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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总有杀不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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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热汤,比冬天的更烫。
林又宜的手红了一片,她可怜巴巴伸出来递到方淑媛的面前:“痛。”
哟,表达不错嘛。
饿会说饿,我们吃饭吧;痛了会呼痛,并伸出手来……看来张海班主任功功不可没,不愧是享受国家津贴的特级语文老师。
远在滨都的张海老师:阿嚏阿嚏,谁在说我坏话?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手脚迟钝,根本没有应急处理能力,方淑媛一把拽过林又宜,拉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急冲降温。
嘴巴里碎碎念:“你怎么回事?不明所以!不知所谓!”
奇怪,林又宜想,怎么手上的烫伤一点都不疼呢?
方淑媛动作轻柔,她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清凉药膏,熟练处理着轻微的烫伤红。
“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点的餐还没吃。”
林又宜拒绝。不知道是勤俭节约还是因为单纯讳疾忌医。
方淑媛耸耸肩,这种小烫伤,她曾经多的去了,她不过随口问问,可以一下,不用当真。
方淑媛:……
当下吃饭,不提。
但是在吃了一个餐后冰淇淋,喝了两杯咖啡之后,方淑媛到底忍不住了,她拢了拢裙摆:“散了吧。”她说。
林又宜却又用那双受伤红肿的手可怜巴巴拽住方淑媛:“姐姐,学校关门了。”她说。
方淑媛:……
方淑媛:“你当我没念过大学?现在才八点!?你们寝室十点才关门,十一点才熄灯!”
方淑媛心里想的是:还好我读过书,且就是你们h大!
林又宜面不红心不跳:“地铁转公交,回去就迟了。”
方淑媛瞪了她一眼:“打车!我给钱!”
林又宜继续不动声色转换借口:“军训完放假,宿舍空了。”
方淑媛挑眉:“你几个意思?”
林又宜面不改色:“我怕黑……”
我怕黑,我怕鬼,我怕一个人……
我怕路远,我怕关门,我怕你不理睬我……
林又宜的眸色浓得化不开。
方淑媛按着脑门:“早没见你这么多怕的?!”
林又宜平静道:“我一向是怕的,只是以前没有人听我说我害怕,我也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方淑媛想要拒绝的话,滚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下去了。
她总是这样,明明知道应该心软,理智告诉她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是她的心啊,永远控制不住,总是会微微地向那个名叫林又宜的女孩子倾斜。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方淑媛叹了一口气。
×
方淑媛租住的房子距离公司十分钟车程,是一个比较近新的拆迁安置房。
事实上,这也是上辈子方淑媛曾经租住过的地方。
上辈子她也不是一毕业就有能力整租一间公寓的。在认识林又宜之前,即,方淑媛大学毕业后的四年,她都和人拼租,辗转了几个公司,也带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辗转了整个城市。
当时的方淑媛最讨厌搬家。因为频繁的搬家,她从不买多余的东西,哪怕她真的很喜欢街头手艺人出售的摆件和散发着油墨味道的实体书。
两个三十寸的大行李箱,陪伴着方淑媛不断辗转在城市的街头。
最狼狈一次,是被房东半夜通知搬家。
合租的另外两个姑娘大惊失色,以为是接听到了诈骗电话,只有方淑媛听着房东冷酷的声音:“要给我儿子结婚,明天装修公司就进场装修,你们不搬的后果自负……”
她麻溜开始整理自己东西。不是自己的房子,就永远会被赶出门。
她受够了那种寄人篱下的颠沛流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方淑媛就对房子有了执念。
而她第一次想要购置的房子,就是现在租住的这一间。
房东人很好,在租房的整整三年时间里,她从来没有打搅过两个年轻人。
甚至在最后退租的时候,还因为两个姑娘爱护房子和家具,把最后一个月的房租都退给了她们。
这间房子虽然小,虽然地理位置一般,甚至硬件条件也很一般。但是唯一方淑媛动心想要购买的房产。
它陪伴了她们整个青春,见证了她们爱情最好的样子,相濡以沫,如同楼下互相挤在一起取暖的流浪猫咪。
只是可惜,等经济宽裕,方淑媛再回去找房东老太太的时候,被告知:“早就卖掉了,因为要给老先生动手术凑钱,仓皇出卖,还是贱卖。”
方淑媛不是不唏嘘,她听着房东老太太的电话,在楼下站了良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林又宜打量着这间不大的房子。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卧室的房门关着,不知道里面的样子,但是从客厅的摆设来看,主人一定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情调的女孩。
极简风,但是处处透露着小心机。
林又宜礼貌地问:“我可以睡在你的卧室里面吗?”
方淑媛:你真的觉得你礼貌吗?
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林又宜:“你老毛病又犯了?”
她吭哧吭哧从房间里抱出一床毯子,反正是现在是夏天,打地铺是对夏天最好的尊重。
“就那儿吧。”方淑媛随手把褥子扔在靠近阳台的地板上。
林又宜的眸色更加深沉了。
随便一个人,是不可能挑这个角落打地铺的。
阳台上有风,阳台上有光,阳台上听得见楼下的人声鼎沸和嘈杂喧嚣。
但是林又宜从一进房间开始就在考虑最好的地铺地点。
方淑媛让她睡在卧室里是一回事,如果不能,她想要睡在阳台边上。
她畏惧夏天的炎热,她讨厌黑不溜秋的房间。
她说她害怕黑。不是骗人。
她真的害怕黑暗,虽然不至于像小女孩似的惊声尖叫,但是她会彻夜难眠。
“这儿挺亮堂的。”方淑媛说,“你自便,明天是周末,我自然醒之前你要是敢打扰我,我绝对把你大卸八块阉了喂狗……”
林又宜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明白方淑媛为什么忽然开车。
方淑媛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轻而易举知道她在想什么。
方淑媛:“收起你黄色的想法,腌咸菜的腌。”
林又宜忍不住勾起嘴角:“姐姐,”她说,“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回应她的是方淑媛摔上的房门,几分钟后,干净的内裤和宽大的体恤衫被扔出卧室:“我先洗澡,我先上厕所,我先刷牙洗脸……okk?但凡我们俩个起冲突,一切我先,okk?”
林又宜做出一个完全没问题的手势,深深把脸埋进方淑媛扔给她的,和方淑媛身上一模一样洗衣液味道的体恤衫。
那边,摔上房门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和越发滚烫的脸颊的方淑媛,靠在门板上恨不得锤自己。
你这个棒槌,你居然把人带回了家!
叮咚,手机上弹出通讯消息。
久违的小林子发来了消息。
小林子:狐狸仙子姐姐。
她呼唤她:我好像恋爱了。
她说:我好像爱了她很久,爱到即使不明白原因,也已经把她刻入了骨髓,成为了一种本能。
她用的是“她”,不是“他”。
方淑媛阖上了手机屏幕,不敢再看。
那边小林子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追过来,方淑媛想看,又不想看。
她咬着下嘴唇思想挣扎,最终还是闭着眼睛点开了林又宜发来的对话框。
小林子:但是我始终看不透她。我靠近她的时候,她推开我;我挣扎的时候,她又拥抱我。
小林子: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这样患得患失呢?
方淑媛其实特别单刀直入地问一句:你特么到底爱上的是哪个狐狸精?
她隐隐约约觉得,林又宜在和她吃完晚饭,甚至厚颜无耻要跟着她回家留宿这种情况下,说的应该是她吧?
但是她怎么就这么不确定呢?
她也有可能仍旧爱上的是那个白月光的。甚至和她吃饭也有可能是做给白月光看的。激将法,年轻人不是最喜欢幼稚的激将法吗?
方淑媛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上辈子的金芳菲读的也是本市的大学,b大,在h大的边上,都在大学城那个圈子里。
上辈子,林又宜高考失利,只在临市一个野鸡大学读书,毕业之后才来到本市,她们那个时候才认识,才相爱,才开启了后来的那些狗血往事。
但是这辈子,她没有转学,高考顺利,顺利考入和白月光毗邻的h大,甚至是h大最好的金融专业,那种烫金的专业。
那是不是--
方淑媛忽然迷茫了,当年,她会因为白月光,轻易说出“离婚”;江山易改,说不定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呢?
方淑媛忽然又不想问了。
她冷淡地回复:哦。那你要好好考虑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又给她泼冷水:都说大学里到处是骗人生活费的小妖精,妹妹,你可要睁大眼睛了。被骗感情无所谓,千万别被钱。要知道,用钱能换回来的,就不是真正的爱情!
方淑媛明知道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但是她就是想戳戳林又宜的痛,揭揭她的短,膈应膈应她也行啊。
小林子:不会。
她回复很快。
小林子:我的所有钱都要攒着的。
她又说。
桃花:……
小林子:因为我要攒钱留给姐姐呀,你说过的,都赊着账呢,等我高考结束,等我们……坦诚相见,我都要给姐姐做聘礼的……
方淑媛:……
方淑媛怒摔手机,就知道特么的林又宜的嘴,骗人的鬼。她哪里是阅读障碍!哪里是理解障碍!哪里是沟通恐惧啊!她明明好的很,厉害得很,会撩得很。
吃她的饭,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地板,居然特么的还在网上和别的小姐姐聊骚。
虽然,这个小姐姐是她本人。
但是不重要,她不知道啊。
她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想着地理的。
玛德。渣女。
方淑媛恨恨地扔掉了手机,翻身睡觉。