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凝视》安妮moon

2、第二章

　　王可晴有点懵地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姜晨。

　　姜晨继续道：“他现在这个情况，是有点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的。如果得知你还是向着他，关心他的话，对他来说会是莫大的精神动力。”

　　她盯着王可晴的眼睛继续道：“还有就是，所有的心理疏导对于心灵患者来说，都只是引导，他需要首先自己有想要求助的意识。所以你要先让他感受到，来自你对他的关切，然后慢慢引起他自己主动求助的意识，让他到我这儿来。你明白么？”

　　王可晴茫然地点点头。

　　姜晨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碰就碎的柔弱又胆小的小姑娘，想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让他们陪着你一起去吧。”接着，补充道：“尽量白天，人多的公众场合。”

　　听到姜晨这么说，小姑娘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

　　姜晨只是拍拍她的肩膀道：“保护别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你想要帮助你的赵宇哥哥走出困境，就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么。不然，你的赵宇哥哥就真的被全世界抛弃了。”

　　送走女孩后，姜晨回到了咨询室，这时咨询师的人并不多，正值午休时间，大家都聚在一起吃着午饭聊着天。

　　姜晨跟大家伙儿打完招呼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目光所及之处是她凌乱的办公桌，资料杂乱无章地铺满了整个桌面，随手翻开的几本书也以一种极其惬意的姿态悠闲地宣示着自己的领土主权。

　　姜晨微微扶额，便开始收拾起桌子。桌面的文件，还有书本很快便被她整理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它们该在位置。这时，姜晨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忙的时候，电脑里处理的几份文件，似乎还大喇喇地堆放在桌面，还没有清理归纳好。她便又打开了电脑，准备把几份草稿文件都丢进回收站，完工版的文件再放进收纳文件夹里。

　　这时电脑右下角跳出一条微博推送：青止市卓苑小区发生自杀坠楼事件，坠楼者已被送往市中心医院抢救。

　　卓苑小区离姜晨所在的工作室并不远，当然，离青止高中也不远。很多青止高中的学生都住在或者借住在卓苑小区。

　　想到上午遇到的女孩，姜晨第一反应是，不会是她所在的小区吧。

　　她迅速点开新闻界面，入眼的是一段一分钟左右的男子坠落视频。画面中的男子身形消瘦，穿着单薄的白色长T，孤身站立在顶楼上，显得格外的萧索。而当他终于纵身一跃时，即使看不清表情，姜晨依然感受到当踏出那一步时，他浑身散发着的决绝。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跳楼事件也迅速在网络上发酵开来。评论区是清一色地劝导该男子珍惜生命，人间温度在这一刻向这个可怜的男人尽情地释放。

　　然而没过多久，一条知情人士的爆料，彻底扭转了评论区的风向。该爆料表示和这名跳楼男子是同一小区的，跳楼男子曾经因为杀人入狱，前几个月刚刑满释放。对于杀人犯，大家不需要有过多的同情心。

　　这条评论一出，群众们的观感立马开始急转直下，纷纷开始申讨跳楼男子。
　　有人开始质疑法律的公正性：“为什么杀人犯会被刑满释放，难道不该是以命抵命么？”
　　有人感慨：“这就是报应，法律没有让他偿命，老天冥冥之中就用这种方式让他血债血偿。”
　　还有人直接指出：“警察和医护人员就不应该救这种人。”
　　...
　　满屏申讨正义的话语充斥在评论区，一瞬间自杀新闻，变成了网友们正义的审判。

　　姜晨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事发地点是附近的小区，再结合评论区知情人士指出的跳楼者曾经杀人且刑满释放。姜晨突然想到了从女孩处获知的他的邻居哥哥。是他么。

　　新闻界面上这个短暂的一分钟跳楼视频还在反复循环播放，主人翁单薄的身影，和那溢满屏幕的决然一跳，以及王可晴红肿的眼眶和瞳孔中满是期望的光亮，反复冲刷着姜晨的心脏。
　　沉静些许后，姜晨点开评论框一字一句地写上：无论是坐牢还是被言语暴力，这是他为他自己的错误付出的代价。但是只要人还活着，他就该给自己一次机会重新来过。

　　收拾完电脑后，姜晨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浓郁的咖啡香气瞬间沁满办公室。不知道王可晴有没有看到这条新闻。她看了看表，此时正值下午一点二十，快上课了吧。姜晨想着等下午课程结束去学校看看。

　　当姜晨目光扫向电脑屏幕时，不知疲倦的消息提醒框反复闪烁着。点开微博回复界面，大量充斥着谩骂的言语，愤恨地表达着对她如此圣母发言的不满。这几乎清一色的言论中，有一条消息格外显眼：已经身处地狱的人要怎么才给自己机会。我很期待你告诉我答案。姜晨看向评论的主人，是一个名叫“梵”的网友，撒旦的头像，看起来格外地挑衅。

　　下午五点半，还不等姜晨起身去学校，王可晴就风一般地冲到她的办公室来。

　　她的整个人都被浓浓的惶恐与愧疚包裹着：“姜老师，怎么办？怎么办？我应该早点帮他的，我应该早点帮他的!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是太没用了。现在怎么办，赵宇哥哥是不是要死了？他这一次是要永远消失了么?我要再也看不见他了...”

　　王可晴双手紧紧地抓着姜晨的衣袖，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先别急，先别急。我看了新闻，新闻上说他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你也是看新闻了解的吧，所以肯定是知道他已经被送到医院了。不要着急，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姜老师陪你一起去，好么。”

　　在姜晨的安抚下，王可晴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她轻轻地点着头，脸颊上纵横的泪水和强忍着的抽泣，显示着她脆弱的坚强。

　　青止市中心医院。

　　姜晨和王可晴来到病房的时候，赵宇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差。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或者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他整个人颓然地平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无光，只是直视着天花板，整个人显得虚无又缥缈。

　　看到病床上苍白又虚弱的赵宇，王可晴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眼泪、抽泣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呼喊似乎终于引起了病床上那具沉沦的躯体的注意。他转过头来，漠然地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姜晨，而后，又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天花板，仿佛那儿有什么奇特的东西丝毫不能离开他的目光。

　　王可晴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说话间依然带着浓浓的哭腔：“赵宇哥哥，我是小晴啊，你不记得我了么？小时候你经常带我玩，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还帮我赶走了坏男孩。你看看我好不好？”

　　似乎是听到“小晴”两个字，他又缓缓转过头来，目光逐渐聚焦在王可晴的脸上，好一会儿，只见他有些僵硬地拉扯着嘴角，缓缓开口道：“小晴？你已经这么大了呀。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啊，真好。”

　　“嗯，赵宇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了，对，我也可以保护你赵宇哥哥，你不要听那些讨厌的人胡话八道好吧，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人。我们不要听他们讲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呜呜...”

　　赵宇看着眼前又开始哭得停不下来的女孩，微微叹了口气，他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身来，抬起手臂轻轻地拍打着女孩儿的肩膀，竭尽全力向她展现着自己的温柔。

　　也只有在这一刻，姜晨才在这个充满颓败气息的男人身上看到了散发着生命力的光芒。对于赵宇这样一心求死的人来说，也许王可晴是他最后一道生命防线，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姜晨离开病房的时候，正好碰到过来巡视的护士，护士以为她是过来探亲的家属，便表示带她去结一下救助的医药费。

　　赵宇的父母已经不在这儿了啊，那他在这里已经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啊。那他为什么还会回来？

　　姜晨结清医药费后，去外面买了一些清粥还有水饺。

　　病房里，哭成泪人的王可晴终于在赵宇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她开始兴致勃勃地向赵宇讲述着这几年分别的时光发生的事情。脸上的愁绪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如阳光般动人的弯弯的眉眼，和十几岁的女孩儿特有的青春气质。而赵宇靠在床头，身形单薄，目光温柔。

　　“吃点东西吧。我买了点清粥，还有水饺，都是助消化好吸收的食物。”姜晨把食物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招呼着他们过来。

　　“谢谢姜老师。”王可晴有些腼腆地朝她道谢，然后过来拿了一份清粥和一份水饺给赵宇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