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三荀

9、第 9 章

　　那天他还是来找我了，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夏天傍晚的风是带着暖意的凉，他站在我身边，说:“可算找到你了，到底怎么了？”

　　我摇摇头。
　　其实也没怎么，大概是在他家里苦情剧看多了，有些矫情罢了。

　　他低头打量我，我也干脆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瞪他。他最终叹了口气，手撑在栏杆上，说:“你好像很喜欢来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风大，”我说，“我喜欢在这里吹风。”这里总是有风的，风把江面吹皱，有阳光的时候会闪闪发光，挺好看。

　　江上还有许多货船，望得出神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这么大的江，这些船会开去哪里呢？码头或许是他们的最终归宿吧。

　　“吹风？”他笑着问，“喜欢风？”

　　我“嗯”了一声，说:“风多好啊，不存在，但却永不消逝。要是我能变成风，应当挺好的。”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和我一起吹着风。

　　我偏头看了一眼，问他:“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会难过吗？”

　　“说什么胡话呢。”他敛了笑意，转过头来看我。

　　我说:“没胡说，我认真的，反正又没什么人在乎我，要是哪天我真的不在了，也没什么人会难过吧。”

　　我认识的人也不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班上的同学我都不熟，常常欺负我的那几个肯定不会为我难过，或许偶尔会可惜少了一个可以取乐的对象。老师应该会遗憾吧，但他们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庆幸少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学生又有谁知道呢？我妈，算了吧，她巴不得没有我这个拖油瓶。至于陈璟……

　　他会因为我而难过吗？
　　哪怕是一点点？

　　“你是在说气话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赌什么气，但以后别随便说这种话，”他认真地看着我，神情很严肃，似乎还有点生气，“在说这些胡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胸口吧！”

　　胸口？
　　我闻言抬起手，却在胸口处触碰到了、隔着一层布料的钥匙。

　　——是他给我的钥匙。
　　因为我总是抱着膝盖坐在他家对面的门口，一遍又一遍地玩着MP3里的俄罗斯方块。
　　所以他给了有家不能回的可怜小孩儿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被我用红绳子穿起来，挂在我的脖子，抵在我的胸口。

　　或许是出于好心的施舍吧，但这也是一种在乎吧？对我的在乎。
　　一定是吧。

　　我捂了一下胸口的钥匙，忽然之间很想笑。我也的确笑了一下，我说:“不吹了。”

　　他重复:“不吹了？”

　　“我只喜欢一个人吹风，”我说，“都怪你坏了我的兴致！”

　　大概他知道我被哄好了吧，所以他也笑:“行，我的错。”

　　我说:“那你得补偿我！”

　　“什么补偿？”

　　但其实他什么也没做错，也给予了我许多，可我还是太贪心，偏想让他欠我一个补偿。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