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对峙俊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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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少钦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快要晌午，他暂时还不想去吃午饭，便溜达到了御花园想散散心。谁料他刚进了御花园没走多远，就在假山的石桌旁看到了花霁。
可巧花霁正面对着花少钦的方向而坐，两个人四目相对，花少钦想掉头走也来不及，便只得对花霁一笑，迎面继续朝石桌走了过去，边走边问：“这么巧，今天你值班啊？”
花霁见花少钦这么问，本想编个谎话否认，可他没来得及阻止自己说实话：“我不是值班。”
“那你这是来干嘛，到御花园晨练啊？”花少钦坐在花霁对面的石凳上，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花霁脸色不大好看。当然，在花少钦印象里，花霁的脸上一直就没什么血色，但现在明显脸色越发苍白，看上去更加病态，使花霁原本的漂亮容貌大打折扣。
花霁听了花少钦这开玩笑的语气，也就跟着笑了，随后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来散散心——”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表，估摸花少钦也没吃晚饭，又想到近来常听闻花少钦过得很苦，便心头一软，放下了对花少钦的尴尬，对花少钦说，“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去吃个午饭怎么样？”
“哦？”花少钦的眉梢微微扬起，看着花霁的笑脸，心里对花霁的一番好意略猜到了几分，便笑道，“那我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欢迎不欢迎我。”
花霁听到花少钦这句话，方才还有着笑意的眼睛，不由黯淡了一些，但他还是勉强对花少钦一笑：“只有我和你，在宫外的饭馆简单吃一些，不必让她一起来的。”花霁说罢，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后面有一句话，他其实不必和花少钦说，但不说又俨然是如鲠在喉，这块心病花霁实在是克服不了，最终还是对花少钦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其实你，还是别说林芊芊是我女朋友为好。”
花少钦听到这话不免诧异，林芊芊和花霁是恋人，似乎现在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不争事实——而且他还亲眼目睹过两个人相亲相爱的在便利店为看电影而买零食吃，现在花霁却说这种话——花少钦以为花霁和林芊芊是闹了别扭，便和他边走边笑道：“话不能怎么说，再怎么闹别扭也别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啊。”
花霁垂眼笑了笑，并不作答，只当是花少钦说得正确。
事实上，他和林芊芊并非闹矛盾。他心情苦闷，他不乐意别人认为他们是恋人关系，恰恰就是因为他和林芊芊的感情越来越好，而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差。花霁是多么希望离开这段感情，可他又是多么依赖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内心所有的翻江倒海，花霁全然无法对花少钦说出来。自然，他也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花霁的一切苦水，他永远习惯自己憋在心里。
花少钦和花霁走在出宫的路上，心里却对花霁的沉默以及方才的反应不以为意。他甚至觉得花霁有些暴殄天物了，今天早晨还看到林芊芊专门出来为他买早餐，中午花霁就说不希望别人说他们是恋人……倘若两人关系好，花少钦必然要不客气的告诉花少钦：你不喜欢林芊芊，自有人喜欢，你把她给我算了。
然而这么胡思乱想归胡斯乱想，作为一个与花霁一起长大、现在又一起在宫里共事的人，花少钦还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情谊，不免有些担心花霁和林芊芊。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花霁是一个凡事都十分淡漠的人，所以他也难免猜测花霁这个性子是不是让他在感情上也很淡漠。早晨花少钦见林芊芊的时候，俨然觉得她是沉浸在热恋中，而中午见到花霁这副淡然，他不仅猜测这两个人对感情的付出比例是不是过于失衡。
花少钦和花霁的性格恰恰相反，除非必要，一般有什么话花少钦是不会藏着掖着的。这件事也一样，特别是花少钦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他和花霁的关系正在往好的方向缓慢进展，便也顺着这个趋向主动把关系也缓和了下来。
他一边和花霁走，一边扭头对花霁一笑，说道：“不过说真的，花霁，也许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
花霁一怔，没料到花少钦竟来了这么一句。
“我这性子……不挺好的吗。”花霁说，对花少钦淡淡笑了，说起话来似乎也不大拘束，反倒若有所指，“锋芒毕露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
花少钦一听这话，心里有点反感，也赶忙摆手说：“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指这方面——”他朗声一笑，继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时候可有点刻板，该改改这点。”
“刻板？”花霁诧异了，“我？”
“当然是你，”花少钦说，在一家饭馆门口停住脚步，对花霁夸张的叹息一声，然后评判道，“你看你，从我入宫到现在，你永远都是西服革履……休闲西装配T恤，又年轻又时尚——或者——”花少钦伸出手，不由分说，将花霁的领带调整成松垮的样子，又把白衬衫的领子立起来，让领口自然下垂，随后对花霁一笑，“你看这样调整一下，也很休闲。”
花霁对着玻璃门照了照，随后无声的一笑。
这种潇洒倜傥的感觉俨然就是花少钦的招牌，花少钦似乎从小就有那么一股子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气质，哪怕现在他身上的白体恤和格子衬衫，都能穿出风情——但花霁觉得，花少钦的招牌并不适合他。
“这样，是挺不错的。”花霁说，破天荒头一遭花少钦竟然为他整理着装，花霁不能驳了花少钦的面子。
花少钦笑了，一边为花霁打开饭馆的门先让他进去，一边说：“你现在才二十一，别人这时候还念书呢，你可不要把自己老化了。”
花霁被花少钦这句话由衷的逗乐了。
他被老化？他也想像花少钦这样穿衣打扮，可他从小受到的是奴隶的古板教育，已经形成了一套正统的观念，休闲服、格子衫、彩T恤，他也知道好看，但就是不喜欢。
两个人说话间就坐了下来，花霁把菜单先递给了花少钦：“看看有没有合你口味的。”
“这家店我以前来过，”花少钦说着翻弄着菜单，“很久不过来，菜单都换了——我来碗茄子拌饭就行。”
花霁看了一眼墨鱼面的价钱，几乎是饭馆里最便宜的价格，这倒在他意料之中，看来花少钦不好意思点价格略高的菜。
“这个蒜香排骨饭很好，尝尝这个也不错。”花霁建议道。
花少钦看了一眼价钱，笑了：“算了，我银子不够，还是节俭点好，不然这个月没钱过日子了——说好了，AA制。”花少钦看到花霁的表情，赶忙表明立场，他虽然落魄，但还没落魄到连顿午饭都要花霁请的地步。
花霁见状，也只得无奈的一笑：“好，那就AA制吧……没想到你现在，这么节俭。”
“要有勤俭节约的美德嘛。”花少钦调侃着说，半是实话半是自嘲。
花霁一笑，正要说话，就见花少钦方才还笑盈盈的脸色现在有点变了，他正蹙眉看着花霁身后的什么东西。花霁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一双手就拍在了花霁的肩头。
花霁抬起头，看到花俊轩正站在他身旁。
“我远远就看见你进了这家饭馆。”花俊轩对花霁说，眼睛都没有去看花少钦，仿佛花少钦空气一般。
花少钦很是尴尬，也很是恼火。虽然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恼火花俊轩，但多年形成的彼此厌恶是很难轻易改变的，就在这一刻，花少钦悲哀的被一种尴尬、内疚、厌恶、恼火的纠结情绪所困扰。
他尴尬竟然遇到了花俊轩，内疚自己曾对花俊轩所犯的罪孽，厌恶花俊轩的一切，又恼火自己竟然真的对花俊轩心怀愧疚——花少钦百感交集，一时间没注意听花霁和花俊轩说了些什么。
等他从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的时候，恰好听见花霁对花俊轩说：“没事的，少钦现在也是自己人。”
花少钦听闻不禁一个激灵，看来刚刚自己走神的时候花俊轩和花霁一定在说康文庆和那些无名化学药的事儿，全怪花俊轩让他走神，这家伙真真是他的一枚克星。
花俊轩听花霁这么说，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一直被他当空气的花少钦。只见花俊轩目光不温不火、不冷不热、不喜不怒，平淡里却有一股子轻蔑和怀疑，俨然是把花少钦一眼看扁到底。
“等一下，”花少钦见花俊轩这副神态，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看我还是离开的好。”
“你先别走。”花俊轩对花少钦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你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花少钦心头的火苗噌噌的跳，花俊轩这副神态就够他烦的了，现在又用一种审问犯人的口气说话——花少钦此刻也不再客气，回应道：“你们对我保密，我也该对你们保密，分工不同，明白了？”
“分工不同……”花俊轩喃喃的重复花少钦的话，冷笑了一声，“我看，你最好还是小心些。”
“你在威胁我？”花少钦立刻问，和花俊轩面对面站着，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对视的目光几乎都要迸出火花来，花少钦不屑的一笑，继而问，“你想怎样，该不会是要到你亲爱的表姐那儿，告我内侍参政吧？”
花霁见两个人剑拔弩张，又见饭馆里其他人在看着他们，赶忙从中制止，可惜花俊轩开口要比他快。
“我让你小心些，是因为担心你三姓家奴，最终落得一个墙头草的下场。”花俊轩说，“或者我该提醒御侍从不要盲目的信任你。”
花霁觉得花俊轩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虽然花俊轩一向对花少钦从不客气，但现在花少钦身份变了，花俊轩这么说，无疑是给了花少钦强烈的刺激。
果然，花少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所有血色顷刻就消失殆尽。
“三姓家奴？墙头草？”花少钦轻声重复着花俊轩的话，眯起了眼睛，不由攥紧了拳头，觉得自己的手有点不自主的颤抖。
他在这一刻，真后悔当时没有用极端的刑法把花俊轩摧毁；他在这一刻，真想挥拳狠狠地打在花俊轩的脸上；他在这一刻，倘若有刀枪，真想戳穿花俊轩的身体以泄仇恨。
所有邪恶的念头在这一刻几乎霸占了花少钦的心，然而，猛然间，一盆凉水、当头一棒似的，花少钦突然意识到，花俊轩这番话、花俊轩的轻蔑，不是没有道理。
他是谁？
他是罪人，即便他自己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在世人的眼里，他是个戴罪之身，他是个千夫所指的恶人。
花少钦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在医院意识到自己被阉割的情形，浮现出幻色被脱掉裤子羞辱的情形，浮现出军营当众狗爬的情形，浮现出他在任贵妃面前被打板子抽鞭子的情形，浮现出他在皇宫黑屋刑房里惨遭拷打的情形。
他，还是个人么？没有人把他当人看，他自己，现在又在干什么？
花少钦这么想着，攥紧的拳头不由松了下来。
他垂下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随后，他抬起眼来看着花俊轩，苍白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说话的声音也恢复了镇定：“我是不是三姓家奴，是不是墙头草，不是你说了算的。”
花少钦说完这句话，给花俊轩和花霁一个淡淡的微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饭馆。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对峙俊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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