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32、心甘情愿

　　夜已经很深沉了。
　　房门被推开。
　　女孩静静伫立在门口，房间里面的人熟睡，毫无防备。

　　事实上，这种事情林又宜做了不止一次。
　　她在深夜静谧中忽然睁开眼睛，像幽灵像梦游，像是完全被异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控制，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这朵被宠爱娇惯的玫瑰花。

　　今夜，她也如法炮制。
　　缓步走到女孩的身边，双膝跪下，撩开少女的碎发，将额头抵在少女白皙的额头上。
　　温热，舒服，仿佛为她贴身定制。

　　吻如雨后春笋，一个个轻轻密密地落在方淑媛熟睡的脸庞上。
　　女孩熟睡，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连呼吸，都是夜曲。

　　她睡觉的姿势总是缺乏安全感，喜欢抱着自己的珊瑚绒睡衣，喜欢把脸埋进被褥，喜欢微微侧身用双臂环抱着自己……

　　林又宜如同朝圣，甚至轻微地用脸颊磨蹭着少女光滑的肌肤，就好像前世今生，这个举动她重复过一千万遍。
　　“你喜欢我的。”她低声说。
　　她能够确定，方淑媛肯定对她抱着不一样的情愫，那么，到底是什么阻止了少女投入她的怀抱？

　　“因为我是女的吗？”她低声询问，不像是祈求一个答案，反而像是借由对话梳理自己的情绪。
　　古代圣贤，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都是这么做的。

　　“你不是这样肤浅的人。”林又宜很快推翻自己的提问，只用了零点一秒钟。
　　“那是为什么？因为我没有钱吗？”
　　她轻笑，像是为自己提出这样荒谬的假设感到可笑。
　　“更加不可能。”她继续推翻自己。
　　“你不可能在乎钱，而我以后也会有很多钱……但是都不重要。”

　　月色中，少女安静地躺着，呼吸缓慢而悠长，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已经在城堡的阁楼里沉睡了九十九年半，就为了等待命中注定的王子。

　　王子在哪里呢？
　　王子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那么，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可能性，只剩下唯一的答案。”林又宜凑在少女的耳边，低声呢喃。
　　“我做错过事情吗？所以你不能原谅我。你在惩罚我是不是？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爱，所有的关心所有的体贴……都是暴风雨的前奏？对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回答，终于到了点子上。
　　熟睡的少女似乎连呼吸都淡了，跳了一拍，细弱不可闻。

　　林又宜的呼吸却更加沉重了。
　　深夜的露水，沾湿了窗台外面的玫瑰花，双膝跪坐在床头的少女，脸上带着忏悔的虔诚表情。

　　“不论我做过什么，不论我什么时候做错的事情－－哪怕在梦中，哪怕在前世－－我都认。”

　　她低低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恶魔。
　　连睡梦中的少女，都似乎被惊扰，她不可名状地微微皱眉，挣扎着想要翻身。
　　只是被禁锢，她的翻身动作被阻止了。她最合适的位置，只能在她的怀里。

　　林又宜的吻，继续落在少女的额头。
　　她的声音，也继续回荡在静谧的夜晚。

　　“有错，我认；但是你不能赶走我。”她固执地将自己的执念灌入少女的耳朵，经由耳骨传导到心脏。
　　都说沉睡中的人也有记忆，在睡美人耳边重复一万遍的事情，会变成她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最后定格在脑海。

　　“我爱你。”她说。一千万遍。
　　“我要你。”她说。又一千万遍。
　　“你也爱我。”她说。还是一千万遍。
　　“你永远是我的。”她说。再一千万遍。

　　不知道是承诺，还是诅咒。
　　沉睡中的少女浑身战栗，被噩梦惊扰。

　　林又宜放松自己跪坐得有些麻木的膝盖，她缓缓地扶着床栏站起来。
　　“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她似乎要结束这个荒谬的夜晚。
　　床上的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她的表现毫无破绽。

　　但是，就在林又宜准备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
　　迅雷不及掩耳，如狂风过境。
　　林又宜折返回来，她拥住少女的身体，恶狠狠吻上少女的嘴唇，撬开，拥自己的舌尖膜拜了整个珍珠殿堂。

　　她恶狠狠的吻，丝毫不介意自己粗鲁的举动会惊醒睡梦中的少女，仿佛一切的压抑都压不住了。
　　压抑不住，将会迎来新一轮的彻底的爆发。

　　林又宜疯了吧。
　　她如狂风，如暴雨，如电闪，如雷坠。
　　她热烈亲吻着她。
　　直到少女窒息。

　　“方淑媛，我知道你醒着。”她的声音，不是宛如，就是来自于地狱。
　　“你装睡，你装作不在乎我，你装作不认识我。你装……你尽管装。”她言之凿凿，“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私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吻你，求我尚你。”
　　她的呼吸混乱而短粗，在她的耳边喘息，声音湿漉漉的仿佛浸润太多的露水。

　　门。终于被关上了。
　　原本应该沉睡的少女，在黑夜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浑身汗湿，尤其是被林又宜相抵触摸过的额头，汗湿的发丝黏糊糊地沾在额头上，心脏不可遏制地跳到一百八十八。

　　林又宜虔诚的祈祷，不是对天使，而是对恶魔。
　　她要从地狱中张开她藤蔓一样的触手，她要捆绑住她，她要裹挟着她，她要拖着她一同堕入阿鼻地狱。

　　方淑媛惊恐万分。
　　更加惊恐的是，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她的本能并没有选择保护着她远离她，反而裹挟着她靠近她。

　　神啊。
　　方淑媛在夜色中泪流满面。
　　一次两次，让我在一个坑跌倒。
　　三次四次，让我爱上同一个渣女。
　　五次六次，被打了左脸还要送上自己的右脸。
　　七次八次，重生的意义是让我逃离这种命运？还是只不过是死亡延迟，让我在无尽的循环里面永不超生？

　　神明啊，你的一切安排都有旨意，那么告诉我，我该如何迎接命运的安排？

　　＊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都变得超级忙碌。
　　谁也没有提及那个荒谬的夜晚。仿佛镜花水月，那一晚不过是双双被恶灵附身。

　　方淑媛开始尽可能地接项目，一个又一个，她赚着不菲的年薪，她得对得起自己的工资。
　　连资本家程总有时候都看不下去，直说：“悠着点，我可不想你猝死。”
　　方淑媛却固执：“我总得投桃报李。”她说。

　　程小七对她有知遇之恩，投桃报李，她必须把分公司带上正规。

　　“接下来呢？真的要走？”程小七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开诚布公，甚至递出新的橄榄枝。
　　“有什么好方向，我可以一起投资。”程总有的是钱，她只是缺少时间和精力，她想和她亲爱的检察官小姐双宿双栖，而不是把有限的时间精力浪费在赚钱这种小事上。

　　方淑媛很羡慕她们的生活，有朝一日，她想，人果然只有在有能力的时候，才配拥有爱情。

　　“不是的。”程小七抽出嘴巴里的棒棒糖，“不是的。”她忽然收起一惯的吊儿郎当。
　　“结婚的誓言说的是：不论贫穷、富有；疾病、健康；美貌、失色；顺利、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保持一生忠诚。”
　　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陈年
　　程小七的目光飘往事。
　　“所以，神父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人生包含多种多样的可能性－－是贫穷、富有；有疾病、健康；会美貌、失色；可能顺利、失意－－这些都是是上帝的随机，都是碰巧的百分之五十。”

　　“那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呢？”
　　程小七忽然面色柔软下来，她温柔而坚定地说：“是不管人生绚烂成什么样子，或者糜烂成什么样子，你都会选择她，你都愿意选择她，你都只选择她。”

　　一瞬间。
　　方淑媛的心脏被击中了。

　　程小七的她是楚小玲，那么方淑媛的她－－
　　方淑媛的她，是不论重来一遍还是两遍还是无数遍，方淑媛的她都是她，都会选择的她，都愿意选择的她，都……只选择的她。

　　她是林又宜，是上辈子那个轻易说出“哦，那就去离婚吧。”的林又宜；是那个背着她送人玫瑰毫无愧色的林又宜；是在车祸来临的一瞬间，将自己紧紧护在心口、拥在怀里的林又宜；

　　是今生那个背着双肩包小心翼翼呵护着玫瑰花的林又宜；是用麦鸡块蘸番茄酱、用薯条蘸冰激凌的林又宜；是十二个信封装满钞票塞到她枕头下的林又宜……

　　方淑媛的选择，从来都是明确而唯一的。

　　只有林又宜。
　　就是林又宜。

　　她不过顺应了命运。
　　她不过遵循了本心。

　　她不是不知道前面是一个坑，因为愚蠢跌下去了两次；她是明明知道前面那是一个坑，但是因为林又宜在里面，所以她心甘情愿，跳了下去。

　　啊。
　　方淑媛勉强忍住酸楚的鼻尖。
　　这么看，到底是她方淑媛胆小怯懦呢？还是她方淑媛大而无畏呢？

　　程总把棒棒糖重新塞回嘴巴里，摊开自己的素材本写写画画：“这个素材很好。”她很突兀地说，“我要写进我的小说里，成为我女主角的爱情观，超级正点。”
　　她念念有词，她不是在开解她，她只不过在琢磨自己的剧本。

　　但是方淑媛，在这个下午豁然开朗。

　　去他娘的。
　　她恶狠狠地想。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重来一次，还得躲着避着了？
　　虚长她这辈子的四岁上辈的十四岁，还要让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吗？还不能反手拿捏住她了？

　　干！
　　说干就干！
　　上辈子都那样了，这辈子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犹豫顾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