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少钦善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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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少钦离开饭馆，气都气饱了，哪儿还有心情吃饭，只闷闷不乐的沿着路返回皇宫，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有关自己过去和今朝思绪和在花家点点滴滴的回忆。
胸口一阵阵的钝痛，花少钦在宫门口的石墙旁暂时驻足，觉得自己似乎感到了千斤的重量压在心头。他忽然感到了天大的委屈，天大的悲哀，天大的痛苦——他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的价值，突然觉得一直支撑自己活下去、奋斗、报仇的理由全都失去了。
生平第一次，花少钦认认真真的考虑起了生和死的意义。这么久以来，花少钦第一次认真审视起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所有理由，他是为了复仇而一无所有、他是为了再次复仇而燃起希望……他所有的动力都是复仇、都是为自己的苦讨一个公道，因为他害怕自己变成花霁那样无辜受难的典型。
因为害怕无辜受难，他竭力避开无辜受难，以至于自己心理麻痹，以至于他只记得自己的使命、只记得自己的目的，而快要忘记，他——不过是个罪人，他受苦，不是无辜受难，而是赎罪。
花少钦闭上眼睛，深呼吸，他已经忘记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认真的、客观的、现实的审视自己的内心了。他一直在骗自己，如果不是今天受到花俊轩的刺激，他还不知道要继续麻痹自己、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若这样想，那么复仇，还有没有意义？
若世人皆像花俊轩那样，认为他注定就是一个恶人，认为他注定就是三姓家奴的墙头草，那么他复仇，即便成功，成功以后，又是如何？
可叹自己一直蒙着眼睛，睁开眼看，却原来是一片茫然。
就在他心绪繁多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叫骂——那真真是阉人所特有的尖锐嗓门，在这安静的宫门口，听上去颇为刺耳。花少钦循声回头，看自己左边，由远及近的正走来两个侍从：这两个侍从一个年老，一个年轻，年老的是普通的宫廷侍从，连品级都没有；年轻的则是更第一等的杂役侍从，这类杂役侍从地位很低，而且没有净身，不得在宫里居住，因为是临时工，拿得薪水也很是微薄。
那老侍从显然还没发现花少钦，一面推搡着那年轻侍从，一面扯着嗓子叫骂：“没用的东西，连厕所都扫不干净——赶紧滚，以后这儿也甭再来。”
年轻侍从一听这句话，赶忙低声下气的求饶，请求老侍从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甚至还要继续解释自己的难处，但老侍从压根不听。
“去去去，少来这套，两条腿的人那么多，咱家不要你这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老侍从尖酸刻薄的说，见年轻侍从听到这话一下懵了，便更变本加厉的推搡着那年轻侍从，“快滚，赶紧的。”
花少钦见这老侍从的态度，不免好奇。虽说地位高的侍从欺负地位低的是家常便饭，但杂役侍从因为不在宫里居住，其他侍从为了维护口碑名誉，对这类人都很和气，哪有像这老侍从这样态度恶劣的？更何况——这老侍从骂得也太难听，而那年轻侍从过分低三下四的样子，也过于不寻常。
花少钦迎面朝这两人走去，老侍从此刻才终于发现了花少钦，赶忙在一瞬间收敛了刚刚的嚣张，对花少钦鞠躬行礼。
“怎么搞的，在宫门口吵吵嚷嚷，”花少钦说，“不知道这里禁止喧哗么？”
“大人教训的是，小的一时气糊涂了，小的该死。”老侍从赶忙说，他怎会不认得花少钦，只怪自己倒霉，以为休息日遇不到休息的大侍从，哪料在宫门口偏偏碰到了花少钦。
花少钦将目光移向了那个年轻的侍从，这年轻侍从微低着头，看不大真切眉目，但也能看得出他皮肤雪白、眉清目秀，一副文文弱弱的俊秀模样。
花少钦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犯了什么事儿？”花少钦问。
“他啊……回大人，小的今天让他打扫盥洗室，他哪儿会打扫啊，简直是越弄越脏，连清洗马桶都能把马桶堵了……”老侍从说到这儿，谴责的瞪了那年轻侍从一眼，“所以小的就想把他辞走。”
花少钦点了点头，随后对老侍从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这个小侍从留下。”
老侍从对花少钦这个举动不明所以，也不敢乱问，只得听从吩咐离开。留在原地的小侍从依然不敢抬头，低眉顺眼的站在花少钦跟前，显然对花少钦这个用意不知所措。
花少钦转过脸来看着年轻的侍从，和善的一笑，随后问：“我似乎是见过你，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年轻的侍从抬眼看了花少钦一下，随后又垂下眼去，点了点头，尴尬道：“认得……你是……花二少爷。”
花少钦朗声一笑，心里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嘴上跟着说：“你可别这么说，否则我又要倒霉了——你叫李清，对不对？”他见年轻侍从点了头，随后又问，“你不是在乐曼□□干得好好的吗，怎么来到宫里了？”
李清听花少钦这么问，一时内心翻江倒海、悲从中来，禁不住红了眼圈，低下头去差点掉下泪来，好在勉强忍住，才给自己留了几分薄面。
花少钦安慰的拍了拍李清的后背，说道：“正好我也没吃午饭，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到外面随便吃一口吧。”
一路上李清都低着头沉默不语，说不清是对花少钦昔日的惧怕未消，还是对现在两个人的身份感到尴尬难堪。
昔日，他是乐曼□□的男招待，花少钦一度因为好奇男色，曾到这里找李清逍遥了好一阵子，两个人就此相识。花少钦出手阔绰，性格开朗幽默，给李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李清则作为花少钦云雨之欢的男伴侣，两个人纸醉金迷，也给花少钦留下了些许值得回忆的片段。
眼下两个人来到街旁一处小饭馆里，要了两碗馄饨。
李清只管埋头吃着碗里的混沌，俨然仿佛多年不曾吃过饭一样，花少钦则是不紧不慢，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对面的李清。
李清默不作声的吃了好一阵子，似乎差不多吃饱了，这才放下勺子，看了花少钦一眼，抱歉的说道：“我……今天让您破费了，等日后我有了钱……”
“哎，别说这种话，一碗混沌钱别斤斤计较。”花少钦见状赶忙先拦住了李清后面的话，随后话锋一转，问道，“我有一两年不去乐曼，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李清一听花少钦这么问，脸色不由得就黯然了下来。
“花少爷……啊不……您……您不知道，乐曼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李清说，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睑，悲哀的讲述了起来，“坤哥把乐曼买了下来，只留下我和另外九个招待，其他人就都遣散走了……”
“留下你们干什么？”花少钦问，细细的盯着李清看，越看越觉得李清很不正常。
他虽然对李清的记忆只剩片段，但在那些片段里，李清虽不能算何等风华，起码也是气质和美型并存——而现在的李清，看上去低眉顺眼、懦弱胆小，走路都不抬头，连说话声音都木讷颤抖，这绝非是简单的尴尬或害怕的表现。
李清被花少钦这个问题问得身子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花少钦，眼睛瞪大，随后又低下头去，默而不语，但手却痉挛的攥紧了。
看上去他很害怕。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不要让这些成为你的负担。”花少钦轻柔的说，看到李清这么害怕，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不……不能，你不会信的。”李清说，拨浪鼓一样的摇头，依然低垂着眼睑。
花少钦的眉头蹙了起来，安慰道：“别担心，我相信你的话。”
“你不会信，所有人都不信，没人会信我。”李清突然抬起头来，现在不只是手在痉挛，连身子也颤抖了起来，他抬起手，捂住头，仿佛在逃避什么无形的东西，同时大声说：“你们认为我是疯子……你也一样，把我关起来……我是疯子……你和他们一样！”
花少钦见他说话语无伦次，而且引来周围的侧目，赶忙从桌旁站了起来，绕到李清身边，扶住他的肩膀，安抚住一时不能自持的李清。
“你冷静些，没人会关起你来，不要害怕。”花少钦说，声音缓慢而温柔，一如哄一个胆小的孩子一般，他第一次近距离的凝视着李清的眼睛，发现那双本该神采熠熠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恐惧、悲哀和空洞麻木。
“你会把我送走，把我关起来……”李清说，但声音降低了些，“他们会打我，给我打针……你当我是疯子……”
“我不会当你是疯子，”花少钦郑重的说，看到李清在动摇，便再接再厉道，“不会有人伤害你，相信我，我会信任你、保护你，你不用担惊受怕。”
李清躲避着花少钦的目光，身子依然微微的颤抖，花少钦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说他是疯子——但无疑，过去的什么事给了李清精神上很大的刺激。
李清点了点头，但欲言又止，似乎有谁暗中扼住他的喉咙不让他说一般。
花少钦想了想前因后果，随后低声问：“你要说的，和坤哥有关吗？”
李清害怕的看着花少钦，慢慢的点了点头。
花少钦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在凝重中又掺杂了些许的黯然。果不出所料，所有悲剧，难道都是从坤哥这里衍生出来的吗？
把他花少钦害得药瘾频频的是坤哥，把花霁害得当了五年男招待的是坤哥，把李清变得精神出问题也是坤哥。“坤哥”，“幻色”，这两个词汇，究竟还害了多少人？
花少钦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时觉得有些无力，好像瞬间就变得疲惫了一样。
他静静地注视着李清，心中掀起一阵阵翻江倒海的难过，他渐渐惊讶的意识到，这种难过，是对李清的同情和对坤哥的愤慨。
以及……
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新的、正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突然意识到，他要帮着御清风扳倒坤哥，不仅仅是因为个人仇恨。和他一样被坤哥害得深陷水火的人，还有很多；和李清一样因为坤哥而压在社会底层的人，也还有很多——他复仇，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李清，以及其他那么多他不认识、却和他遭遇一样的人。
这也是花少钦有史以来第一次看清了御清风的立场：扳倒坤哥，将这个几乎要一手遮天的毒瘤绳之以法。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少钦善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