我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不再想回答，加快脚步往前走，不理会安之恒。
　　我很不喜欢安之恒那种对自己的人生无所谓的态度。
　　我能理解，因为安之恒父母从小工作忙，他的成长过程中一直缺乏父母的照顾。
　　但不代表他能够一直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
　　从小就是，和别人打架流了满脸血不在意；和人家比赛爬树不小心摔了轻微脑震荡不在乎，自己考试考了班级倒数第一还能笑呵呵的夸我考班级第一好棒。
　　现在也是，初三了，他还是在学习上吊儿郎当。
　　而我作为他的一个朋友，并不能替他做好他的一生每一个决定。
　　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却没想到是自己多事了。
　　落得个被嫌弃婆婆妈妈，对别人生活指手画脚的下场
　　安之恒一直是活在当下的，只顾着当下的潇洒快乐，但我却记得他小时候的承诺和我期许的——长久的未来。
　　“林景行，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我们还能在一起好多年哦。”
　　“笨蛋，以后不会一直在一个学校。”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成绩很差。”
　　“但我会努力，努力和你上一个学校。那你要答应我，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你也绝对不准交别的好朋友。”
　　“为什么不准？”
　　“那我就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可是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那你努力吧。”
　　“好，我会努力努力再努力的！”
　　“好。”
　　安之恒，你还会记得这个承诺吗？
　　那时候我很高兴，我能成为你人生奋进的动力。
　　现在，没有想到我们共同的未来不再能够成为你的希望。
　　而我，也终究要为那个占据你心头位置的人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