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和你的热烈》陈小愚

6、拒绝

　　还没出医院大门，程葭夷就想好了晚饭吃什么。

　　三狮巷那家照烧鸡排饭套餐，加一屉三鲜咸蛋黄烧麦，还有店里的绿豆味精酿。

　　这家店外卖不送餐，得到店自取，程葭夷则喜欢堂食。走过去十分钟，取个号，前面还有四桌，程葭夷觉得自己能等，突然里面有人喊她。

　　韩谦，他占着两人位的餐桌，对面位置空着，原本一起来吃饭的同科室医生，突然有事被喊走，剩他一人。

　　程葭夷觉得自己很幸运，笑眯眯走过去。

　　“还没点单，正好一起，省得你排队等位。”

　　韩谦提起柠檬水水壶给程葭夷倒水。

　　他穿银灰色丝质衬衫搭深灰西装马甲，左手戴名牌机械手表，很贵那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只点一份牛排套餐，也搭精酿喝，见程葭夷点了照烧鸡排套餐和烧麦之后，又点了份今日店里新出的豆腐酿，外加一份山药做的甜点，他看着觉得饱了。

　　认识两年，多少也听说过程葭夷爱吃的名声，院里医生护士，经常像投喂动物一样给她投喂食物，给她一根香蕉，她都挺开心的吃，吃东西时非常专注。

　　“周末环清凉山马拉松，你跑吗？”韩谦问。

　　程葭夷往嘴里塞烧麦，唔地应了声，大部分是韩谦说，程葭夷含糊应着，菜太好吃，顾不上说话。

　　“宋青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听说她请假了。”韩谦又问。

　　程葭夷喝口精酿缓了缓：“她爸摔到腰，她回去看看。”

　　宋青云是程葭夷最好的朋友，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神经外科和心胸外科在同一层楼，两个科室走得比较近，医生护士相互熟悉，宋青云和韩谦也是老熟人了。

　　宋青云被评为樟安济心医院第一美女，排队跟她约会的男人能排一条街。

　　韩谦说：“她前段时间相亲挺频繁的，听说二院三院也有很多男医生等着跟她相亲，她没看上的？”

　　程葭夷摇头：“不知道。”她扫光了食物，吃饱喝足，才从包里拿出那张告白卡，从桌上推过去。

　　韩谦看着粉色心形告白卡，身体本能地往后倾，拒绝触碰，也拒绝打开，不可置信地看程葭夷：“什么意思？”

　　程葭夷还想喝点，取过酒水单，又点了瓶桃味淡色艾尔：“受人所托，盛情难却，急诊科医生杨灵，貌美可爱，多才多艺，倾心你很久了。”

　　“这玩意怎么来的，你怎么还回去。”韩谦抱胸往后靠在椅子上。

　　程葭夷知道是这种结果，当时答应帮杨灵的时候就说好了，韩谦不一定会收，杨灵头铁，偏要一试。

　　粉色心形告白卡，现在还有人这么告白吗？

　　“如果韩医生不收，你就帮我念出来。”杨灵说。

　　“帮你念出来？是你告白，还是我告白？”程葭夷抗拒。

　　“求你了程医生！”杨灵哀求。

　　稀里糊涂的就答应杨灵了，既然韩谦不看，那她也要替杨灵把告白内容给念出来，才算完事：“里面写的是，韩医生，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她念得声情并茂，很尽责了。

　　韩谦根本没在听，看向柜台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今早那位帅哥，在看你呢，他到底谁啊？”

　　程葭夷扭头回去，看到了孟鹤零。

　　怎么会处处遇见他呢，她愣住了。

　　“先生，您的牛排套餐好了。”

　　前台服务员把打包纸袋拿上来。

　　孟鹤零扫码付款，提过纸袋里的食物，朝程葭夷这边淡淡点了下头，走出去了。

　　隔壁桌几个女生望着他的方向，交头接耳说“好帅”。他走向停着的摩托车，把打包袋子放入侧边的挂箱里，戴上头盔，轰扭油门，非常帅气地开走了，留下一阵意犹未尽的观望。

　　“小时候的邻居，好几年没见，最近才遇到的，不算熟。”程葭夷喝着精酿说。都是实话。

　　尽管他们从小认识，但两人真是算不上熟悉。

　　孟鹤零开车回医院的路上，不知为何，原本不佳的心情变得还不错，提着食物上楼时还哼了调子。

　　他没看错，也没听错，程葭夷跟人表白，被拒绝了。

　　晚上八点多，从三狮巷出来，程葭夷同韩谦分道扬镳，她不急回家，步行消食，去了附近的商场。

　　商场里还很多人，程葭夷问了下男装区，去二楼，朝一家男装品牌走进去，直奔四角裤挂摆处。

　　短裤琳琅满目，有花色的纯色的，型号分好几种，她愣住了，不知道孟鹤零穿多大的啊，难道发微信问他？

　　哈喽，你四角裤穿多大码？

　　程葭夷看了眼旁边的假人男模特，拿下货架上的一条比对了下，自言自语：“他好像，比你大一些。”

　　“您好，需要帮忙吗？”

　　男销售不知何时站到后面，专业精准的笑容。

　　程葭夷有点尴尬：“我刚说的是臀围。”

　　男销售：“……”

　　越解释越糟糕，程葭夷想马上走人。

　　男销售保持专业：“您给男朋友买吗？”

　　“不是。”程葭夷继续尬笑。

　　男销售：“他体重大概多少，您知道吗？码数可以根据体重来挑选，今天周二，我们店逢周二有八折优惠，他平时喜欢穿什么颜色？”

　　“黑色。”程葭夷脱口而出。

　　印象里，他总是喜欢穿黑色的。昨天去他家帮忙拿换洗衣物，衣柜里大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黑色尤其多，有一层拉开，夏装全是黑色T恤。

　　几年前看过他的采访，他在国外某场拳击赛事上赢得比赛，赛后有记者问他为什么总穿黑色，他说如果受伤了，黑色不显血液痕迹，他不希望关心他的人太过担心。

　　“不过短裤倒不是全黑的，深色系。”程葭夷补充。

　　男销售取过一条介绍：“这款平角裤怎么样？抗菌里裆，3A级标准，腰带裤口采用热粘合技术，您摸摸看，无侧缝，整体无痕包裹，还防夹臀。”

　　程葭夷伸手摸了下，手感确实舒服，被成功安利了。

　　“有女士款吗？”程葭夷问。

　　男销售：“嗯？”

　　程葭夷同销售说着话，啪的一下，大腿猛地被抱住了。

　　低头看到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蛋，她惊呼出声：“麦斯！你怎么在这里？”

　　“姑姑。”麦斯奶声奶气喊出声。

　　这是程葭夷四岁的亲侄子。

　　“葭夷？”

　　后头传来熟悉声音。

　　程葭夷扭头回去，看到她母亲，樟大哲学系教授蒋枫，后头还跟着程葭夷那位牛高马大却满脸憨相的爹，退休的樟大体育教练程进前。

　　“给谁买四角裤呢？”蒋教授语气平淡，眼神犀利。

　　马上六十岁了，发间不少银丝，皮肤却没什么皱纹，优雅知性，目光清冷通透，说四十岁没人怀疑。蒋教授数十年保持苗条体形，程葭夷骨架和皮肤像妈，高挑小架子，细腻白净，怎么吃也吃不胖。

　　程进前则憨憨地上前，脸上堆着憨憨的笑：“闺女，是不是给你爹我买的呀？这码数小了点。”他因膝盖伤病原因，年初才从樟大办了提早退休，在家带孙子。

　　虽提早退休，程进前却比蒋枫小了9岁，才五十出头，当年他们姐弟恋，结婚的时候，蒋枫31，程进前22。

　　“不是，你们怎么会来？麦斯，想不想姑姑？”程葭夷抱起麦斯，使劲亲了两口。

　　麦斯点点头，小脑袋靠在程葭夷怀里。

　　程进前说：“新区这边开了新的植物园，好些热带植物，带麦斯来逛逛，出来他说想吃汉堡，就带他过来了。”

　　“新植物园喜欢吗？”程葭夷问麦斯。

　　麦斯乖乖点头。

　　小家伙不大爱笑，也不大爱跟人说话，他喜欢跟植物说话，才四岁，樟安城里里外外，土里长的植物他大部分能说出准确学名，俨然小小植物学家。

　　“你还没说，给谁买的四角裤？”蒋枫没打算放过。

　　“同事，帮同事买，他抽不开身。”程葭夷打太极，没敢直视蒋教授眼睛，“你们过来怎么不和我说？”

　　蒋枫说：“当日来回，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要回去了。”

　　程葭夷还抱着麦斯，尽管小家伙有些沉，但她舍不得松手：“现在八点多了，开车回去，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太晚了，你们不累，麦斯会累，去我那睡一晚。”

　　父母住在老城区，医院在新城区，程葭夷为上班方便，在济心医院十分钟车程的银河小区，买了套两室的小户型。从新城区回去，就算交通不拥堵，开车也要一个半小时。

　　蒋枫说：“你那不是有人住着吗？”

　　程葭夷说：“我师妹早搬走了，走吧，你们之前在我那也留了换洗衣物，我看麦斯都要睡着了。”

　　麦斯脑袋软软地搭在程葭夷肩上，连打两个哈欠。

　　程葭夷拿了两盒男销售推荐的那款防夹臀男士平角裤，买过单，随父母去地下车库，开车回银河小区。

　　回到家，程进前先洗簌，又给麦斯擦洗身体，带麦斯歇在次卧。趁蒋教授洗澡的时间，程葭夷去1607，帮孟鹤零喂了那条黄金龙凤锦鲤，拿了干净的四角裤，才回自己的1603。

　　她先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下蹲100个，才去洗漱，吹干头发，护理皮肤，躺到床上之后，旁边蒋教授已经睡着了。

　　她没什么睡意，抱着电脑看了一个小时的国外大牛论文，又打开手机刷了下微博和朋友圈。

　　点开朋友圈，程葭夷一眼看到林言言发的动态，几张三狮巷那家店的牛排套餐图片，印有店家logo的纸袋也拍进去了，夹着几张她值夜班的臭美自拍。

　　图片上头还有一行很醒目的字和数颗爱心：“有人宠真好。”

　　下面一串评论——

　　【男朋友吗？好贴心哦。】

　　【真幸福啊言言！】

　　【啊我也想吃！】

　　【女神你脱单了吗？啊啊啊我失恋了！】

　　连韩谦都给她评论：【男朋友不错，懂吃，今天的牛肉烧得非常好。】

　　程葭夷本来眼皮很沉，看到这里清醒了，又想起今天医院园子凉亭下，孟鹤零伸手摸林言言脑袋的画面，不用说，他去三狮巷外带食物，就是给林言言带的，确实宠。

　　程葭夷丢开手机，干瞪着天花板出神，她搞不懂啊，孟鹤零现在喜欢女生了吗？

　　他可以喜欢女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