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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五块面包 ...
回家的路上,艾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推着轮椅上的年轻女子,艾玛跟着二人一路往街道深处走去,艾玛只知道这两人是她的家人,其余一概不知。
三人都沉默着,然而街道却是热闹繁华的,如此反衬令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宽阔的道路两侧是宏伟高大的红色尖顶建筑,琳琅满目的商店和沙龙,马路中央充斥着形形色色的马车,悠长的马铃声一遍又一遍地从艾玛身边掠过。
这里还处于城市繁华地带,街道整洁干净,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伞檐上,远处的天空升腾起几柱工业时代的黑烟,把天空染成黯淡的铅笔灰。
“艾玛,寂静死地恐怖吗?”突然,那个推轮椅的小女孩转头问她。
艾玛耸了耸肩,“虽然那里没有阳光,总是黑漆漆的,但风景意外的还不错。”
艾玛刚说完,轮椅上的年轻女子便哽住了,她低下头,捂住脸,大颗大颗的泪珠洒落在她的裙子上,“哦,够了,莉莉……”
莉莉低下头,也不敢再说话了,艾玛走到莉莉身边,“我来推吧。”
“好。”莉莉松开手。
艾玛推着轮椅,缓慢地行走在街上,她打量着两个女孩的衣着,她们都穿上了还算得体的裙子,但在那些马车上喝着香槟,撑着小伞的上流女性的华丽裙装映衬之下,她们的裙子显得破旧且落伍。
倒是艾玛身上的裙子——詹姆“偷来”的那件,雏菊碎花,针织披肩,新式修身,别具格调,连那些上流女性都不免投来欣赏的目光。
可轮椅上的女子瞧着她的裙子,眼神却越来越忧郁。
艾玛清了清嗓子,打算跟她们挑明了说,“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讲。”
“怎么了?”莉莉望着满脸认真的艾玛。
“我失忆了。”艾玛停下脚步,坦率地说出了口,“在火车上,出了一些事,导致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我不记得你们是谁,也不记得我的过去……”
听此,莉莉和轮椅上的女子表情却都没什么变化,好像并不是很意外她所说的话。
“晚上有土豆炖牛肉吃,今天我和爱米拉去买了牛肉和土豆——”莉莉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艾玛,你饿吗?”
艾玛眯起眼睛,“我说,我失忆了。”
“忘了也好。”轮椅上的爱米拉如此说道,“那些肮脏的记忆,忘了也好……”
她们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我失忆了??艾玛怪异地望着二人,想了半天怎么开口的自己反倒成小丑了。
莉莉介绍说:“艾玛,我叫莉莉,是你的妹妹,这是我们的姐姐,爱米拉。”
“是的,你还有个哥哥,在家里等着我们呢。”爱米拉说着,语气透露出一丝冷意。
她回头看向艾玛,发现她的头部额头上还贴着一块敷贴,“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撞到了,火车上有医生给我治疗,没什么大问题。”
爱米拉皱着眉头,“社区里也有医生,等明天你再去看看吧。”
“好,好……”艾玛点头,“话说我们住在哪里?”
“还要走一段路。”莉莉回答,“我们住在东区,贝纳格林河岸。”
艾玛点点头,书中知名的贫民窟区域。
如她所料,她果然生活在并不富裕的家庭内,如果家庭富裕倒也不至于去做什么圣女了。
离开繁华的街区,沿着挤满货船的贝纳格林河,三人朝家中继续前行着,一路上,艾玛大致了解了这个家庭的情况。
艾玛的全名是艾玛·默恩,默恩家中没有大人,父母在孩子们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家中最年长的也就是姐姐爱米拉。
爱米拉只有二十七岁,却不幸染上了如今正在东区蔓延的一种疾病——碎骨病,为了防止疾病蔓延只能卸掉了双腿,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而那个小女孩莉莉则是艾玛的妹妹,还在公立学校上学,因为爱米拉行动不便的缘故,早早地承担了买菜做饭和照顾姐姐的任务。
默恩家好像还有一个男性成员,也就是艾玛的哥哥,不过当艾玛问起那个哥哥时,爱米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或许那家伙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小子吧,艾玛这般想着,三人已经回到了位于河岸的那排破房子内。
进了院子,艾玛便看到站在空地上的那个少年,年龄不大,应该只比艾玛大两三岁,穿着一件亚麻衬衫,洗得发白的蓝色麻布裤子。
他站在门边,胳膊肘内夹着一本书册,眼神幽暗地望着艾玛。
“里昂,过来。”
爱米拉高声说。
名叫里昂的少年慢吞吞地走到了艾米拉面前,“怎么了?”
“道歉。”
“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爱米拉拧着眉头。
里昂低下头,眼中浮现一抹愠色,“我没必要道歉,不管怎样她同意了,我可没强迫她——”
“啪!”
一个响亮巴掌落到里昂的脸上,艾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爱米拉努力地撑起身体,她放下手,整个人瘫倒在轮椅上。
“你这个蠢货,你把你妹妹卖了,你明知道她残疾你还骗她去做妓,就为了你那该死的学费……”爱米拉哑着嗓子吼道。
艾玛站在一旁,忽然茅塞顿开了,哦,原来是这样。
她这个身体原本是个残疾的,不是身体残疾,而是脑子残疾,难怪她们根本不意外她说的那些“胡话”。
“该死?”里昂缓缓抬起头,他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考进圣诺礼吗!?在你眼里这叫该死吗?”
“所以你就去让那些有钱人玷污你的妹妹?你脑子里只有你的前途!”
“不!”里昂瞪圆了眼睛,“是我们家的前途,上不了大学我会去干什么?跟那些煤矿工人为伍吗?我现在是这个家里唯一能赚钱的人,如果我挣着微薄的薪水,你呢?莉莉呢?迟早她也得去当妓/女!”
莉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缩到艾玛身边。
路过的行人望向了争吵的两人,里昂见此压低了声音,“爱米拉,姐姐,我只是做了明智的选择,只要艾玛短暂地牺牲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去读大学,我就可以认识有钱人,可以去做律师或者牧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艾玛呢?”爱米拉不为所动,冷冷地望着他,“谁在乎你狗屁的好生活,每个人都只有一次人生,你是,艾玛也是。”
“可她是个傻子!”
“喂喂,我还站在这里呢。”艾玛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里昂一愣,转头看向艾玛,他眉角抽了抽,伸手握住艾玛的手,挤出复杂的笑容来,“艾玛……你看起来不错,你看你穿上了漂亮的裙子,这应该是那位大人给你买的吧,你有没有……”
“啧,你在指望一个傻子给你挣钱吗?”艾玛抽开他的手。
里昂迷茫地望着她,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看起来——”
艾玛从怀里取出那袋钱,朝里昂晃了晃,笑着说:“你想要钱吗?”
“当然。”里昂惊喜地看着她手中那叠厚厚的钞票。
“那你跪下,边扇自己耳光,边说对不起。”
里昂脸色一变,“艾玛,我是你哥哥,你不该说这种话,你跟谁学的?”
“我确实应该感谢你让我上了那辆火车,现在我脑子很清醒,无比清醒,只要你跪下,我就把钱扔在你的脸上。”
里昂脸色阴沉极了,他握紧了拳头,迟迟没有动作。
艾玛看着他那副阴鸷的表情,突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太棒了,你连自己的体面都不愿意折损,却愿意送自己的妹妹去妓院,太棒了,哈哈哈……”
爱米拉和莉莉都震惊地望着大笑的少女,短短几天时间,那个痴傻的少女怎么变得这么——正常?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正常,反而更加怪异了。
艾玛将钱塞回了口袋,抬眼望向三人,“我饿了,想吃饭了。”
“哦,哦,好……”爱米拉磕磕巴巴地回答。
随着莉莉将热气腾腾的土豆炖牛肉端上,艾玛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牛肉味道有些怪,艾玛知道这些牛肉大概率是肉摊上剩的边角料,不过土豆味道倒是不错,软乎乎的,好吃又管饱。
艾玛拿起面包就着汤汁吃,吃了足足四块粗面包。
她怀疑自己可能把家里剩的余粮都吃完了,不过她真的太饿了,自从下了火车,浑身松懈下来,饥饿便火烧火燎地袭了上来。
“艾玛,你真的清醒了?”爱米拉试探地问着她。
艾玛眨了眨眼,“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从前的你……”爱米拉沉默了。
“从前的艾玛就像没有脑子也没有灵魂一样。”莉莉趴在桌边脱口而出。
爱米拉看了莉莉一眼,莉莉立马捂住嘴。
“那我算是清醒了吧。”艾玛咬了口手里的面包,莉莉直勾勾地盯着她:“可我还是觉得你不太正常。”
“是的。”爱米拉缓缓对艾玛说,“艾玛,身为一个女孩,是不该那样粗鲁的,但毕竟里昂做了那种事情……”
“他人呢?里昂?”艾玛抬起头四处望了望。
爱米拉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被你羞辱了,没面子回来吧,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其实心里也十分煎熬,不管怎样,上帝会审判他的罪过。”
艾玛点点头,吃完了第五块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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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五块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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